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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編號:04400272

比鬼故事更可怕的是你我身邊的故事

作者 少女老王
出版日 2020-04-01
定價 $330
優惠價 79折 $2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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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有時荒謬離奇更勝黑色喜劇,有時陰晦敗壞猶如槁骨腐肉
然而,暖時卻如三月春陽,離去時總令人流連難捨
這是人間,一個比鬼域更奇幻的所在
這裡有一段段笑淚並陳的,真人實事
歡迎蒞臨!

◆ 感動分享40,000次,共鳴留言逾10,000筆,數萬粉絲敲碗苦等!
◆ 她是臺灣版的金智英,更是青春版的陳嘉玲,用善感嫻熟的筆、洞悉敏銳的眼,寫給這世代每一個身為女孩,或曾為女孩的妳
◆ 朱宥勳∣作家、柚子甜∣作家∕心靈工作者、黃大米∣職場作家、劉宗瑀∣小劉醫師  動容推薦

女孩,那些強加解釋的標籤都不屬於妳,甚至風吹就會掉,
千萬,不要撿起來再往身上貼,因為妳是那麼地耀眼!

月經來潮要隱諱地說「那個來」才有教養、制服裡除了內衣還要加一層小背心避免暴露、校園熱門的霸凌人選比天氣莫測高深,唯恐哪天醒來換成了自己、過年家族聚會總以碎唸八卦作為關愛的表達、職場裡不管多拚命永遠有前輩老鳥說唉這你不懂、長輩治喪期間往往是數十年愛恨情仇的總結算……而我們還是不輕易對身邊人說愛,直到生命盡頭。

身為女孩,在臺灣,我們幾乎都是這麼長大的。有著類似的故事,也有著同樣的徬徨與無奈。作者在媒體圈工作數年,採訪過無數人,才發現最荒誕離奇的是你我身邊的故事,而那各種無人願意修復的異常,卻是我們日復一日的日常,漸漸習以為常。

於是,她以極富畫面感的文字,記錄下這些奮力摸索著成長,最終綻放獨特光芒的軌跡,讓我們知道自己不孤單。也提醒著,或許我們無法什麼都要,但千萬不要連自己都丟掉。就讓那些來不及的事,讓我們成為更好的人吧!

作者的文字像一面面磨亮的鏡子,你第一次在反射裡讀到自己眼中的恐懼,你才知道,那確實是傷。跟著回顧自己的童年、職場生涯、性別角色,甚至國族定位,字裡行間的痛快之外,過去的自己,彷彿也獲得了釋放。
——柚子甜∣作家/心靈工作者

───|萬筆留言淚眼狂推|───

.妳的文字完整了我的每個禮拜四。
.鼻子裡有味蕾嗎?為什麼我看完覺得鼻子好酸?
.謝謝妳的分享,充滿了現代女性具有勇氣、智慧、無畏的精神,多希望我女兒也能擁有這些特質。
.好心疼這樣的故事,但我知道它們始終沒有停止發生過……
.爽快~妳把所有上班族只能OS在心裡的話都說出來了!
.我很喜歡看妳的文章,這些故事告訴我,無論世界怎樣荒誕,總有一點點勇氣與美好。
.即使四周被黑暗層層包圍,妳還是選擇穩穩地保護妳的光,謝謝妳接住妳自己。
.妳的文字真的有種魔力,一字一句幻化成畫面,彷彿我就站在妳旁邊看著。
.明明很喜歡這篇,怎麼看著看著也是柔焦了……
.妳的文字總是能穿透進人心,看得我淚流滿面……
.很有畫面!每個年代都有一些妖魔鬼怪,而我們剛好遇到。
.從來沒有被鬼故事嚇哭過,第一次就獻給妳了,謝了。
.喜歡妳的文字,溫柔又剛毅,溫暖了讀者的心,給了我們力量。
.謝謝妳願意分享這件事,在這個渾沌而茫然,對未來充滿不安定的時代,讀完內心浮起了一絲絲感動。

作者簡介
少女老王

一九九○年生,電影相關科系出身的新聞從業人員,入行八年就跳槽了七次、面試超過二十次,途中還跑去日本留學一年。是一個被社會生活火烤八年,仍只有三分熟的媒體人。

二○一九年七月成立粉絲專頁:「比鬼故事更可怕的是你我身邊的故事」,分享職場才有的群魔亂舞、女性視角下的光怪陸離,以及新聞無法告訴你的真相。

因為工作的關係,必須常常直面現實,抱怨與憤慨成為日常的一部分,但當這些負能量轉換為文字時,內心的溫柔卻又會湧出,包裹住遍體鱗傷的雙腳,繼續邁向明天。

甫成立專頁,文章陸續獲Big Data Group大數聚、女人迷womany、今周刊、BuzzOrange報橘、香港地等媒體分享轉載。

人之所以比鬼可怕,是因為你會去想像鬼多可怕,卻總相信人會善良。

歡迎重新認識這個你∕妳以為自己已經習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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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獎紀錄

