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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編號:P0130014

媽媽,我好想妳

作者 島田洋七
作者原文名 SHIMADA YOUSHICHI
譯者 陳寶蓮
出版日 2007-12-04
定價 $220
優惠價 79折 $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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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佐賀的超級阿嬤》作者島田洋七懷念母親感人新作!
 
「能多一分一秒和媽媽在一起,比什麼都重要。
和媽媽分開時,我要坐普通車,慢慢地,一站一站離開。」

在佐賀阿嬤家的日子,小昭廣最最企盼的,就是暑假。因為可以回到遠在廣島的媽媽身邊。

延續佐賀家的「超級」血統,媽媽也是個厲害角色,溫柔美麗,一身歌舞絕活,還是個事業女強人!從居酒屋的媽媽桑,到廣島燒連鎖店老闆、爆紅節目主持人……島田洋七用最真摯的筆觸,記錄媽媽的精采故事,也寫下對媽媽的想念。

結業典禮那天,我的心早就飛到廣島的母親身邊了。
一到家,心疼我的外婆立刻送我到火車站。
她的大嗓門響徹車站大廳:「給我一張到廣島的特快車票。」
我知道家裡窮,對外婆說:「阿嬤,特快車太貴,普通車就好啦。」

可是外婆根本不聽,還跟我說:「一年就去這麼一次,
哪怕是早到三、五分鐘、一分鐘也好,當然要坐特快車!」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火車奔馳。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接近母親。
想到這裡,我漸漸淚眼模糊。

送到佐賀寄養的「愛哭鬼昭廣」想念媽媽的時候……

一年之中,只有暑假的四十天能留在母親身邊。
我想見母親想得受不了。
看到別的孩子身邊都有母親,我也羨慕得不得了。
大夥兒在神社院子裡玩到天黑時,
「吉雄,吃飯啦,快回家!」
「阿宏,吃飯啦,回家吧!」
朋友一個個被母親叫回家去。我總是留到最後。


有一天,我感到特別寂寞。回家對外婆說:
「阿嬤,妳來神社叫我,『昭廣,吃飯啦,快點回來。』」
「你不是已經回家了嗎?說什麼傻話。」
「沒關係,我再回神社去,妳一定要來哦。」
我興沖沖地跑回神社。
天完全黑了,神社院子裡沒有半個人影。
雖然不是母親,但有人來叫我回去。光是這樣,就感到很幸福。
不久,看見外婆按照約定,走上神社的階梯。
「昭廣!」
外婆在叫我。
我不覺露出笑容,沒想到外婆接下來的話是:
「快點回家,今天沒飯吃喔!」
爆笑的感覺甚於感傷,心中的寂寞早就飛散一空。

作者介紹
島田洋七 SHIMADA YOUSHICHI

   1950年生於廣島縣,本名德永昭廣。1949年鐵齒的父親在美軍投下原子彈之後,隻身「回廣島看看」,而自投輻射污染羅網,讓昭廣成為一出生就沒有父親的遺腹子。
  在艱苦的戰後,母親無力扶養昭廣與哥哥兩兄弟,因此囑託阿姨將他帶到南方佐賀的外婆家寄養,而開始了昭廣與神奇外婆祖孫相依為命的八年溫馨時光。
  昭廣成年後拜入日本相聲(漫才)大師島田洋之助門下,改名「島田洋七」,與師弟島田洋八組成相聲二人組「B&B」,大膽地以大阪腔闖入東京的相聲表演界,在NHK的相聲大賽獲得最優秀新人賞。八○年代「B&B」在日本掀起相聲熱潮,雖曾一度解散,但現在仍活躍於電視和舞臺上。
  島田洋七將童年時在佐賀與外婆相依為命的故事寫成《佐賀的超級阿嬤》,在2003年夏天接受日本最受歡迎的談話性節目「徹子的房間」主持人黑柳徹子專訪,真摯感人的內容掀起話題。作者並以「一人一萬日圓」的方式,向社會大眾募集到一億日圓的改編電影拍片資金,在2006年春天於日本上映,秋天於台灣上映,皆廣獲迴響,由日本富士電視改編的電視劇更一舉拿下19.2%的超高收視率。「佐賀阿嬤」系列作品迄今在日本熱銷超過500萬本,在台灣亦已突破80萬本,為2006年全台暢銷冠軍書。

