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喜悅:朦朧黑暗中所見的人生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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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編號:06800014

失去的喜悅:朦朧黑暗中所見的人生美好【歐普拉推薦為大洞察力之書!】

The Beauty of Dusk : On Vision Lost and Found
作者原文名 Frank Bruni
譯者 謝佳真
出版日 2023-10-01
定價 $410
優惠價 79折 $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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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絕望帶來大洞察力。」歐普拉盛讚推薦《失去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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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冠軍,韓國YES24暢銷書,Amazon700則五星好評,讀者口碑熱烈擴散中
★「它強烈地提醒我們,大絕望帶來大洞察力!」歐普拉盛讚推薦
★誠品選書推薦

沒有人能不受傷就活到今天
「失去」,正是回顧珍貴事物的良機

這是一個關於得與失的故事,
也是一個關於信念的故事。

是一個從業30年的《紐約時報》資深記者,
右眼失明後,又經歷失戀、父親罹患重病,人生陷入深谷的痛楚記事,
更是抱著委屈的念頭入睡,夢醒後卻充滿感恩的人間美好體悟! 

死亡如宵小,會在夜裡降臨。不像死亡那麼破壞秩序的事也是。這場病便是趁著我呼呼大睡之際,前來竊取我的視覺,起碼偷走了一大部分。我鑽進被窩時看見的世界是一個樣子,一覺醒來,卻成了另一個樣子……

於是,平凡的生活不再如常,原本成功圓滿的人生,開始面臨無盡的失去……
法蘭克.布魯尼是《紐約時報》知名的專欄作家與資深記者,擁有令人稱羨的工作、不錯的社經地位,以及和諧的感情生活。不料就在一夕之間,卻從人生巔峰的五十歲,墜向患難接踵而至的生命幽谷……
腦中風帶來的視力嚴重受損,逐步帶他走向雙眼失明的命運。在殘存的餘光中,挑戰接踵而至:愛人移情別戀、父親罹患阿茲海默症……他在朦朧黑暗中掙扎踽行,愕然發現生命竟可如此脆弱,也能如此強韌,他用一枝巧筆、熟稔的敘事能力,寫下自己深沉而充滿省思的經歷,帶領讀者走過這段將失去化成喜悅的旅程。
從此我們才知道,經歷黑暗後的光,會更加奪目;失去後的體悟,能使人生更美好。 

歐普拉(知名主持人)
安德魯.所羅門(《背離親緣》作者)
李珉貞(《柏青哥》作者、《紐約時報》專欄作家)
宋怡慧(作家、丹鳳高中圖書館主任)
許瑞云(醫師、心能量管理中心執行長)
吳娮翎(心靈美學作家)
角子(作家)
周志建(資深心理師、故事療癒作家)
彭樹君(作家)
蔡佳妤(MÖTHEA墨陽文創科技董事長)
《華盛頓郵報》
《出版商周刊》
《歐普拉日報》
――國內外跨界動容推薦! 

◎各界好評

布魯尼憑藉「獨有」的眼和澈悟的心,不只把自己活成一個好故事,也引領讀者以心的光芒抵抗黑暗,洞悉世間的美善,找到闃暗生活的真實喜悅,讓「失去」變成此生最美麗的註腳。――宋怡慧(作家、丹鳳高中圖書館主任)

在這段世界變得模糊,逐漸暗下來的摸索過程,他發現生命的脆弱與強韌,他比別人更珍惜此時此刻,接受自己的樣子,並且試著與之共處。他為自己的黑暗點了一盞燈,讓自己的心有所棲,不再迷茫。――吳娮翎(心靈美學作家)

布魯尼在談失去前,先寫出他對人性的信守,如何豁然命運的差錯。也寫,五十歲的他抵擋不住失明的未知,卻藉此自省,重拾人生中值得珍視的事物。――蔡佳妤(MÖTHEA 墨陽文創科技董事長)

它強烈地提醒我們,大絕望帶來大洞察力。――歐普拉(知名主持人)

法蘭克.布魯尼將自己視力受損的故事與許多其他人的故事交織在一起,構建了一個關於韌性的哲學敘事:我們如何在自己身上發現它,以及我們如何在他人身上識別和支持它。他的文字生動而親切、有力而清晰。――安德魯.所羅門(《背離親緣》作者)

