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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編號:04400194

世界的詩

作者 李敏勇 
出版日 2016-04-01
定價 $330
優惠價 79折 $2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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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詩裡藏著祕密,一個比歷史更真實的世界。

若說《詩的世界》是一本詩的辭典,《世界的詩》則是詩的世界地圖。詩人從亞洲出發,穿越戰火中東、黑暗非洲,歷經變色中國及動盪俄羅斯,以至文明之心的歐洲、北美新世界,最後駛向拉丁美洲的解放之路,帶我們看見不同地域、時代下詩人的詠嘆與呼喊。

詩是種子,詩人的思想如春雨般潤澤腳下的土壤,讓詩在各個國度開出芬芳的花。讓我們循其腳步,穿梭於詩的國度,讓這趟穿經全世界的浩瀚旅程,為我們開啟一道道遙遠而美麗的心靈視野。

世界是一列帶著塵埃的火車

請讓帶著愛的詩

成為聯結這一切的力量

作者簡介

李敏勇

‧第十一屆(2007)國家文藝獎得主。

‧屏東恆春人,1947年出生於高雄縣,在屏東、高雄地區成長,短期居住台中,現為台北市民。

‧大學修習歷史,以文學為志業,並積極參與國家重建與社會改造。曾任鄭南榕基金會、臺灣和平基金會、現代學術研究基金會董事長。

‧主編過《笠》詩刊,並曾任《臺灣文藝》社長及臺灣筆會會長。

‧出版著作包括:《聽,臺灣在吟唱:詩的禮物1》《聽,世界在吟唱:詩的禮物2》《人生風景》《文化風景》《彷彿看見藍色的海與帆》《漫步油桐花開的山林間》《如果你問起》《思慕與哀愁》《亂髮》《遠方的信使》《經由一顆溫柔的心》《在寂靜的邊緣歌唱》《是春天為我們開門的時候了》(以上為圓神出版);前期詩集已合輯在《青春腐蝕畫》《島嶼奏鳴曲》;新詩集《自白書》《一個人孤獨行走》;臺語詩集《美麗島詩歌》,以及《顫慄心風景》《臺灣進行曲》《自由啟示錄》《革命之花》《沉默抵抗》等約七十餘冊。內容含括詩集、小說、散文、譯詩集、文學及社會評論。詩作曾被譯介為英、日、韓、德、西班牙、南斯拉夫、羅馬尼亞等國語文;被譽為持有發亮的瞳孔、冷冽的觀察力、善於表現觀念的詩人。‧曾獲巫永福評論獎、吳濁流新詩獎、賴和文學獎、國家文藝獎、王康陸人權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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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格

商品編號:04400194
ISBN:9789861335704
272頁,25開,中翻,平裝,全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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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序說  詩的二十堂課——探尋詩的世界,梭巡世界的詩

第十一堂課 新東亞的心

第十二堂課 南亞,後殖民內面風景

第十三堂課 中東,交織著美麗的鳴唱與感傷的嗚咽

第十四堂課 非洲,在黑色熾熱大地綻放豔紅之花

第十五堂課 在歐洲東南邊緣的吟詠和歌唱

第十六堂課 東歐:在火熱的叫喊和水深的呻吟綻放自由之光

第十七堂課 歐洲:世界之心的光,文明之核的影

第十八堂課 動盪俄羅斯,冰封的靈魂;變色中國,血染的黃土地

第十九堂課 聽,美利堅在歌唱;加拿大、澳洲、紐西蘭迴盪著歌聲

第二十堂課 拉丁美洲解放的心:在劍與十字架的土地綻放自由之花

索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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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說 詩的二十堂課——探尋詩的世界梭巡世界的詩

繼「詩的禮物」系列《聽,臺灣在吟唱》《聽,世界在吟唱》這兩本分別引介十位臺灣詩人、十位世界詩人的詩的解說、導讀書,以「詩的二十堂課」為系列的《詩的世界》和《世界的詩》,要在圓神出版。作為詩的信使,我這樣孜孜不倦地在作品與讀者,在臺灣與世界之間穿梭,已然形成了一些腳印、一些足跡。