作者官方網站:www.gabai-youchan.com
作者個人部落格:http://gabai.exblog.jp/

 

譯者簡介 / 陳寶蓮

  輔大日文系、文化大學日本研究所畢。曾任中國時報日文編譯、東吳大學日文系講師。譯有《編輯力》《14歲開始的哲學》《百年愚行》《想做的事就去做》《佐賀的超級阿嬤》《佐賀阿嬤 笑著活下去》《佐賀阿嬤的幸福旅行箱》(先覺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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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獎紀錄

★2009金石堂文學Top40
★新聞局第30次中小學生優良課外讀物推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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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格

商品編號:P0130014
ISBN:9789861340982
頁數:208,中西翻:1,開本:1,裝訂:3,isbn:9789861340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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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界推薦

終生眷念的身影      吳念真


這是島田洋七在台灣出版的第四本書。

這回佐賀的阿嬤讓位,敘述的對象是在前三本書裡不時出現的媽媽。

 

其實島田洋七會寫媽媽,似乎是意料中的事。

記得在第一本書裡,看到他媽媽用送阿姨回佐賀的理由,把小昭廣帶到火車站,然後趁火車開始移動的一剎那把他推進車廂的那一幕時,竟然一陣鼻酸,不忍卒讀──儘管這傢伙用的是那麼輕鬆,甚至還有點搞笑的語氣。

會有那樣激烈的情緒起伏,不否認和自己習慣的影像思考有關。島田短短的敘述,或許是經驗和職業本能的發酵,在我腦袋裡快速地結構成十幾分鐘甚至更長的畫面:

我想到的第一幕是,離別的前一個晚上,在戰後的廣島,某間違章建築中低矮狹窄的臥室裡,媽媽會不會一邊折疊著小昭廣的衣服,一邊跟她的妹妹交代著什麼?

(我想起十六歲離家到台北工作的前一晚,媽媽一邊把我的衣服裝進包袱中,一邊說:這一件比較新,平常工作的時候不要穿,等要出去或要回家的時候才穿……頭家罵你的時候就當作是爸媽罵你,不要生氣、不要回嘴……)

會不會忽然停下手,看著昭廣的睡臉,無奈且自責地忍不住掉淚?

(媽媽說:你太瘦了……去台北至少吃得比家裡好一點……說不定別人還幫我們把你養高養胖……)

會不會怕驚醒孩子,所以得背過身去蒙住哭聲?

(我彷彿還聽得見媽媽透過手掌的遮掩而斷續傳出的嗚咽!)

當天,在前往火車站的路上,媽媽要用什麼樣的表情隱瞞自己的情緒?

會不會買個什麼零食給孩子,當作一種補償?

(離走前,媽媽從牆上藥商寄賣的藥包裡拿出一盒仁丹,說:上火車的時候含幾粒吧……)

當火車汽笛響起,多少話逼在嘴邊,卻又必須強嚥忍住……媽媽得壓抑什麼程度的悲傷?

(媽媽沒有陪我去火車站,甚至沒有出門再看我一眼,她躲進廚房,我聽到她用力刷鍋子的聲音。)

火車離站的當下,車窗裡掙扎的孩子驚慌、不解的表情,對她來說又是怎樣的折磨?

月台上,她會站多久?哭多久?或是一咬牙、轉身就走?

那天晚上,在居酒屋裡,她會用什麼神情面對她的顧客?是強顏歡笑,抑或放肆地豪飲、高歌宣洩?

