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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編號:00100173

那簡直不能叫做愛

作者 草莓圖騰
出版日 2008-12-25
定價 $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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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你生命中經歷過的愛情,真的是愛嗎?     或者「那簡直不能叫做愛」?那麼,該用什麼詞彙取代呢?
* 草莓圖騰的10個愛短篇,帶領你進入充滿慾望、     刺激、危險的紅色世界!
* 人氣部落主 酪梨壽司、個人意見、索尼(草莓起司蛋糕冰淇淋)、就醬(就醬的營養午餐)& 
     美食專欄作者 謝忠道 用力推薦!


人氣部落主 & 美食專欄作者 臉紅心跳推薦:
故事與人物是作者雙手操作的傀儡戲,說出其觀察的社會男女,然後,不時戳刺一下主流價值的荒謬,偶爾諷刺一點傳統觀念的無稽,從中沁出一點點彌足珍貴的女性自主與自覺(不是女權主義)。 ──謝忠道

這是一本適合至少讀兩遍以上的小說集。就像一塊塊色澤瑰麗的馬賽克磚,單看已是精緻的藝術品,湊在一起又發現是幅關於愛恨人生的巨型壁畫。當拼圖完成,你不得不長嘆一口氣,同時大呼過癮。電影《食神》裡的黯然銷魂飯,大約就是這個滋味吧?
──酪梨壽司

‧這部小說具有深層反思,讓人能夠重新看待自己在感情網絡、社會網路中的定位,重新評估人與人的互動關係,最重要的是,讓你找出自己的路,去尋找生命中所有足以叫做愛的一切。 ──索尼(「草莓起司蛋糕冰淇淋」部落格主)

‧那叫做愛嗎?在這本小說裡,沒有正確解答(這種事,可能本來就很難有標準答案),但是這裡有十個找到答案的好線索,那簡直不能叫做愛,那,是什麼呢?
──個人意見

‧讀她的文章,像是上海女人在耳邊,輕聲、緩緩地呢喃。但吳儂軟語只是表層,骨子裡還是固執可愛的真性情。每每拜讀草莓的文字,總能感受到這驚喜的衝擊。
──就醬(「就醬的營養午餐」部落格主)


如果羅密歐與茱麗葉能多活二十年,
這個經典愛情劇會如何發展?
愛的能力不是天生的,
很多說愛的人,剝開愛的包裝,剩下的只有欲望。
你生命中經歷過的愛情,真的是愛嗎?還是……

‧維哲被交往三年的女友甩了,夜夜在酒吧買醉,這一夜,他遇到了穿了一件寫著「Too many men, too little time」T恤的特別女子,他們的夜晚才剛剛開始……

‧即將要結婚的偉和,只要看到未婚妻充滿淚水埋怨他時,就不由自主的想逃,逃到撒哈拉沙漠酒吧與永遠穿著黑色的雲姊那裡。

‧來到紐約的第一天,怡瑄在博物館遇見了一位英國紳士,兩人相談甚歡,當英國紳士邀起她一起共進午餐時,她猶豫了,到底該不該跟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離開博物館呢?

‧為了婚事,雙方父母吵得不可開交,綺年由不自主的望向跳著探戈的兩位舞者,火辣、激烈、淫蕩、挑逗,簡直好像在舞池裡,隔著衣服做愛似的。她的熱切目光跟男舞者對上了……

‧至元才跟男友說完她最黑暗一天的故事,此時,面有難色的男友卻提出了分手,而且愛上了她最親近的人……帶著傷心走進酒吧,遇見了一個有著沙漠傭兵氣質的男人,至元的精采夜晚正要展開!