這本書不是一個失明的人的悲慘故事,而是一個人在生活考驗下奮力前行的故事,化失去為堅強的智慧。――李珉貞(《柏青哥》作者、《紐約時報》專欄作家)

每一次日落,無論是疾病還是衰老,都成為一個新的機會。這本書提醒我們,人類有能力在一生中不斷自我改變。――《華盛頓郵報》

在一隻眼睛失明的情況下,展現出對生活樂觀的洞察力和發現世界變幻莫測之美的天賦。一本能引起所有世代共鳴的書。――《出版商周刊》

其中哲學反思和科學探究完美地融為一體,布魯尼帶著我們在光明與黑暗之間進行一次朝聖,同時又不失他的優雅。――《歐普拉日報》

【作者簡介】法蘭克.布魯尼(Frank Bruni)

擁有三十多年記者資歷,在《紐約時報》服務超過二十五年,歷任專欄作家、白宮記者、義大利羅馬分社社長和美食評論家。從虐待兒童、美國總統大選、國際形勢到為什麼在製作肉餅時最好使用玉米片,不論各種議題都能用幽默流暢的文字寫出報導,並受到好評,曾獲普立茲特稿寫作獎提名。著有三本《紐約時報》暢銷書,包括回憶錄《天生豐滿》(Born Round)。
在五十二歲那年因中風導致右眼突然失明。這個契機反而讓他重新審視那些被忽視已久的珍貴之物。並且透過父親的阿茲海默症、朋友的帕金森氏症以及與戀人的分離,學習生命的智慧和尊嚴。
二○二一年,經歷視力喪失四年後,受邀擔任杜克大學(Duke University)的桑福學院公共政策學系(Sanford School of Public Policy)新聞實務及公共政策教授,並在曼哈頓生活十五年後,搬遷到僻靜的北卡羅來納教堂山。
文章仍持續在《紐約時報》刊登,並以特約獨立評論員身分撰寫每週時事。每天都會帶著愛犬蕾根散步,充分感受日常生活中平凡的快樂。 

【譯者簡介】謝佳真
自由譯者,譯有《哈佛大學的思辯溝通術》《豐盛顯化法則》《調校心態》《峰與谷》《大疫年紀事》等書。賜教信箱:oggjbmc@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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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格

商品編號:06800014
ISBN:9789861338958
EISBN:9789861338965
336頁,25開,中翻,平裝,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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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推薦序︰心是黑暗的靈犀之眼    宋怡慧
推薦序︰人生不會只有失去,再黑的地方總有光    吳娮翎 
第一章 「病情不樂觀。」
第二章  一眼閉上了,另一眼便睜開了
第三章  驢子踢
第四章  單飛
第五章  希望是一棵枝條彎曲的長青樹
第六章  人生的廣告看板理論
第七章  揮別馬諦斯陰霾
第八章  海星與崔姬
第九章  無關李爾王
第十章  當蛋殼如雨下
第十一章  終極祕訣
第十二章  砸開一顆心
第十三章  藝文表演船與拖船
第十四章  升空 
謝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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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界推薦

推薦序
心是黑暗的靈犀之眼
文/宋怡慧 (本文作者為作家、丹鳳高中圖書館主任)

暢銷作家愛瑞克曾提及:人生沒有壞事,我們要找出壞事背後隱藏的好事;故事超人黃瑞仁也提及:在生命的低谷,就是把自己活成好故事的契機。挫折與黑暗看似吞噬我們自信與光明的惡魔,但我們該如何從絕望的幽谷仰光而前進呢?又該如何堆疊生活的善意而逆風飛翔呢?作者法蘭克.布魯尼在《失去的喜悅:朦朧黑暗中所見的人生美好》真誠地透過文墨傳遞給我們真正的生命答案。

作者在知天命的年歲,歷經單眼失明、感情驟變、家人生病等一連串的人生重拳。當時的他沒有選擇垂頭喪志,放棄希望,毅然地選擇在「失去」的漩渦裡,奮力游出自己生命的勇敢姿態。同時,我也看見世間有愛,有情之人願意拉別人一把的慷慨與善行。「失去」曾是我們烙在內心難以磨滅的傷痕,被命運鞭笞、輾壓的疼痛,的確讓人痛苦難抑。但作者把內在的愛與光明當作失去的療方,讓積極與努力成為人生的隱形翅膀,憑藉眼前的一抹燦陽,將失去轉成生命獲得的禮物,昂然抵達愛的跨域,重新尋回真正的人生意義。