 

請別忘記,她是戰後一無所有的歲月裡一個年輕的寡婦,每天要面對的,除了無盡的掛念之外,還有生存的壓力,以及喧囂過後枕邊無人的孤寂。

 

這樣的背景,這樣的母親……當時閃過腦袋的想法是:島田不寫的話,將是極大的遺憾。

當然,我也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不寫是遺憾」的感嘆,其實是在遮掩自己內心深處的某種愧歉。

因為和島田、和許多人一樣,我也有一個有故事的母親,然而在她過世之後直到今天,我卻始終無法或無力用文字、影像去表達對她的感激、愧疚和思念。或者與人分享她曾經寂寞、動盪、操勞、憂煩,甚至在生命末期還得飽受心理與肉體雙重劇痛所折磨的一生。

越親近越難剝離,越親近越難冷靜客觀……我總是這樣說服自己。

而島田卻真的寫了,寫母親。

並且一如之前所有的作品,用的是最簡單的詞彙,用的是輕鬆自在、甚至有點搞笑的語氣,卻讓人不時不自覺地放下書來,因為某些曾經刻意封存的記憶,竟然就被他給輕易地敲開。

 

島田小學二年級的時候,被送到佐賀和阿嬤相依為命,十五歲上高中時才回到廣島和母親一起生活。這八年中,母親每個月多少會寄一些錢給阿嬤補貼。沒想到島田離開佐賀的時候,阿嬤竟然要他帶十四萬圓給媽媽,那是這八年來阿嬤替媽媽省下來的錢。

當媽媽看到這筆錢的時候,島田寫道:母親向佐賀的方向一拜之後,放聲大哭。然後用像是憤怒的顫抖聲音喊道:「媽,為什麼要這樣?妳就是去買一套和服穿也好啊!」

 

讀這一段的時候,我正在高鐵南下的車上。剎那間,周遭的一切彷彿無聲地消失,我只記得告訴自己說:低下頭來,掩住嘴巴,千萬不要讓旁人看到完全失態的自己,不能讓他們聽到自己可能嚎哭的聲音。

 

我想到的是我的母親,想到她曾經相似的、因為憤怒而顫抖的聲音。

母親第一次這樣的哭喊,是因為外公。

外公是招贅的,和岳父的關係一直不好。外婆過世之後,外公帶著小女兒離開岳家,把母親留下,那年她才六歲。

一直到十六歲出嫁之前,她都像孤兒一般,在貢寮的深山和家裡的阿公及小阿姨相依為命。對於自己父親的無情,母親偶爾會叼念,但總覺她是以這樣的叼念,舒緩對遠在宜蘭的父親的掛念。

晚年的外公有明顯的精神異常症狀。夜晚不是無法入眠,就是在夢境中和許多他想像中或幻覺裡的仇家吵架,甚至還會突然起床找菜刀棍棒,和無形的對象拚戰。

有一天,他突然跑來我們瑞芳的家,說想住幾天,理由是,也許這樣就可以避開那些鬼魅的糾纏。

那天晚上,他讓我們經歷了一場恐怖的經驗。

他先是在夢中大吵大鬧,然後忽然衝出臥室,兩眼露出既恐懼又凶狠的目光,隨手抓起餐桌旁的圓木凳,一邊咒罵,一邊用力揮舞。我們全家幾乎無法靠近,更無力攔阻。母親跪在地上懇求許久之後,外公或許也累了,最後才像從惡夢中醒來一般,無力地放下凳子。

或許知道自己給我們帶來不安和恐懼吧,他竟然收拾起才打開的行李,說要搭頭班火車回宜蘭,而且堅持立刻要去車站等車。

記得母親從車站回來的時候天才剛亮,全家都已回房間補眠,我則在客廳靜靜地抽菸。

一臉蒼白而且疲憊不堪的母親進門之後,坐在我旁邊一句話也沒說。然後我聽到她呼吸的聲音忽然越來越重、越來越急促,最後,她站起來走向供桌,用力地跪趴下去,膝蓋和額頭碰地的聲音大得嚇人。

她就是以那種憤怒而顫抖的聲音喊道:阿公,阿母,你們做神了怎麼還看不開?我求你們放阿爸一條生路好不好?