★2020年度
Readmoo電子書TOP67

★2020上半年
Readmoo電子書 暢銷Top 62

博客來預購總榜Top2.文學類Top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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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格

商品編號:04400272
ISBN:9789861337159
304頁,25開,中翻,平裝,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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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書

電子書於Readmoo、Kobo、Google、BookWalker、Pubu、Hyread、myBook、UDN讀書吧、Taaze讀冊、博客來 熱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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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自序:我依舊在這裡,而且有你們陪伴

推薦序:他人的鬼故事,是我們共同的過去式 柚子甜

第一話:打印著第二類字樣產出的女孩們

1 先得不是人

2 如影隨形的枕頭怪物

3 遮蓋慾念的小背心

4 愛,是要摸又要叫

5 拜託賜一個聖筊吧

6 金銀色的雪漫天飛舞 7 雨中的菜包

8 黑道的葬禮

第二話:妳站在界線的哪一邊? 

1 我罷免了我的老師

2 染紅的毛衣

3 不只是失去老師

4 時鐘指針走過的同一段面積

5 嗨,雙胞胎

6 一張順產的照片

7 七年級生們

第三話:媒體叢林裡的槍林彈雨 

1 第一次應酬就中毒

2 短褲與短裙的差別

3 因為妳沒有錯

4 我本來就沒有什麼都想要

5 我們明明都是人

6 年終擂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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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界推薦

推薦序
他人的鬼故事,是我們共同的過去式 / 柚子甜 

緣分串起我和少女老王,是約莫十年前的事。

雖然一開始並沒有很快熟絡,卻也因為這條「弱連結」,我才有幸在她撰寫一篇篇「職場鬼故事」的時候,能搶著搬張小板凳坐在第一排,等著她發布在私人臉書的驚悚人生—沒錯,這個創立半年,每篇文章就已動輒五千上萬讚的粉絲團,開始只是誕生在私人臉書,寫給我們這些朋友看的小故事。

我還記得當時的情景:只要滑到她的發文,不管當下正在做什麼,都會立馬停止手邊的事搶先看她的文章。起初只是對少女老王的經歷嘖嘖稱奇,同時被鮮活而獨特的文筆打動,看得欲罷不能,頻頻「敲碗」問什麼時候有下一集。但時間慢慢拉長,我發現她有一個強烈的特質深刻地吸引我,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傳訊息跟她說:「妳的勇氣,應該是我的兩億倍吧。」

慣老闆、職場騷擾、性別歧視,這些看了讓人揪心的經歷,我自己遇過,也是很多人共通的遭遇,頂多只是職場文化的差別,有些人的情節也許沒有這麼刺骨。然而基於「以和為貴」的社會氛圍,我們常常選擇忍氣吞聲,反覆地對自己叨唸:「是妳想太多了。」「沒那麼嚴重。」「他就是這樣的人,不要跟他認真他就會自討沒趣了。」

但,真的是這樣嗎?還是因為迴避衝突,用這些胭脂粉飾自己蒼白的疼痛呢?又或者更殘酷的是,整個社會都希望女生這樣自我檢討、自我弱化,好讓「潛規則」繼續運作下去?

作者的文章讀起來很痛快,「快」自然是大快人心,反擊壓迫的那一面,但我細讀書稿後深深反思,更想好好呵護的是「痛」——讀罷文章,餘韻繚繞的時候,我們這個世代的女生,都在心底,隱隱感受到一種共同的疼痛。

那種痛是:被指認了傷,才意識到它的不曾消失

有些東西,不是不痛,而是沒被指認出來,才以為它不存在。

職場中似是而非的價值觀、求職時不可理喻的潛規則、學生時期老師的無上權威、家族鬧劇裡到底什麼才是「孝順」的荒謬⋯⋯書中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小時候的作者在大人的眼皮底下過活,逢年過節要爺爺奶奶叔叔伯伯輪番喊一聲,這也就罷,但還是小孩子的她,如果不小心漏了哪個不在場的誰,長輩會直匆匆地跑出來,指著她鼻子質問:「妳剛剛為什麼沒有喊我?」等她慌張地補喊長輩稱呼,才換來對方親暱地揉揉捏捏:「好乖好乖。」