在圓神文叢的系列,從早期的《旅途》《情念》《憧憬》,我以臺灣、日本、韓國的兩百四十首詩,從「人生」「經驗」「路程」「生活」;到「思慕」「愛情」「親情」「連帶」;以至「信念」「禮讚」「意志」「希望」,將新東亞的詩人們作品交織詩的人生和心靈地圖,已是一九八○年代的事。

二○○七年,《經由一顆溫柔心》再度以臺灣、日本、韓國詩散步,譯介三個密切相關國家六十位詩人的六十首詩,並加解說隨筆,觸探新東亞的心。二○○八年,《在寂靜的邊緣歌唱》則呈以六十位世界不同國度的女性詩人作品,呈現世界女性詩風景,以一首詩一幅女性風景,一首詩一個女性世界,與閱讀者對話。

二○一○年,《遠方的信使》譯介了不同國度五十位男性詩人與女性詩人的五十首詩。漫步在世界詩篇的小路,探觸遠方詩人的信息,我並以「願為一個信使,為你朗讀」在臺北、臺中、臺南、高雄、屏東、臺東的誠品書店,與各地的閱讀者會面。那時際,一本有關我的詩人傳記《詩的信使》(蔡佩君著,典藏藝術家庭)已出版,似乎回應了我的動向。《海角,天涯,臺灣》這本心境旅行、詩情散步,也引述、譯介許多世界詩歌,綿延著我的信使腳印和行跡。

在這些系列書冊之後,《是春天為我們開門的時候了》是我以自己的五十首詩為文本的解說,呈顯一個臺灣詩人—心的祕密,是我一九六○年代末期到一九九○年代的詩告白。即使不論及我在其他出版社的選編譯讀詩書,作為詩的信使,這樣的墾拓應該已留在許多有心的閱讀者心裡。

「詩的二十堂課」是我在《人本教育札記》連續刊載二十期的作品。因為這些年來,多次在人本教育文化基金會安排下,在臺北、新竹、臺中、高雄的人本親子教室與許多想要讀詩的孩子與父母一起閱讀,我感受到詩可以被閱讀、可以被喜愛,應該更擴大分享。我寫給孩子的童謠詩集《螢火蟲的亮光》,我譯給孩子的西班牙詩人羅卡(F. G. Lorca, 1898-1936)的童謠詩集《有橄欖樹的風景》,都在人本親子教室與許多孩子與父母分享。前述的《聽,臺灣在吟唱》和《聽,世界在吟唱》,出版之前,也都在《人本教育札記》以「詩的禮物」系列,分二十期發表。

就在二○一五年九月到十二月間,位於北臺灣的小小書房邀請我開系列世界詩分享課程,我以幾年前在基督長老教會東門教會社區大學「東門學苑」教授「當代世界詩歌」「當代臺灣詩歌」中的世界部分,以「世界詩十五堂課」與大約二十位愛詩人,在十五個週六上午十時到十二時,一起逡巡世界與詩—在書香與咖啡香交織的氛圍中,我能感覺到詩可以與許多人對話、相晤,行句的祕密會在人們心中開啟。

「詩的二十堂課」前十堂課是《詩的世界》,後十堂課是《世界的詩》,以詩說詩,以詩說世界。與其說是詩的教室,不如說是人生的教室;與其說是詩與人生的教室,不如說是詩與人生的風景與地圖。日本作家芥川龍之介曾說:「人生不如波特萊爾一行詩。」德國哲學家海德格(M. Heìdegger, 1889-1976)也有「語言是存在的住所」的說法:世界在語言裡,在一首一首詩裡。「詩的二十堂課」分輯的《詩的世界》和《世界的詩》,在某種意義上是這樣的探索和逡巡。

《詩的世界》以詩喻詩,以詩說詩:

•使思想像薔薇一樣芬芳

•一首詩如何形成?

•詩是為了什麼?