 

第二次是為了弟弟。

二○○二年,母親直腸癌手術後的第二年,弟弟自殺。

當天我要所有人趕回家守護還在化療階段的母親,我到山上現場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完畢,遺體也送進殯儀館之後,才回去瑞芳家裡。

他們說母親哭累了,正在睡覺。

我進房間看她的時候,她好像醒來了,招手要我坐在床邊。

她低聲地問:都弄好了嗎?我說:好了。

有招呼他回家嗎?  有。

有答應跟你回來嗎?  有。

樣子……沒有很難看吧?  還好。

我聽到她呼吸的聲音越來越重、急促了起來。

然後,她忽然放開原本握著我的手,用力地搥打著自己的胸口,憤怒而顫抖地吼叫著:你是生來要磨我的是否?是要把我的心肝磨到爛,才會甘願是否?

 

我不知道翻開這一頁之後,一直到讀完島田所寫的後記的整個過程中,你是否會流淚,或者笑出聲音。我也不知道你是否會跟我一樣,幾度不自覺地放下書,陷入自己回憶的漩渦之中。

如果是,那你是幸福的,因為你一定與我和島田一樣,有一個足以讓你終生眷念的母親。

如果沒有,那你也是幸福的,因為你一定還年輕,還有一段長長的日子可以親近母親、擁抱母親。

 

 

 

【推薦序】

媽媽,與四十九歲的笨小孩    /  陳昇



北斗星號列車在津輕海峽徐徐吹來的風裡漫步,是跟絲綢一樣柔順平滑的旅程。

窗外美麗的景色,電影一般向車後滑去。不是旅行的旺季,車廂裡就只有我和坐在斜對角的幾個阿嬤。

列車從谷地裡穿過,下午的陽光穿透樹梢,在車廂裡、廊間、椅背上、窗沿邊,在我跟阿嬤們之間,不斷跳躍。阿嬤們打開自己帶來的便當,溫吞的吃著,間或聊起了些什麼過往的趣事,便掩著臉吃吃的笑了起來,細碎的陽光打在她們身上。

阿嬤們看起來就像是嬉跳在秋涼裡的小麋鹿一樣開心可愛。

我的阿嬤在我懂得跟她說些什麼貼心話語之前,就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

津輕海峽的北斗星號列車,一站一站的帶我離開了青春歲月與時光。

那是我去年在北海道的回憶。

用阿嬤來寫小說是不公平的。畢竟阿嬤不會捨得跟人家強要稿費。

但我非常喜歡島田洋七先生這樣說:「我要坐普通車,慢慢地,一站一站離開媽媽……」

像是在跟人強調,如果能不坐車,陪著媽媽散散步,豈不更好?

我的媽媽從今年的春天開始,就不住的給我打電話,問我今年的生日是不是要幫我過。我在電話裡帶點不耐煩,卻又好笑的心情回她:「媽!我的生日是在冬天耶……而且西洋曆算起來,今年是四十九。妳一直提醒我,不是要催我早早老去嗎?」

媽還是慢條斯理的在電話那頭說:「笨小孩,農曆是五十歲啦。而且沒有人過四十九歲生日的……」

最後總會像情人嘔氣一樣,在電話兩頭悶悶的住了嘴,不知道誰該掛誰的電話。

秋天……我不同意媽媽認為的五十歲生日就快要到了,我猜我是故意要忘掉它,還一邊嘀咕著,哪有媽媽希望自己的兒子趕快老的。甚至不願像島田洋七說的,坐上普通車告別親人。

我只是沒抓準話的隙縫,在電話裡跟我的媽媽說:「媽!我們用走的,散步去好嗎?」


一天,我在電視台演出的地方遇見一位年輕朋友,說是我的同鄉。

我問起她住村子的哪一帶。

「就是育善寺廟那邊啊!」

「這麼巧!我媽早先是那廟的誦經團團長耶,現在……好像是當教練什麼的。」我也只是偶爾回鄉,聽姑姑阿姨們提起的,心想:我娘怎麼後來也跟我一樣搞起樂團了,只是音樂派別不同。後來也沒再多問,只聽說她後來由樂團主唱升任教練,而我仍然沒什麼長進,還是當主唱混著日子。