◆草莓圖騰‧愛情主義
★ 愛是太被過度讚譽的東西,人堅持著自己「萬物之靈」的地位,於是性交變成一種粗鄙的行為,必須要有性慾以外的理由才好去做,就連繁衍下一代這種生物性的藉口,都比純粹為了身體的愉快去從事要可以被接受一點,政治性正確的說法,叫做「做愛」。那是兩個身體跟身體之間可以做到的,最親密的接觸。可是,他的心跟她的心,還是在各自的胸腔裡頭跳動,並不一定會跟體液一樣交流互換,融合為一。
★ 性的好處之一,是可以即刻的把兩個陌生人拉近,身體上的距離雖然不等於心靈的距離,可是很多時候,反正都已經上過床,也就沒什麼不能說的話了。
★ 還有愛的時候,不管多少證據擺在眼前,都沒有用,你就是會相信你愛的那個人,他說的謊言再離譜都無所謂,只要你願意相信,就算抓姦在床,就算他無法自圓其說,你都會替他找出合理的解釋來。直到有一天,你再也無法茫視事情的真相為止。
★ 跟某人的第一個吻,就好像第一次翻開一本書,還不知道情節,充滿渴望跟期待,會不會精采絶倫,會不會給你的靈魂悸動,你吻的對象會變成王子,還是池塘裡的另一隻青蛙……在嘴唇跟嘴唇碰上之前,什麼都不會知道。



作者介紹

草莓圖騰
成年女人。老法的愛妻,四個小孩的媽媽。
〈哈,騙你的,還是三個,看你注意力有無集中而已〉
略識之無,不算知識份子。兼營家庭手工業,寫字當說書人。
討厭鄉愿。對每個人都溫柔,等於對自己愛惜的人冷淡。
心臟很強。情願聽毫無修飾的實話,也不喜歡糖衣包裝過的客氣說法。
興趣太多。幸好不至於玩物喪志〈我無物可玩,無志可喪〉對任何沒嘗試過的活動都有好奇心。
治家格言:得意事來,處之以淡。失意事來,處之以忍。
寫過幾本書:
草莓的青春圖騰。方智出版。
我不是好女生。方智出版。
午夜廚房。宏道文化。

草莓圖騰的部落格:【女主人的沙龍】http://blog.pixnet.net/madam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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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格

商品編號:00100173
ISBN:9789861751351
頁數:256,中西翻:1,開本:1,裝訂:1,isbn:978986175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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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界推薦


【推薦序】別人的故事,自己的人生  /  謝忠道

我是很不會說故事的人,所以特別欣賞會說故事的人。
讀這一系列故事,總讓我想到年輕時候讀希區考克的短篇故事,以及後來看到的,希區考克拍電影前為電視拍的系列短片。主角總是那些最平凡的人物,最無奇的生活,可是總有一點什麼未知和暗影,鬼魅似地飄懸在氣氛裡,最終在一個小小的意外裡透露了一絲人生的真相。文字影像結束了,留下在心底的什麼卻揮之不去。
年輕時候涉世未深,看小說讀故事就是讀劇情看別人的遭遇,有點生活體驗年歲累積後才會在書裡看到自己的樣子,別人的樣子。或是自己不想看到的樣子,別人不想被看到的樣子。
如果說希區考克作品讓人不捨地追讀下去的魅力在懸疑,這十則人物交錯卻不交集構成的完整系列故事則是在每個角色的「過去」:過不去的過去,看不破的過去,想了結的過去,錯解難解的過去,誤以為還是現在的過去。而且,都是包裝在愛情裡的過去。
作者經常用第一人稱敘述,主角都是熟年女子,場景經常是酒吧,然後總有一夜情。每個女角彼此都有點相似,卻又非常不同。共同點則是她們儘管活在當下,還是揹著一段愛情的過去,和過去掙扎糾纏。有人瀟灑擺脫,有人耽溺沈淪,像伍迪艾倫的電影《愛情決勝點》(Match Point):觸網的球彈跳起來的剎那,只有跌往兩邊的可能,任何一邊都可能是生命的顛覆轉折。也可能,什麼都沒有地繼續下去。
作者的筆觸對男女關係是有憐憫哀衿的,卻有更多殘酷冷靜。十本小故事與人物是作者雙手操作的傀儡戲,說出其觀察的社會男女,然後,不時戳刺一下主流價值的荒謬,偶爾諷刺一點傳統觀念的無稽,從中沁出一點點彌足珍貴的女性自主與自覺(不是女權主義)。讓人更覺得男人在兩性關係上的強勢主權其實是虛偽與無能吹脹的氣球。
故事好看的原因還有,作者非常電影感的筆法,比如「埃絲蒂拉」這一段:「窗上薄薄的沾了點水氣,人影映在上面,影影綽綽。埃絲蒂拉忽然的想起,曾經映照在窗戶上的兩個人影,他的左手環繞著她的肩膀,右手不安分的在襯衫底下摸索……」場景細節運鏡,無一不缺,人物的記憶與情緒的轉接,靈巧自然。
文字中不時有草莓式的語句:「事情好的不似真的,往往就不是真的」、「愛是太被過度讚譽的東西」、「沒有不愛,不等於愛」,像冷水般潑出來,不是當頭棒喝那種驚嚇,而像是忽然有人拿了一面鏡子照出你的樣子的了悟。
人生,尤其愛情,浪漫甜美之後,往往使人難堪,使人絕望。但是作者最不認同的似乎就是愛情上的對錯、道德和宿命。
和希區考克作品一樣,在別人的故事裡,讀到一點自己的人生。
小說裡這樣的人你一定認識幾個,不然,你自己就是。