布魯尼把一個看似悲慘的親身經歷寫成熠熠閃亮的勵志哲思,鼓勵讀者們即便在暗黑的長廊中獨行,也不用忘記心底善意的微光,它會帶領我們走出無光的世界,一如《小王子》說的:「真正重要的東西,只用眼睛是看不到的。」或許,人真的要在走了很遠很遠的旅程之後,才會猛然發現:真正重要的東西是需要花時間去釐清、去整理,才能窺見內心珍視的是—平凡中樸實無華的永恆。

心是黑暗的靈犀之眼,它讓崎嶇窒礙的路有了正確的目標,因而讓我們一步步接近幸福的彼岸。我記得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只要你自己不倒下,就沒人能讓你倒下。只要你自己不認輸,就沒人能打敗你。」布魯尼不向命運低頭,才有機會躍出生命的黑暗,為我們寫下滿溢光彩的行走步履,讓「失去」的瘡痕化成祝福的印記。當然,這些珍貴的文字也能期勉讀者勇往直行,鼓舞我們永不放棄。一如哲學家弗里德里希.尼采說過的:「凡殺不死我的,必使我更強大。」

慈悲讓我們身邊沒有了敵人,智慧是從失敗中淬鍊而出的。闔上書扉,我亦覺察到:慈悲和智慧也是這本書的文風基調。讀完之後,樂觀的光照拂著讀者,讓我們在困挫中望見機會,因有挺然奮起而為的可能。作者說:「一眼閉上了,另一眼便睜開了。」布魯尼憑藉「獨有」的眼和澈悟的心,不只把自己活成一個好故事,也引領讀者以心的光芒抵抗黑暗,洞悉世間的美善,找到闃暗生活的真實喜悅,讓「失去」變成此生最美麗的註腳,並為我們巧然畫上「得到」的圓滿句點。

推薦序  
人生不會只有失去,再黑的地方總有光
文/吳娮翎 (本文作者為心靈美學作家) 

面對生命的苦難,疾病的挑戰,我們第一個念頭總是會問:「為什麼是我?」總感覺時間在那一刻凍結,彷彿所有人的生活都如常,只有「我」的生活驟變。然而真的是這樣的嗎?在時間的分秒流逝中,發生了很多事,有人在路上傷亡,也有人在這一刻誕下新生兒,每個人都有此時此刻要面對的事物,只是面對突然而來的疾病,我們總是特別錯愕,也特別受傷。 

《失去的喜悅:朦朧黑暗中所見的人生美好》作者法蘭克.布魯尼是《紐約時報》專欄作家與資深記者,三十年的職場歷練,在五十歲的中年時刻,應當是迎接人生的高峰,享受前半生努力的豐收。然而迎來的卻是腦中風帶來的視力受損,遭逢失明的恐懼與結果,情感上又面臨愛人移情別戀、父親罹患阿茲海默症,彷彿在最倒霉的時刻,生命又重重踩了他幾腳。在這樣的狀態下,他並沒有被打倒,他重新省視自己、檢視生活,重新拿回對生命的主導權。 

他是這麼形容眼睛,他說:「眼睛是展示權力的部位,卻更是流露脆弱的所在。 」很多人以為失明是天生就看不見,其實不然,作者描述,絕大部分的盲人與視障者,從出生到孩提時代的視力都足以應付生活,在視覺被遮蔽前曾見過這個世界的燦爛,盲人在失明之前多半已經心裡有數,會經歷一段視覺日漸喪失的時期,在恐懼中等待失明降臨的那一天。 

這讓我想到,曾有一位視障同學A對我說,她曾經看見過世界的光,可以自己靠著微弱的光感走上馬路。而在大學後,她就漸漸看不見了,得仰賴手杖,於是變得不愛出門,喜歡發脾氣,還常掉眼淚。她感覺到世界的善意,也感覺到世界的惡意,在接受世界變暗的時刻,她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而她仍在黑暗中摸索。 