這一幕滿滿的既視感,我瞬間被拉回了兒時,逢年過節被爸媽帶到親戚家,就是面對一輪板著臉的大人,端起架子等小孩「喊人」的SOP,以確認長輩不可侵犯的權威。甚至小時候接起親戚打來的電話,對方也是第一句問:「你是誰?」下一句才是:「我是某姑姑。」而你必須毫不猶豫地大喊姑姑好,否則對方下一秒就是酸你:「怎麼都不會叫人?」「這麼沒有禮貌。」「你爸媽都沒有教你?」

小時候,這些心靈的刮傷習以為常,甚至不曾懷疑它是一道傷。直到近年來,市面上陸續出現的親子教養書,以及作者的文字,都像一面面磨亮的鏡子,你第一次在反射裡讀到自己眼中的恐懼,你才知道,那確實是傷。

跟著少女老王的文字,回顧自己的童年、職場生涯、性別角色,甚至國族定位,字裡行間的痛快之外,過去的自己彷彿也獲得了釋放。

(本文作者為作家∕心靈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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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我依舊在這裡,而且有你們陪伴

首先,我想先謝謝那些曾經傷害過我的人,沒有你們,我不會想起自己還有一枝筆,也不會有動力向世界傾訴那一次次幾乎耗盡我所有精氣神的「勇氣」,更不會有在這裡為自己寫「序」的機會。 雖然現在的人,很少讀書了。

記得在我上大學以前,那個還沒有智慧手機的年代,圖書館就是我的Google,手指劃過書架上高高低低的書封,暢遊金庸全集的武俠時空、《池袋西口公園》作者石田衣良筆下的日本次世代、《白色巨塔》作者侯文詠用白話文勾勒出臺灣現實、《姊姊的守護者》系列作者茱迪.皮考特用磚頭那麼厚的篇幅,細膩描繪弱勢族群的生活點滴,每一本在最後的反轉,總讓人心情難以平復。

只是窩在書堆裡,就算不真的出國,內心也如環遊世界一般富足。

前幾年受邀到日本長野出差,當地人自己都說長野太偏僻、觀光做不起來,我忍不住用日文回說:「能到長野,對我來說是圓了一個夢。」小時候讀了日本作家恩田陸的《常野物語》系列,深深陷入她筆下那處孕育出無數超能力者的「長野」魅力之中。小說裡,長野是日本本土最難到達、人煙稀少、被神祕自然能量眷顧著的地方;現實中,被群山圍繞的地形也成為天然屏障,更讓我相信作家筆下的奇幻世界,可能是真的。

我想,我永遠也忘不了那群長野人深受感動的神情,他們的魅力或許不在網路隨手搜就幾萬條的吃喝玩樂資訊裡,但卻能成為書本裡最動人的故事。

小時候的我、窩圖書館的我、在長野的我、在社會浮游的我,對書一直有著特殊的感情與憧憬,怎樣也沒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寫出一本世界。

有一種民間傳說,叫做「逢九必衰」,意思就是歲數裡出現九這個數字,那年都得活得低調一點才能逢凶化吉。不太迷信的我在二○一九年的生日,大肆慶祝了好幾次,結果還真的在前東家度過「一年未滿、凶度十以上」的奇葩日子,就像抽中了「性騷擾」「職權騷擾」「性別歧視」「年齡歧視」違法大禮包。於是我開始在個人社群頁面連載職場生活,竟意外收到各個時期朋友們的敲碗,包括大學時為了交作業認識的電影導演、美國打工時認識的才女作家,甚至收到各種工作機會,原本深陷泥沼的人生,突然出現好多新的選擇。

二○一九年七月八日,在這個數字諧音唸起來超解氣的日子,粉絲專頁「比鬼故事更可怕的是你我身邊的故事」成立了,一篇篇分享自身經驗的故事以超乎想像的速度與範圍不斷擴散、迴響,而之後的媒體轉載甚至出書邀約,對我來說更像是在做夢一樣。

雖然在經營粉絲專頁的過程中,我常常深陷痛苦回憶,一邊寫、一邊哭,更常常被自卑心理折磨,懷疑像我這樣平凡、沒有高學歷,又常常滿載負能量的我,是否真有資格分享故事讓人閱讀。

但在我最輕視自己的時候,收到了來自圓神出版社的出書邀約,給我機會一圓作家夢,而且還不斷在我第N次陷入自我懷疑時,給我許多打氣、鼓勵,能遇見這麼溫暖的團隊,真的很幸福,也很感謝。