「我知道啊!你媽媽也教跳舞。」小女生沒有說謊的樣子。

「咦?」這我就一點都不曾聽說了。原來媽媽都藏著孩子們不曾了解(不願意了解?)的法寶。媽媽都很奇特。像北斗星號列車裡竊笑著的阿嬤們,像跟長得像流氓的大導演北野武要錢存起來的媽媽,像嘮叨著提醒島田和所有的笨小孩不要喝那麼多酒的,我們的媽媽。他們都是可愛而奇特的小麋鹿。

冬天快到了,我還在躲避著媽媽規定的五十歲生日,用我四十九歲的身體和胃腸,任性的狂吃、猛吃,最近終於引發了食滯,老在夜裡聽見肚子裡彷彿有人跟我說話的咕嚕咕嚕聲。

我想,媽媽懷著我們的時候,一定很辛苦。我肚子裡的咕嚕聲,跟我說兩天話就教人快瘋掉了,而我們在媽媽的肚子裡拳打腳踢的待了九個月,媽媽還是笑咪咪的,不斷秀出她的法寶。從我們很小、到老去,永遠有秀不完的法寶。

我喜歡島田洋七說的:「我不要用特快車的速度離開媽媽……」

其實,我猜想,媽媽應該不會介意沒車坐。

「那……媽媽,我們散散步吧!」

或者,讓我們一起撒嬌的說:「如果我懷孕,我想懷一個媽媽……」

我們都應該懷一個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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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親身邊的暑假
  
我在「秀子姊的房間」裡,在母親的蜜粉香味中,
聽著宴席那邊的歌舞喧鬧,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直到母親搖醒我,我才揉著惺忪睡眼,夢遊似地坐上計程車。 華麗耀眼的宴席世界、王師傅的高檔中國菜、平常人搭不起的計程車,
廣島的暑假充滿了幸福美事。 但最重要的,是母親都在我身邊。
我真的真的好高興。 
 
學期結束,結業典禮那天,我的心根本不在乎成績單如何,早就飛到廣島的母親身邊了。
不只是心,我的人也真的在結業式幾個小時後,坐上開往廣島的火車。
我一到家,心疼我的外婆立刻送我到火車站。
她嚷著響徹車站的大嗓門:「給我一張到廣島的特快車票。」
我知道家裡窮,對外婆說:「阿嬤,特快車太貴,普通車就好啦。」
可是外婆根本不聽,還跟我說:「一年就去這麼一次,哪怕是早到三、五分鐘、一分鐘也好,當然要坐特快車。」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火車奔馳。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接近母親。
想到這裡,我這個「愛哭鬼昭廣」又漸漸淚眼模糊。
我怕外婆擔心,在她面前不敢流淚,可是一上車,就高興得淚流不止。
「小弟弟,怎麼了?肚子痛?」
旁邊的乘客問我。
「我寄住在佐賀的阿嬤家,因為放暑假,要回廣島的媽媽那裡。」
聽了原因,就是大人也跟著一起流淚,為我高興。
若要問我到底有多想見母親呢?我曾在七夕的許願箋上,連寫了五十遍「好想見媽媽」。有一年暑假,我拿給母親看,母親說她也有寫,並拿給我看,但她只寫了兩遍想跟我見面。所以我還鬧彆扭說:
「我想媽媽比媽媽想我多。」

快樂的廣島暑假開始了。
小學低年級時的我,比住在廣島時沒長大多少。
暑假期間,還是整天黏在母親身邊打轉。
早上起來的時候,母親因為夜間工作,還在睡覺。
雖然母親還在睡,但因為是在她的公寓裡,我還是很安心。
不久,朋友們來約我出去玩。
(廣島公寓的鄰居小孩覺得只有暑假才來的我是稀客,對我很好。)
我按捺想叫醒母親的衝動,心想讓疲倦的母親多睡一會兒,於是和朋友出去玩。
可是玩不到五分鐘,我就擔心起來。
「媽媽醒來沒有?」
跑回公寓。
還沒起來。
沒辦法,只好再出去玩。
可是,不到五分鐘,又開始掛念。
「已經起來了吧?」
再跑回公寓。
還在睡,不得已,再出去玩。
可是,五分鐘後又掛念……
這樣來來回回幾十趟。
如果母親一直不起床,我不會說:「媽,起來啦!」
而是直接細細的拉開一點窗簾,讓燦爛的陽光照在母親身上。
期待母親會因為陽光刺眼、睡不著而起來。
母親通常在十點鐘左右醒來。
她一起床,會先進廚房煮早飯。
看著母親在瓦斯爐上一邊煮飯,一邊做味噌湯,我總是讚嘆:「好酷啊!」
外婆家的廚房是爐灶,必須燒木柴。
或許現在的人覺得爐灶比較酷,可是當時的我覺得,用一根火柴就能把瓦斯爐點著的母親,很都市化、很酷。