•詩人是……

•詩人,在創作時

•也許一首詩的重量

•聽聽詩的聲音

•看看詩的圖像

•想想詩的意義

•詩是一個國家的靈魂

《世界的詩》以詩說世界,以詩描繪不同國度的心靈風景:

•新東亞的心

•南亞,後殖民內面風景

•中東,交織著美麗的鳴唱與感傷的嗚咽

•非洲,在黑色熾熱大地綻放豔紅之花

•在歐洲東南邊緣的吟詠和歌唱

•東歐在火熱的叫喊和水深的呻吟綻放自由之光

•歐洲:世界之心的光,文明之核的心

•動盪俄羅斯,冰封的靈魂;變色中國,血染的黃土地

•聽,美利堅在歌唱;加拿大、澳洲、紐西蘭迴盪著歌聲

•拉丁美洲解放的心:在劍與十字架的土地綻放自由之花

從《詩的世界》到《世界的詩》,「詩的二十堂課」對於未曾接觸新詩歌或現當代詩歌的人,以及已接觸新詩歌或現當代詩歌的人,都會有新的體認和視野。特別對於囿於古典詩歌典律形式,對自由詩形式不習慣面對,或因為面對一些新詩歌或現當代詩歌有違和感的人們,「詩的二十堂課」會帶來新的體認。

詩、新詩歌、現當代詩歌,並非那麼難以接近、難以理解、難以感動。不同的語言和國度,進入擺脫格律的自由詩型,已有超過一百年以上的歷史。就如同人們的生活工具都已經改變,詩歌在形式上也因應時代的變化,以及生活步調、生命情境的改變而不斷產生新樣態,不論是意志或感情的表現、傳達都有新的脈動。

讀讀《詩的世界》的十個篇章,你就會認識詩是什麼?以及詩的為何?如何?關於形式或內容,以及詩人當他在創作時的種種課題。詩常被說是一個民族的靈魂、一個民族的心的聲音,是為什麼?而《世界的詩》的十個篇章則環繞這個地球,從東亞出發,南亞、中東、非洲、歐洲東南西北、俄羅斯、中國、美國與加拿大、澳洲、紐西蘭等脫離大英帝國獨立的新美洲或大洋洲國家,到拉丁美洲諸國,既接觸近現代歷史,也逡巡詩歌的動向。

若說《詩的世界》是一本詩的辭典,《世界的詩》則是詩的世界地圖,各自提供不一樣的閱讀興味,合而讀之,對閱讀者生命感覺和涵養的豐富和充實,極有助益。這兩本書不是想提供給研究者,而是獻給想閱讀詩歌,並將詩的教養當作人生教養的人們。願這樣的心意能夠隨這兩本書傳達給你,傳達給妳,並在你與妳之間相互傳達。願我持續不輟以詩的信使引介的詩書,能在人們的心靈留下心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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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

詩的二十堂課

第十一堂課 新東亞的心

東亞的日本、朝鮮(現分裂為大韓民國,簡稱韓國;以及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簡稱北朝鮮,又分稱南北韓)、臺灣(現仍受中華民國據占統治,但因其原占據地區由中華人民共和國取代統治,國際普遍以臺灣稱呼識別),在二戰結束之前,有一段歷史是殖民與被殖民的關係。臺灣於一八九五年,被大清帝國割讓給日本,作為甲午戰爭戰敗的賠償;朝鮮則是在一九一五年,被日本入駐占據,取代大清帝國的影響而統治之。二戰結束,戰敗的日本放棄對朝鮮、臺灣的殖民。臺灣由代表盟軍接收的中華民國進駐統治,朝鮮則獨立。

日本的帝國時代,經由明治維新脫亞入歐,發展成富國強兵的東亞國家,逐漸擺脫古中國自大唐帝國以來的國勢影響,成為東亞的強國;在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成為最後一波殖民帝國。作為漢字文化圈一員的東亞國家日本,經由大化革新、明治維新與大清帝國分庭抗禮,並對時值中華民國時代的中國,發動侵華戰爭;同時也發動太平洋戰爭,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和德國、義大利同為軸心國家。

朝鮮亦為漢字文化圈國家,但與日本一樣,發展出自己的文字,力求振興國家人格與主權。但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親大清派與親日本派傾軋,在列強的夾縫中,朝鮮也受制於俄羅斯、推翻俄羅斯沙皇帝國的蘇聯,以及歐洲諸強。日本進占朝鮮在進占臺灣之後,朝鮮被日本殖民了三十五年。