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想在這個世界平凡地活下去,儘管不是每一天都過得很順遂、不是每一天都覺得呼吸理所當然、不是每一天都讓人對明天充滿希望、不是每一天都充滿勇氣對抗惡勢力,但我依舊在這裡,時間依舊在走。

而且有你們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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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

 

4. 我本來就沒有什麼都想要

在某一間前公司任職時,途中空降了一個很會摸的長官程哥,但這個摸不是指摸魚,因為程哥的確是在自己的領域中,以專業跟人脈爬升成為哥,所以他摸的是人,尤其女人。大概只要生理性別為女,一整天的班上下來,身上都採得到他的指紋,我也是其中之一。

還記得第一次被他摸的時候,是個再平常也不過的下午,沒什麼重大事件突發,流量萎靡,但那也沒關係,我們還可以利用推播功能把新聞送到使用者的桌面跟手機通知,衝衝流量。於是我一如往常地在自己的座位上,思考能夠吸引點擊的推播新聞標題,這時新官上任的程哥來了,問我們流量怎麼會那麼差。

「因為這個時間大家都在上班,不會滑手機跟臉書。」我一邊設定推播時間一邊回答:「所以現在正要用推播的方式,把新聞直接送到他們的瀏覽器裡。」

我按下送出後,流量開始爬升:「因為這對使用者來說,是一個干擾性很高的推播功能,所以我們也還在測試該推播什麼類型的新聞,比較不會引起使用者反感,導致退訂。」

因為剛剛推播的是隔天的天氣預報,所以流量爬升得滿快,而且還維持了一陣子,我滿意地記下數據。

「啊妳怎麼不選剛剛跑得滿好的那一條高鐵活春宮?」程哥把臉湊近我的電腦螢幕。的確,這間媒體在操作腥羶色這塊功力可說是爐火純青。不過我們已經試著在各種社群平臺上調降這方面新聞的比例,更不用說是這種把新聞直接送到使用者瀏覽器,一點擊就會占滿整個電腦螢幕的推播方式。

「這種推播不可以推腥羶色的新聞!」我被程哥突然湊近的動作嚇到,往旁邊退了一退:「你想想,誰會想被人發現自己在上班時間看活春宮啊?這樣不但會被退訂,可能還會引起客訴⋯⋯」

「蛤,可是我上班都在看耶,呵呵呵呵呵呵呵⋯⋯」程哥笑嘻嘻地直起身子,然後把手放上我的背:「這就是幹新聞這行的好處。」他的手開始在我的背上揉啊揉:「而且還可以看到無碼的。」

等我回過神來,他都已經快走回位子上了,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男性主管假借談公事之名,用嘴跟手一起吃到了豆腐。

事發當下,我的大腦先釋出了拍拍功,自我安慰「可能只是想太多」、然後再跟自己約定好「不會再讓他有下次了!」就這樣一個人荒謬地自行振作,用自己的手,將不對的遭遇給掩蓋下來。

奇怪的是,那個「不會再讓他有下次」的聲音總是出現得好遲,每次都在程哥將手覆蓋上我用滑鼠的那隻手,或是把手捏在我的肩膀上按摩,或是抓住我的馬尾繞呀繞地玩,或是跟我說「他大腿還上有位置」之後才姍姍地出現。

「我覺得很不舒服。」我跟我大腦裡那個愛遲到的「不會再讓他有下次」的聲音抗議:「他憑什麼一直對我動手!」我看向整間辦公室的女同事,想起幾乎每個人都曾被程哥這樣對待。「而且大家好像都還覺得沒關係?」我開始自我懷疑:「難道,這其實不構成性騷擾嗎?」

午休時跑去問同樣被摸過的女同事們要不要一起蒐證舉發,卻沒有人願意當那個先鋒,反而勸我:「能躲就躲,盡量不要靠近他。」但事情要是有那麼簡單,我們又何必「想辦法」躲他?