母親在經營居酒屋時,即使我放暑假回廣島,每天晚上還是獨自留在家裡。但她去中國餐館上班後,常常帶我一起去店裡。
母親工作的那家「蘇州」,是當時廣島最大的中國餐館,是不只有拉麵、鍋貼,還吃得到糖醋排骨、青椒牛肉等道地中國菜的高級餐館。
母親在那裡當領班,向老闆建議成立「演藝部」。
剛開始時,母親是照過去在居酒屋的做法,以三絃琴代替卡拉OK,在宴席上為大家助興。有一次在客人鼓勵下,母親開口唱歌,因為唱得太好,大家驚訝不已。
後來不停有人請她唱歌助興,母親就想:「日本料理店的宴席上都有藝妓歌舞助興,如果中國餐館的宴席也有表演助興,不是很好嗎?」
她不但自己唱歌跳舞,還在服務生中徵求自願者,親自擔任師傅,教她們彈奏樂器和表演歌舞。
不用陪酒,薪水又比一般服務生多,「演藝部」成了「蘇州」女性員工的嚮往目標。
母親負責指導演藝部,大家稱她「秀子姊」,都很仰慕她。
可是,站在別人頭上,辛苦自然多些。
餐館的工作從傍晚開始忙碌,還要包辦表演事宜,所以母親下午一點就要去店裡。
母親教她們練好舞步,指導她們表演。
「這裡是小美和小潔兩個人跳,其他人聽到這個聲音時再出來,然後一起跳。」
因為母親的工作時間很長,只好把我帶去。
我和母親一起去「蘇州」時,先到「秀子姊的房間」。
那是母親的專屬房間,有三個榻榻米大,可以躺下來休息。
直到今天,我還會懷念那個有座梳妝台,擺著三絃琴和琴撥,總是飄著蜜粉香味的房間。
母親換衣化妝時,我就在旁邊寫暑假作業或圖畫日記。

到了傍晚,餐館開店時,母親更加忙碌。
因為她不但要安排表演,還兼任領班。
以為她要上場表演了,卻是去接電話,跟接洽宴席的幹事談預算。
「什麼?一個人兩千圓,還要有歌舞,不行哪!一定要有表演?那,七道菜減為五道菜,這樣就勉強可以……」
一轉眼,才看見她捧著裝有五人份炸雞的大盤子跑上樓梯,聽到有人喊結帳,又匆匆跑下來,告訴會計:「某某廳五壺酒,服務費是……」
似乎只有母親清楚掌握「蘇州」的宴會表演包套事宜,因此忙得不可開交。
幸好,母親有過開店的經驗,很會配合客人機動行事。
她會判斷這批客人是為了應酬的第二攤,於是菜上少一點,歌舞多一些,或是這桌客人預算不太夠,較貴的菜色只上一道,換上容易吃飽的炒飯。
另外,攜家帶眷打牙祭的客人也很多,那時就要上些小孩子喜歡吃的菜。
母親就是這樣面面俱到,照顧了不少人。我長大以後,就曾遇到一位社長向我深深鞠躬說:「我年輕時得到你母親很大的幫助,每次招待客戶時,預算都不多,多虧她費心幫我張羅。」
我覺得在餐館裡照應一切的母親很帥,但是看到上台表演的母親時,更是最大的驕傲。