在這樣的摸索過程,作者法蘭克.布魯尼認為,失明就像是宇宙之手拔掉整個宇宙的插頭,他試著去問同樣困境的前輩,嘗試去了解面對疾病的過程,藉以調整自己的心態,甚至比生病前的他更投入生命。他努力地閱讀,他熱愛閱讀、需要閱讀,藉由大量閱讀來確保閱讀不會從生活中消失,或是說,他趁著閱讀還沒從人生消失前,放縱自己盡情閱讀。 

在這段世界變得模糊,逐漸暗下來的摸索過程,他發現生命的脆弱與強韌,他比別人更珍惜此時此刻,接受自己的樣子,並且試著與之共處。他為自己的黑暗點了一盞燈,讓自己的心有所棲,不再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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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病情不樂觀。」

聽說死亡如宵小,會在夜裡降臨。不像死亡那麼破壞秩序的事也是。這場病便是趁著我呼呼大睡之際,前來竊取我的視覺,起碼偷走了一大部分。我鑽進被窩時看見的世界是一個樣子,一覺醒來,卻成了另一個樣子。

上床時,我相信自己掌握了大部分的人生—未竟之事、未圓之夢及其餘的遺憾,基本上都是不思進取、缺乏想像力造成的,如果肯拚上一拚,大概都還有反轉的餘地。現在的我總算覺悟了,那樣的想法其實很荒謬。

我帶著無數抱怨委屈的念頭入睡,夢醒後心中卻有著數不盡的感恩。這是我的故事,故事的主題是失去,也是獲得。

故事開始時,身為主角的我還懵懵懂懂狀況外。生病的第一天剛好是個週六,早晨剛起床的我還摸不清到底怎麼回事,不確定自己是否出了什麼大問題。要到了好幾個鐘頭以後,幽微的擔憂才逐漸浮上心頭,好奇心漸漸成形為隱約的掛念。

我懶洋洋地下床,腦袋灌滿了鉛。都怪我不乖,是我不檢點、沒原則。星期五晚上,我暢飲了四杯分量十足的葡萄酒來佐餐,明明兩杯就夠了。因此,在曼哈頓上西區公寓裡醒來的我有一點宿醉,整個人都慢了下來:我的思緒變鈍,從臥房走到廚房的步伐變慢,沖咖啡的動作變遲滯。咖啡。對,咖啡正是我需要的解藥。在咖啡因的刺激下,想必一切都會恢復如常,重回正軌。

我拎起茶壺,要將燒開的水注入法式濾壓壺卻倒歪了,我看著開水在檯面上擴散成一灘。咦。怎麼沒對準?我沒想過那是視覺的誤判,以為是自己粗心。我注意到身邊的空間有一點模糊,似乎在微微晃動,我歸咎於昨晚的那幾杯酒,何況我一定整晚都沒睡好,那一週比平常忙亂,精神跟專注力都起伏不定。我就這麼磨磨蹭蹭的。有些日子裡,我必須拿著馬克杯灌上三杯甚至四杯咖啡,來一場快步跑,再沖個冷水澡才能清醒,這八成就是那樣的日子。我總會在某一刻恢復正常的。

我手頭上有工作要做。小布希有一對雙胞胎女兒,芭芭拉跟珍娜,她們一起寫的回憶錄《姊妹第一》(Sisters First)即將上市,我在幾天前採訪她們,有超過九十分鐘的錄音要謄打成逐字稿。我是第一批採訪到她們的人,她們把我的訪談排在這麼前面的其中一個原因,是我曾在《紐約時報》的專欄暢談手足的重要性,感動了她們。芭芭拉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告訴我,那篇文章是刺激她們寫書的一小部分原因。謄打訪談的逐字稿不需要敏銳的腦力,就是機械化的敲敲打打,單調而耗時,因此我判斷正是適合目前這種呆滯狀態的瑣事。我在電腦前面坐好,開了新檔案工作。然而僅僅一、兩分鐘後,我停止了動作。

怎麼我得看得那麼用力,才能認出螢幕上的文字呢?怎麼有些字彷彿籠罩著一片霧氣?我摘下眼鏡,伸手拿紙巾將鏡片擦拭乾淨。我一向擦得不夠勤快,這八成就是問題所在,鏡片上一定有偶然沾上的油漬或流浪至此的塵垢。