我們開始在 LINE 上面開群組,互相告知程哥的行蹤:

「他去廁所了!」

「他好像去泡茶。」

「他剛剛出門了,但沒帶錢包!等等一定會回來。」

「可能去抽菸了?」

「趁現在快去上廁所!」

「啊啊他回來了!」

「他往廁所去了!」

「妳先不要出來!」

「咦她好像沒帶手機?」

「怎麼辦,這樣她會碰到他!」

不管怎麼躲,只要在同個辦公室上班,就是無止盡的摸與被摸,畢竟這就是我們所有人用沉默換來的辦公室日常。漸漸地,放棄掙扎的人就像是他的自助餐,乖乖待在餐盤上屬於自己的那一格,任他享用;想反抗的人則像迴轉壽司,不管怎麼逃還是在同一條轉帶上,被他碰到了仍然會被吃乾抹淨,再放回轉帶上繼續轉。

每一次閃躲失敗、每一次佯裝不知、每一次的「先選擇沉默」,都讓我更氣自己。終於,無止盡的忍讓輪迴侵蝕了我的生活,我開始懼怕送走每一天,因為這代表下個無力改變的一天又要到來,而他每天仍笑笑地盡情伸手、動口,讓我感覺有一部分的自己,真的被他吃掉了,而且身為女性與下屬的意識還在矛盾中不斷膨脹,簡直就像在替他加菜。

慢慢失衡的我,終於在一次臉書留言事件中爆發。  因為工作採排班制,平常上班都會錯過人最多的通勤時間,所以我已經很久沒搭過尖峰時刻的捷運,直到有一天因為突發事件加班的關係,才在回家途中見識到宛如跨年的通勤捷運人潮,我隨手拍下密密麻麻的人頭、上傳到個人臉書,那時寫的大意好像是在講車廂裡的人多到像瘋了一樣,萬一不小心在推擠中碰到胸部,好像都是無可奈何的事。結果程哥留言說,真希望自己也在那班車上,這樣就可以盡情去碰胸部了。

就是這一則留言,讓我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衝到心口燃燒,手指不由自主地在鍵盤上激動敲打起來,往加滿各大媒體好友的個人臉書上,公開了自己正在被職場性騷擾的訊息,這可是媒體圈不能說的,鮮少會被攤在陽光下的祕密。

事情,總是這樣流傳開的吧,在大家以為不會有人忍無可忍的時候。

隔天我的臉友兼部門主管威姐,這才終於願意正面面對這件事。在漆滿黃色牆壁,被橘黃色的燈光照得溫暖舒適的會議室裡,我跟威姐相對而坐。她出動心理學書中常常提到的微前傾姿勢,表達出願意傾聽的誠意,輕而易舉地打動因長期緊繃變得敏感的我,於是我真的開始忘情傾訴,把程哥不斷動手摸我、到臉書留言騷擾我的種種,一股腦全倒在了威姐的面前,我終於將這些髒東西都攤在了事發現場的一角。

只是接下來的發展,仍成為了一場事故。

「喔⋯⋯」只見威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開朗地說:「我也常常被他摸啊!」

「但可能我自己有四個哥哥,從小一起玩慣了。」威姐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上有著粉色系的花朵彩繪:「碰碰手什麼的,我覺得還好啦。」

威姐眨了眨那雙刷著纖長睫毛膏、在亮片眼影下天真無邪閃爍的雙眼:「他可能只是用錯了方法關心妳而已。」

我在威姐晶亮的眼球中,看見自己心寒如冰的倒影。

「就算我有四百個哥哥,」威姐這時眨了一下眼睛,卻是我掉下了眼淚。「他這樣的行為,仍然構成騷擾。」既然管不住眼淚,那我更要堅定地說話。

「還有性騷擾。」我站起身,拒絕了威姐遞來的衛生紙:「如果大家都不處理的話,我會去跟人資說的。」我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不久後,程哥跟其他部門主管嘻笑著走進了那間會議室,消失在門後的溫馨中。半小時後,他們陸續走出變得漆黑的會議室,一場低氣壓已在程哥臉上醞釀,辦公室裡放著的電視這時正好播到天氣預報,氣象主播站在衛星圖前生動地指揮著:「菲律賓低氣壓已增強為中颱,結構完整,移動速度快,不排除會在週三時經過臺灣⋯⋯」

可惜我的風暴已提早來臨,那天之後的每一天,只要會議中有程哥出席我就會被修理,比如輪到我報告時,程哥會打開手機看影片並將音量開到100%,而且還邀請他身邊的主管跟同事一起看,礙於職場階級與風氣,通常程哥都會得逞。儘管如此,我仍堅持著把應該報告的內容講完,等我講完回到座位,程哥也馬上把手機收起,隨即把自己更換成積極地微前傾姿態,表演出傾聽的風範,做到如此明顯,大家都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卻沒有人敢多說什麼,直到這個共犯體系以為又可以將這抹尷尬蒙混過關,繼續讓日子安逸下去的時候,我終於等到了機會。