日本、臺灣、朝鮮身處在漢字文化圈,漢字的詩觀普遍成為文化教養,是傳統文化的重要形式。但日本、朝鮮追尋自己的國家建構,也有文化自覺。近現代化後,新文學、新詩體受歐洲影響更深、更趨向世界性。臺灣則在日本殖民時代,透過日本影響,以及朝鮮相同情境互動,發展出與中國不盡一致的文學現象、詩歌現象,形成東亞的特殊文化形貌。


二戰結束,日本以戰敗國之姿面臨了意義上的廢墟現象。在美國影響下的政治轉型,非戰民主憲法的導入下,日本戰後的社會產生更大的自由度,並成為與美國結盟的國家,同時拜朝鮮戰爭之賜,振興經濟;然而朝鮮獨立之後,旋即發生左右兩路線的內戰,分別有蘇聯、中華人民共和國與美國在背後的支持,因而分裂為南韓和北朝鮮;臺灣則在中華民國代表盟軍接收後,被進占統治,不到二十個月即發生二二八事件,未及四年,中華民國被中國共產黨革命推翻,中心思想從反共抗俄轉為反攻大陸,開啟戒嚴統治,救亡圖存,卻因無法面對中華人民共和國代表中國的現實,無法在地轉型。臺灣被籠罩在中國的思想氛圍,而挾持中華民國流亡臺灣的中國國民黨,仍持續以中國意識壓制臺灣,形成重物質而輕精神的國度。


戰後的日本、韓國(北朝鮮的特殊政治體制,缺乏可供觀照的詩視野)和臺灣,構成了新東亞。觀照這三個國度詩人的作品,可以接觸到新東亞的心。


〈漂流〉 (日本)秋谷豐 作 李敏勇 譯


艦隊在暴風雨的夜晚出擊

艦的腹側被魚雷命中

在黑暗裡

熊熊火焰顯現

一百米高的火柱噴射

鋼鐵的艦殼逐漸下沉


沉落的軍艦在浮油的海洋深處流逝

沾染油汙的艦艏露出

漂流著像鯊魚

擁抱軍艦的亡靈

我們的眼神悲慘哀憐  我們不願死

但在拂曉之前 我們會成為鯊魚的食物


二十年了

我們在浮著油汙的海洋深處漂流

沾染油汙的手臂在海浪上浮流

呼叫著什麼

在濃霧裡

一直到現在仍然在漂流在漂流


作為一位抒情派詩人,二次大戰時度過青年時代的秋谷豐(Akiya Yutaka, 1922-2008),一直到戰後的二十年,仍不免感覺在軍艦沉沒的海洋深處漂流。一九二○年代出生的日本詩人們,在戰後出發時,有些以「荒地」之名,表現出走過廢墟的精神荒廢感,例如田村隆一(Tamura Ryūichi, 1923-1998),鮎川信夫(Ayukawa Nobuo, 1920-1986),吉本隆明(Yoshimoto Takaaki, 1924-2012);左翼傾向的詩人群,集合在「列島」的陣營,有強烈的政治批評意識。例如關根弘(Sekine Hiroshi, 1920-1994)、長谷川龍生(Hasegawa Ryūsei, 1928-)等。在戰敗的破滅感與罪責意識中,日本的詩人們以詩呈現戰敗後的日本精神視野。


韓國詩人金光林(Kim Kwang-rim, 1929-),有一首詩〈半島的疼痛〉,以「誰也不知道的疼痛╲我只是哽咽而已」喻示韓民族分裂的哀愁。他們這一代的韓國詩人,經歷過日本殖民,有些人甚至留學日本。戰後,面對內戰的煎熬,部分出身於北方的詩人,後留在南方的韓國生活。


〈死之後〉 (韓國)金光林 作 金尚浩 譯

清理戰場的一個士兵,撿來了生鏽的毛瑟手槍

和腐朽的

雙筒望遠鏡,以及瑞士手錶。嚴密地說,

是從骸骨

裡偷來的。休戰成立之後不久,在金仕*

北方山谷裡發生的事。推測那些攜帶品,一定就是

敵人高級

軍官的東西。勾扳機,槍彈好不容易跳出

來。雙筒

望遠鏡比粗糙的玩具更容易毀壞了。最後

的錶,上發條,時間就走到甦醒了,開始從

死之後

的時間滴答起來。

茫漠擴張的大地

乾燥而滿是遙遠塵埃的絲路

追溯到一千六百年前

在樓蘭的王國

電視的畫面捕捉到的是

殉葬夫妻鬱鬱不樂的緣分

映現在我們眼前

互相緊緊握著手的

各手指之間戴著同樣的戒指

我又體會到死之後的時間逐漸襲來


(註:南韓、北朝鮮停戰線(北緯三十八度)附近街市。)