我繼續聽錄音,繼續打字。但那一片霧氣沒有消失,這時我發現右側的霧氣比左側的濃重。還有,字跡有時會閃爍,還是該說跳動?連我自己都說不上來:那字跡一下子清晰,一下子淡出,太詭異了。我懷疑自己看見了什麼,或者該說,沒有看見什麼。

我又擦了一遍眼鏡,這一回用軟布。再拿另一塊軟布擦拭電腦螢幕,但問題依然存在。

顯然,汙垢(這一坨爛糊糊的玩意兒)在我的眼睛裡,至少右眼有,這是我一次閉一眼睜一眼,雙眼獨立測試出來的結論。汙垢八成只是晚上累積的某種眼垢,用清水潑一潑、沖一沖就可以清理乾淨。我湊合著又打了一小時逐字稿,讚嘆一行行文字看起來都是斜的而不是水平後便躥進浴室,仰起臉龐,用蓮蓬頭沖水。

沖水也不管用。隨後,我去河濱公園跑了四英里依舊不行,隨後的淋浴也是,我知道說出來沒人會信,但我做的下一件事不是驚慌,不是打電話給醫生,甚至不是跟我相戀已久的戀人湯姆提起視覺的異狀,湯姆可是我的同居人,職業恰巧是醫生。

我做的下一件事是以左眼視物,盡量不去想視覺的異狀。就這樣,我作好去朋友家吃晚飯的準備,跟湯姆搭計程車赴這場飯局,在公園大道高樓公寓跟大夥兒吃吃喝喝,嘻嘻哈哈,曼哈頓的燈火在我們身邊一閃一閃。那燈火閃爍的模樣,跟我電腦螢幕上的字跡如出一轍,輕輕盪漾著,看起來其實空前漂亮。我選擇被蠱惑,擊退任何一絲憂慮。

我說過,這是一個關於得與失的故事,也是一個關於信念的故事,或者說是一個接著一個不同的信念。第一個信念是我的傲慢,毫無根據地認定問題終究可以解決,與我站在相同地位、相同時代的人類已經發明了各種辦法,可以凌駕病痛與微不足道的不體面—從高漲的血壓到鬆垮的下顎都不是問題—生在不幸年代的人就不像我們這個年代所向無敵,這是我因為生病而消弭的一廂情願想法。我屬於嬰兒潮世代,生在那個世代(一九四六年至一九六四年)的最後一年,繼承了一種過度自負、不屑的態度,對於老化的耗損與免不了的病痛沒有適度的寬容。

我們嬰兒潮世代是在週末奮發圖強的人,投入一個又一個的健身熱潮,矢志不移地打造精瘦的身材,試過一個又一個美容手段,尋求恆久的緊緻。對了,還有供我們自由取用的醫藥庫:對付膽固醇紊亂的史他汀(statins),治療憂鬱症的選擇性血清素再回收抑制劑(selective serotonin reuptake inhibitors),擊退禿頂的非那雄胺(finasteride),勃起功能有障礙的話,可以吃威而剛(Viagra)跟犀利士(Cialis),痛風則有安樂普利諾(allopurinol)。

我右眼的視覺衰退時,正在服用的藥品有史他汀、非那雄胺、安樂普利諾,提這個不是因為這些藥品傷害了我的視覺(眾所周知,兩者毫不相干),而是我毫無根據的傲慢態度有一部分是這麼來的。我相信醫學,我相信藥物。

當時我五十二歲。十年前我的背部動過一次相對無害的癌症切除手術,也用過化療藥膏清除了鼻部癌症。由於肩膀發炎疼痛,不得不以更痛的類固醇注射來治療,要不是注射奏效,我可就慘了。右腿的坐骨神經作亂了幾個月,但我服用處方劑量的布洛芬(ibuprofen)類似物,還將跳繩加進我的健身運動中,解決了問題。

這些毛病全都代表我的身體正在承受老化之苦,卻沒有打亂我的生活步調。我得到適當的醫療,我扭轉或拉伸軀體,進行正確的伸展。我調整運動的模式,少一點這個、多一點那個。我積極進取,牢牢掌握著敏銳的腦力與精力,足以應付一週五、六十個小時的工時,每週安排四、五個晚上的社交活動,夏季跟湯姆到希臘度假,有時我跟湯姆還會趁著度假,兩人從偏僻的沙灘出發,爬上陡峭的山徑健行個三英里再返回沙灘。我攀越海濱的岩石、我游泳、我健壯有力。