「咦大家怎麼會沒有問題?」我歪著頭用非常大聲的音量自言自語,程哥這時剛好把手機影片關掉,大家也剛好解散回到座位上。

「什麼問題?」負責主持會議的總編輯好奇了。

「噢,我剛剛有提到今天早上的新聞,發生了一個嚴重的錯誤。」我平靜地重複稍早報告的內容:「我們收到了不少投訴。」

「但我最驚訝的還是,你們竟然都沒有問題。」我微笑著,順手整理了下桌上的文件。

總編輯這下開始擔心了:「發生什麼事了嗎?妳當下怎麼沒講?」

「我剛剛講了啊,因為是會議前十分鐘發生的事。」

總編輯:「可是我⋯⋯」

「對,你沒聽到。」我點點頭表示理解:「至於你為什麼沒聽到,」我看向程哥,他這時已經沒有心思表演什麼前傾姿態,而是整個人縮在椅子上。

「是因為你認為有更重要的事要聽。」我聳了聳肩,把筆記本蓋上。

「別這樣啦,妳再講一次!」總編輯敲敲自己的筆記本:「這次我們會認真聽,快跟我們說哪則新聞有問題,我們要趕快改!」

「你們可以去問有聽到的人。」我把筆記本跟文件資料都抱在胸前,站了起來:「既然你們做出了選擇,就不能什麼都想要。」

我平靜地看著一整桌浮雲:「我也是做出了選擇以後,知道可能會有今天這麼難堪的局面。」

「但我本來就沒有什麼都想要。」

在逐漸失衡的世界,本就沒有什麼事是可以一直美好、一直雙贏,因此我只能優先選擇了自己最想保持完整的一部分。就算我有四百個哥哥、就算你是長官、就算我穿短褲、就算你喝到爛醉、就算我當下只是委婉拒絕、就算你認為自己只是關心,都不代表你可以對我的身體、性別、年齡、職位或是意識任意妄為。

在關上會議室的門之前,我回頭看著狂滑手機檢查新聞的總編輯:「噢,對了,總編輯你放心,那個錯誤已經修正了。」我微笑:「我既然已經發現有錯,就不會放在那裡一直不管的。」

之後,那些曾經跟我一樣敢怒不敢言,選擇忍氣吞聲的女同事們一個個都來跟我親近,抓著我的手充滿感激地說,自從我去反映程哥的騷擾行為後,他收斂了很多。

「謝謝妳幫我們。」女同事開朗地笑了,臉上像綻放了一顆小太陽。

「我沒有幫妳們啊!」我說:「我做這些不是為了要幫妳們。」

我也開朗地笑了,愜意地接過那顆小太陽,她卻不笑了。

「我是為了我自己。」

「但還是很高興他有收斂一點。」

不久後,我就離開了這間公司,沒有失衡的膨脹也沒有缺角,而是很完整的,走向下一段新旅程。

 

5 拜託賜一個聖筊吧

病了很久的爺爺,算是安祥地在醫生特意安排的單人病房中走了,護理師平靜但熟練地將爺爺推到走廊另一端的安置室,一路上為了不引起恐慌,爺爺的臉上並沒有蓋上白布,倒是跟在病床後的奶奶及姑姑們痛哭癱軟的模樣,足以讓整條走廊上的人都知道,這張病床上的人已經不會再醒來了。

十分鐘後,醫院合作的法師匆匆地進來,一邊脫下羽絨大衣,露出藏在裡頭已經著裝完整的法袍,一邊從懷中掏出金色的鈴。

「跪!」法師吆喝一聲,所有人圍繞著病床跪了下來,值班的年輕小醫生突然現身,不帶任何情感地宣判了爺爺的死亡時間。緊接著換禮儀人員現身,將寫滿紅色經文的黃色法被蓋在爺爺身上,在這個幾乎全白的空間裡,唯一沒有生氣的爺爺被布置成最鮮豔的一片。然後在法師無視醫院「輕聲細語」告示的嘹亮誦經聲中,全場跪地的子子孫孫也不顧「保持安靜」,輪番哭嚎起來。

我跪在靠近爺爺上半身的床邊,雖然悲傷,卻因從沒看過死去的人,沒能忍住好奇地觀察起法被下的爺爺。

本來應該自然起伏的胸口,徹底不動了,就像小學素描課時擺在桌上的靜物,在孩子充滿個人風格的生澀筆觸下,看似擁有不同的生息,但實際卻逕自始終如一,永遠都只是同一種模樣。原來當人類不再擁有生命,整副軀殼也會是如此死寂。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雖試著靜止不動,卻仍會在肌肉收縮、血液循環,以及屏不住的呼吸中,無法控制地顫抖。