第一次去「蘇州」時,母親對我說:「昭廣,看著唷,媽媽會得到很多掌聲。」
我在宴席會場外面偷看,只見那些大姊姊們在舞台上唱歌跳舞,熱鬧不已,但就是不見母親的身影。
「媽媽沒有出來。」
我正覺得無趣,表演也到最高潮時,一個穿著武士禮服的瀟灑男人登場。
是母親!
母親像寶塚歌舞團的男角似地帥氣上場。
她跳完拿手的「黑田節」舞後,迅速脫掉男裝,換上女裝,彈著三絃吟唱歌謠。
剛才鬧哄哄的氣氛隨著母親出現而變得安靜,每個人都陶醉在母親的歌舞中,當樂曲結束,如雷的掌聲響起。
我後來才知道,本事最高的人最後才上場的情形叫做「大軸」。不過我那時候就明白,真正出色的人一上場,聽眾就會安靜下來。(即使在嘈雜的卡拉OK店裡,真正唱得好的人開口時,大家還是會安靜地聽得入神。)
有些從事水酒行業的人並不希望子女看到他們工作的情形,但我覺得,如果對自己的工作感到驕傲,大可以讓子女看看。
因為,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母親那時驕傲的表情、眾人為她的才藝傾倒的樣子,還有「那是我媽!」的自傲心情。

「媽媽好棒哦!」
是因為我不停地讚美她吧?第二天,母親就教我跳一點簡單的舞步。
我用毛巾充當漁網,跟著「素蘭節」漁人小調的一段旋律踩著舞步。
認真地學了兩、三天後,母親說:
「今天晚上表演時你在角落看著,媽媽給你打信號時,把頭探出來一下。」
那天表演時,我等到母親的信號,便從角落探一下頭。
「咦?剛才有個小孩吧?」
「對啊、對啊,他是誰?」
有幾個客人發現到我。
這時,母親高興地說:「哎呀,不好意思,那是我兒子,因為放暑假,來這裡玩。」
「哦?叫他出來吧。」
「小傢伙,出來吧。」
聽到客人呼喚,我走上舞台,乖乖鞠躬。
「好可愛。」
「你會什麼?」
「只會一種。」
我瞥了母親一眼,她笑嘻嘻地點頭,彈起「素蘭節」。
我拚命跳著剛學會的舞步。
眾人大笑鼓掌叫好。
「很好、很好!」
「好厲害!」
「來,這個賞你。」
連小費都拿到了,我的第一次舞台表演非常成功。
回想起來,就像母親的藝人魂是在滿州勞軍團時產生的一樣,我的藝人魂也在這個時候產生。

去餐館的日子裡,從中午一點到晚上,都在餐館裡面,晚飯自然也在那裡吃。
對我來說,這簡直是置身天堂。
「蘇州」有七、八位廚藝高明的師傅,主廚王師傅曾是東京著名餐館的廚師,像變魔術般,做出一道道我沒見過、也沒聽過的好菜。
北京烤鴨、魚翅羹、紅燒鯉魚、棒棒雞……
第一次聽到這些菜名時,我甚至想像不出是什麼東西。
每天到了傍晚,王師傅就會問我:
「想吃什麼?」
當然不可能給我魚翅羹或是紅燒鯉魚,但他多半會說:「炒飯可以嗎?還是湯麵?炒麵也很棒。」
那個時候,很多人都沒有這樣的幸運。
不但沒人問「想吃什麼?」就連端上桌的也是家中唯一的菜色,有東西吃就值得高興了。
因此,一到傍晚,總是迫不及待地等著王師傅問我:
「吃什麼好?」
可是他真的問起時,我總是這個想吃、那個也想吃,遲遲無法決定。

入夜之後,九點左右,我也睏了。
在「秀子姊的房間」裡,在母親的蜜粉香味中,我聽著宴席那邊的歌舞喧鬧,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直到十一點左右。
「昭廣,回家囉!」母親搖醒我,我才揉著惺忪睡眼,夢遊似地坐上計程車。
計程車是我在佐賀時沒有坐過的奢侈品。
華麗耀眼的宴席世界、王師傅的高檔中國菜、平常人搭不起的計程車,廣島的暑假充滿了幸福美事。
但最重要的,是母親都在我身邊,我真的真的好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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