因此我對右眼的態度是,視覺出問題絕對有合理的解釋,假如需要醫治,也會有現成的治療方案。有多少次腳踝拉傷、頸部痙攣、頭痛、痛楚莫名其妙忽然出現,又莫名其妙地忽然消失?我一覺醒來,視覺就莫名其妙地變模糊,那麼我也會在一覺醒來之後,視覺莫名其妙地變清晰。那個週六夜晚,結束跟朋友們的晚餐之後,我沒有設定鬧鐘,還請湯姆隔天起床的時候要安靜。只要多睡幾個鐘頭,一定就沒事了。

但我的視覺沒有在週日改善。其實,反而更糟。問題依然局限在右眼,我試過閉上左眼、單獨以右眼視物,這樣看得見物體的形狀,但沒有細節。電腦螢幕是一片白光。報章雜誌、書籍的印刷字是無法辨識的,字母會糊成一灘爛泥,字塊則是這邊缺一塊、那邊缺一塊,坑坑巴巴的。雙眼並用的話倒是還能湊合著看,但病眼會干擾正常的那一半視覺,將一片霧濛濛投入我的視野,那片迷濛有時還會搖晃,晃得我頭暈目眩。

我終於告訴了湯姆。我聯絡了眼科醫師,也是因為湯姆的強力勸告。我的眼科醫師個性很隨和,之前給過我手機號碼。我發了簡訊給他,稍微描述了眼睛的狀況,詢問我能不能等到他星期二的門診時段去找他,還是我應該掛急診。他的回音立刻就來了,說他剛好在診所附近幾條街的地方,跟我敲定一小時後門診見。

診所只有我們兩人:沒有其他病患、沒有櫃檯人員。他比我早到一步,很多燈還沒開。黑暗與寂靜突顯了這不是一次尋常的求診,帶著不祥的氛圍。

我們在診間待了至少九十分鐘,將我熟悉的眼睛檢查步驟都做了一遍,也做了一些我不熟悉的其他檢查。我將下巴擱在一個塑膠硬槽上,額頭抵著塑膠硬條,定住不動、不動、不動,手心漸漸溼滑,心臟跳得有點像在打嗝,而他將某種望遠鏡放在我右眼前方,一支換過一支,彷彿天文學家難以置信地研究著某個陌生的新銀河。「難以置信」是我的猜測,因為我想不通為什麼要檢查那麼久,便無憑無據地推斷醫生被難倒了。當你一動不動地坐上大半天,便會胡思亂想來打發時間。你會作出推論,會想出各種譬喻,於是我成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宇宙,成了一個黑洞。

好不容易捱到他向後退開,說我可以移開頭部、放鬆一下,可見檢查結束了,我便用各種問題轟炸他:我生了什麼病?如果他不知道的話,那他的猜測是什麼?我跟他說,不必只猜一個答案,可以給我三個可能性最大的猜測,甚至五個。我從出社會以來就是記者,為了挖出資訊時而軟言懇求,時而咄咄逼人,時而交換條件都是我的看家本領,於是我進入記者模式:這是什麼病?病是怎麼來的?為什麼會生病?幾時發病的?他沉吟再三,不想配合,但終究還是妥協了。

他說,或許我得了多發性硬化症。有時,這種病最早的症狀是視覺問題。或許是某種其他類型的自體免疫疾病或全身性的失調開始作亂,而這是亂象的開端。或許問題出在腦部,是大腦沒有精確地處理眼睛傳遞的資訊。他的推論總是帶著一個詞。「或許」、「或許」、「或許」、「或許」。

我「絕對」應該尋求專家協助,去看我聞所未聞的「神經眼科醫生」。根據我做完的初步眼科檢查,我的眼科醫生幾乎可以斷定,我的角膜和視網膜都沒有受損。所以我的視覺問題可能出在右眼的視神經,而視神經,則是精通眼科學以及神經學的專科醫生的領域。

他給了我一位這種專科醫師的名字。他一手搭在我肩膀上,祝我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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