這就是生與死的差別啊,我想。

我家位在宛如都市叢林的雙北市中,這個電梯小、公設小、大門窄得如同柳樹枝枒一般的小窩,棺材是怎樣也不可能進得去的。於是離開醫院,爺爺的大體只能先移到殯儀館暫存,再把靈位請到家裡,並且採用比較低調的佛教儀式。

為了替爺爺招魂、做七,姑姑們和表兄弟姐妹都來了。我爸是家裡的獨子,就習俗上來講,他要負責所有事情,但很遺憾的,他同時是家裡的老么,所以他還得面對來自姐姐們,就是我的姑姑們的各種壓力。

比如說,辦法事前必須透過招魂恭請爺爺回來聽經,師姑請我們從錢包拿出兩枚十元硬幣當作擲筊,跟爺爺溝通。原本應該是我爸率領全部家屬跪在地上,但最後變成我爸的大姐(我的大姑姑)跪在最前面,手裡握著那兩枚從我爸口袋掏出來的兩枚十元硬幣。

師姑帥氣地搖起鈴:「來看爸爸回來了沒,來!」

錢幣擲出去,兩個正面,沒有。

「沒關係,老人家比較慢!」師姑熟練地安慰:「來,再叫爸爸爺爺一次!來!」

「爸,回來了。」「爺爺,回來了。」

兩個反面,沒有。

「現場有沒有人沒到?」師姑:「沒到的話,跟爸爸講一下原因。」

我爸:「⋯⋯大家都來了。」

師姑愣了一下:「那應該是沒聽到。」

「不然我們這次大聲一點!」師姑用手搖飲料店搖珍奶的方式劇烈搖著鈴。

我們跟著怒吼:「爸,回來了!!」「爺爺,回來了!!」

兩個反面,第三次沒有。

「⋯⋯好的。」我彷彿看到師姑的腦袋瓜在高速旋轉:「啊!爸爸生前是不是腿腳不方便?」

我爸:「對。」

「那肯定是走比較慢。」師姑安心地點了點頭:「來,再問一次!來!」

「爸,回來了。」「爺爺,回來了。」

兩個正面,第四次沒有。

「⋯⋯換兒子來好了。」師姑抱歉地輕拍大姑姑的肩:「大姐對不起喔,不是在說妳不好啦!」

多虧師姑這句話,讓所有人瞬間都找到了可以責怪的對象。畢竟爺爺生病後,大姑姑就像是人間蒸發,對自己的親生父母幾乎不聞不問,現在卻搶著扮演一家老大的角色,這種為人處世大概連活人都難給她聖筊。

但,這真的是擲不出聖筊的原因嗎?生死之間,陰陽交界,迷信與理智總在互相拉扯,你又會相信哪一邊呢?

完全不具備察言觀色技能的師姑,此時冷不防又再補了一箭:「大姐!妳應該沒有對不起爸爸啦!」

然後師姑親切地向我爸招手:「我們換兒子試試看啦,好不好?」

於是大姑姑尷尬地跪退回女兒陣,換我爸艱難地四肢著地往前走。

師姑:「來,再問一次!」

「爸,回來了。」「爺爺,回來了。」

兩個反面,第五次沒有。

師姑:「⋯⋯好。」

師姑陷入前所未有的深思,全部人都跪著看她想。

「爸爸現在,」師姑篤定地說:「還在適應健康的腳啦!」

「一定是因為已經無病無痛了,所以還在適應啦!」師姑補上無病無痛這個理由。

我偷偷看向我爸,他已經六十歲了,膝蓋不好,這才是真的不健康的腳,尤其他現在滿臉都是「我很痛」的模樣,實在讓人很擔心。於是我強忍膝蓋尖端傳來的陣陣刺麻,打算挺身爬上前拜託師姑不要再想理由,趕快擲一擲結束這回合吧。

沒想到我爸原本合十捧著硬幣的大手霸氣一揮,擋住了我,悲壯地抬頭看向師姑,說:「他坐輪椅。」

嗯?

我爸齜牙咧嘴地說:「他最後都坐輪椅。」

你竟然還幫忙想理由?