從韓戰之後清理戰場的遺物,子彈可以從槍口跳出,手錶還是能走動,意味著死後的時間仍然持續著。對照電視畫面裡樓蘭王國的考古,一對殉葬夫妻的手戴著同樣的戒指,也感到時間在死亡之後仍在移動。這樣的經驗,是韓國的特殊經驗,被包含在半島的疼痛裡。


臺灣一九二○年代的詩人們,作品的面向又是如何呢?不像日本詩人們咀嚼戰敗的痛苦,反思鼓動戰爭的責任;也不像韓國詩人們,在獨立後即經歷內戰和民族分裂。臺灣的詩人們則是在所謂的祖國進占統治後,歷經文化衝突和政治壓迫,更須跨越語言,從日本語轉換到通行中文,飽受失語症之苦。


〈鐵橋下〉 (臺灣)錦連 作


彼此在私語著

多次挫折之後他們一直蹲著從未站起來

習慣於灰心和寂寞 他們

對於青苔的歷史只是悄悄地竊語著


忍受著任何藐視 誘惑和厄運

在鐵橋下 他們

對於轟然怒吼著飛過的文明

以極度的矜持加以睥視


抗拒強勁的風壓

在一夜之間 突然

匯集在一起

手牽手

哄笑 然後大踏步地勇往直前


夢想著或許有這麼一天而燃起希望之星火

河床的小石子們 他們

只是那麼靜靜地吶喊著


以鐵橋下從未站起來的河床的小石子們,比喻臺灣人的戰後歷史際遇和存在情境,轟然從鐵橋經過的火車就是戰後中國移入的統治權力。這首一九五○年代作品,無疑就是經歷二二八事件後臺灣詩人的被壓抑人生寫照。被稱為跨越語言一代,陳千武(Chen Chien-wu, 1922-2012)、錦連(Chin Lien, 1928-2013)、陳秀喜(Chen Hsiu-hsi, 1921-1991)、杜潘芳格(Tu-pan Fang-ko, 1927-)等男性或女性臺灣詩人,作品顯現與日本和韓國同年代詩人既相異又相似的苦悶。


戰後的日本、韓國和臺灣,都和美蘇冷戰時期的美國,亦即自由資本主義陣營的前線,與共產主義陣營對峙,並發展經濟。特別是日本,在一九五○年代拜韓戰之賜,振興工業,成為經濟大國,韓國和臺灣也曾和香港、新加坡並稱亞洲四小龍。但韓國有民族分裂問題以及長期軍事統治高壓政治;臺灣也經歷長期戒嚴獨裁,國家主權關係未能確立穩定。


日本的一九三○世代詩人、韓國的一九三○世代詩人,以及臺灣的一九三○世代詩人,都有與戰前登場的一九二○世代詩人不同的際遇與情境。新的現實,新的認知,反映在詩的行句。


〈搖籃曲〉 (日本)大岡信 作 李敏勇 譯


睡吧

我的所愛!

在這宇宙的可愛角落

一個失落的孩子

睡吧!

在人生之星的手臂裡

安心地睡吧。


你的唇

活生生地

未曾這麼輕盈地移動

好像說著

我全然聽不懂

而你全然了解的話語

描繪出快樂的字母


睡吧,

我的所愛!