那一剎那,我彷彿看到師姑手上的鈴變成一根稻草。

「喔!」師姑握緊手上的稻草,啊是鈴。「那肯定,」

師姑萬分篤定:「肯定還在坐上輪椅!」

「還在坐上輪椅?」我不可置信:「從這個步驟開始?!」

師姑:「好,來!」

師姑:「我們等爸爸慢∼慢∼坐上去!」

師姑:「再問一次,來!」

「爸,回來了。」「爺爺,回來了。」

不知道擲出兩個正面還是兩個反面,反正看到師姑瞬間凍結的臉就知道,這是第六次沒有。

我爸身子一歪,再也跪不住了,師姑急忙扶住他,法袍的袖子蓋得我爸滿臉都是,然後她笑容滿面地鼓勵大家:「加油!再撐一下!」

我看到我爸在法袍袖子裡掙扎,直到師姑轉頭示意身邊的徒弟,拿個墊子給我爸墊著膝蓋,我爸才從法袍裡抽身,一臉茫然地癱跪在軟墊上,像是鬆了一口氣,又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師姑拍拍雙眼失焦的我爸,安慰道:「我知道了,因為你爸爸,屁股現在才剛坐上去。」

屁股?

「這次應該會開始滑過來了。」

妳看得到?

「爸爸會不會自己推輪椅?」

我爸不敢置信地看向師姑。

「不然,」我爸問:「我們還要有人去幫他推嗎?」

表妹從小怕鬼,這下被嚇到了:「外公在這裡?」

我媽急忙安撫:「師姑不是這個意思⋯⋯」

但師姑實在不具備察言觀色的技能,又一個霸氣揮袖:「再問一次,來!」

「爸,回來了。」「爺爺,回來了。」

隨著硬幣發出清脆一聲落地,跪在前排的人立刻雙手著地,匍匐上前急著看結果,順便用不太標準的伏地挺身姿勢,讓膝蓋懸空休息一下。

完美落地的兩枚正面硬幣引來此起彼落的唉聲嘆氣,我們終究迎來了第七次沒有。

表妹在旁邊嚇到不行,眼神一直鎖定走廊深處,唯恐看見爺爺的身影,所有長輩則跪到表情張牙舞爪、嘶聲連篇。悲傷的情緒似乎已被遺忘。

師姑突然靈光一閃:「我知道了。」

師姑:「一定是腳還沒放上去。」

我爸:「什麼?」

師姑:「輪椅不是有腳踏板嗎?」

我爸:「所以?」

師姑:「腳還在放上去啦!」

「這是什麼樹懶級的速ㄉㄨ⋯⋯」我話還沒講完,就被我媽一巴掌打到差點再也無法講話。

「什麼樹懶!」我媽急到無意識地重複她不讓我講出的話。「不要亂講話!」

幸好師姑終於開啟了察言觀色的技能,聰慧得體地表現出雖然聽到但努力裝作沒聽到的反應:「大家再問一次,來!」

「爸,回來了。」「爺爺,回來了。」

第八次沒有,這次師姑很果斷地決定換人。

「換孫女好了,」師姑掃了一圈地上的人,最後用比樹懶有神十倍以上的眼睛看著我:「長孫女來!」

我因為跪太久已經站不起來了,只好「咚」一聲往後坐下,現在就連肉多的屁股撞到地板都是一種解脫。就這樣,我用坐在地板的姿勢,艱難且不太雅觀地把自己蹭到最前面,顫抖地接過錢幣。

師姑眼神回歸溫柔,把手放在我手上,懇切地一握:「來,叫爺爺回家了。」

「爺爺回家了。」

我用力往上拋,目光也隨著那兩枚連續八次不肯一正一反的錢幣往上,看著它們飛離掌心、在空中翻滾、看著它們經過師姑手中的鈴、看著它們經過師姑的臉。

我發現師姑的嘴巴竟然在無聲默唸:「聖筊聖筊聖筊聖筊聖筊⋯⋯」

「爺爺救救師姑吧!」我在心中跟爺爺說:「她真的沒哏了。」

錢幣墜地,一正一反。

竟然是聖筊。

你們有看過比家屬更激動的師姑嗎?這裡就有一個。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師姑:「爺爺終於回來啦!」

我手仍懸在半空,師姑狂喜地搖鈴,爸爸終於鬆一口氣地癱躺在地,表妹害怕地抓著我媽狂問爺爺在哪裡,後方的眾姑姑、表哥表姐全部哭吼成一片淚海。

「爸就是偏心!」

「疼孫女!」

「外公只疼跟他同姓的!」

「好不公平嗚嗚嗚嗚⋯⋯」

我的手仍懸在半空,獨自僵硬在各種情緒的漩渦之中。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事了,急忙轉頭跟累倒在地上的我爸媽確認。

「我們是在幫爺爺辦後事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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