在這宇宙的可愛角落

一個失落的孩子

睡吧

睡吧。


大岡信(Ōoka Makoto, 1931-)是與谷川俊太郎(Tanikawa Shuntaro, 1931-)同世代、同一年出生的詩人。他們走出戰敗的灰暗死滅,寫出與前一世代不同的詩,被稱為感性祀奉的一代,更能歡唱自身的情感。〈搖籃曲〉之愛,呈現對生命的關懷,並懷抱著希望與憧憬。「日常性」成為詩人觀照的課題,在生活中發現、尋覓輕盈的意義榮光也成為趨向。


韓國的一九三○世代詩人,在青壯年時代抵抗軍事政權的壓迫,也迎接民主化時代的到來。儘管韓民族分裂的問題仍未解決,但韓國的自我振興在經濟、也在文化方面顯現光采,展現新生的視野。這位韓國詩人二十一世紀初以來都列名諾貝爾文學獎提名名單。

〈大哉春日〉 (韓國)高銀 作 李敏勇  譯

溫煦的東風吹拂,

大地是動人的,

那是開啟目盲之眼的

視野。

孩子們聚集著

緊密地像嬰兒,土地裡的蚯蚓

也不停地蠕動著。

看吧!從深水裡

首先冒出的

正是它們的背,

掙裂冰層

大地怎能

靜默無聲?

野雁的父親們

正帶著牠們的一窩小雁

動身飛向松花江。

如今這塊土地

驚奇正在發生,

一個大哉春日正來臨!

韓國詩人高銀(Ko Un, 1933-)以春日的來臨喻示新的希望,與大岡信在〈搖籃曲〉中的溫柔聲音有異曲同工之妙。儘管日本、韓國也有他們各自的國家問題、社會脈絡,但在帶有憧憬的視野裡,都聽得見溫煦的聲音。

臺灣呢?相對於日本,相對於韓國,新東亞中的一個不完全是國家的國家,尚未在政治基盤上確立主權地位,而且民主化發展仍然受到許多桎梏綁架的這座島嶼,所顯現出的臺灣人的視野,又是如何呢?

〈水窪—給臺灣〉 (臺灣)白萩 作

必是這塊土地痕吧?

在我們通行的道路中

竟然凹陷盛了一灘夏日的雨水


分明記錄抗議的行列,曾經

走過這裡;也記得威嚇的

拒馬蹲伏過這裡

留下了一些人的鞋印、熱淚、血滴

拌和著塵埃潛留在水中

成為土地的蓄膿


在水窪的邊緣

看著倒立的天空和雲影

倒立的我和大廈


已有的是虛幻

將有的是爛

未來是:

烈日曝晒以及

一次又一次的雨沖和

烈陽的曝晒


一九九○年代初,臺灣詩人白萩(Bai Qiu, 1937-)以〈水窪—給臺灣〉寄語所身屬的國度,他的視野不像日本詩人大岡信的〈搖籃曲〉,也不像韓國詩人高銀的〈大哉春日〉,而是在泥濘中的暗澹景象,為什麼?這就是深層思考中臺灣的視野,以及衍伸的問題意識。

一九八○年代民主化運動的興盛,促成戒嚴體制的取消。然而一九九○年代臺灣化和自由化交織成的社會風景,也面臨了局限,尚待衝破。詩人在水窪中看到過去,看到現在,似乎也隱約看到未來。是這樣嗎?仍然疑惑,仍然憂慮。


〈你有一個國家嗎?〉 (臺灣)李敏勇 作

當邊界的刺網封鎖意志的鳥群的飛翔

當夢的翅膀被權力的刀刃修剪


你有一個國家嗎?


當人民被被迫升起殖民者的旗幟

當人民被迫吟唱殖民者的歌


你有一個國家嗎?


當殖民者自己拉下自己的旗幟

當殖民者自己否定自己的歌


你有自己的國家嗎?


〈你有一個國家嗎?〉是我對臺灣與臺灣人的追問。即便不是一個國家主義者,即使希望有真實的國家之後應該將之無形化,但臺灣糾葛在國家的真實與虛構,因而也面對不當傳統權力的牽制。臺灣的詩視野呈顯出和日本、韓國不盡相同的新東亞的心。

我曾出版一本收錄十位臺灣詩人、十位日本詩人、十位韓國詩人的詩與解說《經由一顆溫柔的心》,接觸新東亞這三個國度的戰後詩風景,追索新東亞的心。在既有連帶,也有孤立,既有共同性,也有差異性的戰後歷史際遇與發展情境,傾聽各自國家的社會脈動與心跳,新東亞三國的詩人以詩描繪並形構各自的心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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