【推薦序】關於愛恨人生的巨型壁畫 /  酪梨壽司

草莓圖騰是我認識最會說故事的朋友。她文字犀利的像把刀,可又不是劈下去骨肉齊飛、番茄汁瘋狂大特賣的那種。她使的是庖丁解牛用的那把刀,不割也不砍,刀鋒在筋骨縫隙間游來滑去,讀者如天真的牛犢,毫無防備的被分筋錯骨,腦袋和頸項分家時,嘴角還掛著享受的微笑。等到感覺痛,已經來不及了。
當這個愛說故事成癮的朋友,告訴我她的新小說主題是一夜情,還邀我寫序,我大樂,心想又有眼福,可以搶在其他讀者前先讀完所有鹹濕火辣的橋段。一夜情嘛,沒試過的人至少也看過電視,不就是一男一女(或兩男/兩女/N男N女),在入夜後上演的風流韻事?
雖然如此,我這顆嗜血重鹹的八婆心仍有預感,草莓想寫的,絕對不只耳鬢廝磨、一晌貪歡這麼簡單。
《那簡直不能叫做愛》果然沒讓我失望。燈紅酒綠、男歡女愛,誰不會寫?草莓寫來卻那麼有靈魂,幾乎叫人懷疑是她自己或身邊朋友的故事,只不過換了個名字說出來。她筆下的女主角,多半都有那麼點作者自己的影子:性格爽快、獨立堅強、敢愛敢恨,有如現代俠女。她們的遭遇乍看下很不可思議,但只有過來人才知道,真實世界裡的劇情往往比連續劇還荒謬。
〈只是一件老T恤〉中,崔丹容曾說:「一夜情不應該留個尾巴,自床上開始,也應該在床上結束就好」,但草莓的故事之所以吸引人,就是他們下了床都還留了條還帶著體溫的長尾巴,有幾條溫暖滑膩,有些早已乾枯起皺,讓人忍不住揣想,他們的主人當初狠心斷尾時,痛不痛?有多痛?
這是一本適合至少讀兩遍以上的小說集,故事看似各自獨立,人物間彼此有著曲折糾纏。就像一塊塊色澤瑰麗的馬賽克磚,單看已是精緻的藝術品,湊在一起又發現是幅關於愛恨人生的巨型壁畫。當拼圖完成,你不得不長嘆一口氣,同時大呼過癮。電影《食神》裡的黯然銷魂飯,大約就是這個滋味吧?
我是個非常不聽話的讀者,拿到短篇小說,總愛挑自己喜歡的標題跳著讀。但這本書隨意讀了兩三篇,赫然發現每一篇都好似另一篇的番外篇,甚至是對照組:〈來跳探戈〉綺年婚前最後一刻的覺醒解放,映襯〈哈囉陌生人〉孟芬面對失溫愛情的刻意委屈、壓抑;〈曼哈頓的下午〉中蘇怡珊以一個秋日下午,誤打誤撞譜出的好萊塢式戀曲,突顯〈黑色的雲〉裡雲姊用一生細火慢熬、《胭脂扣》式的蒼涼悲劇。參透其中玄機後,我乖乖從第一篇開始重新讀過,這回懷著尋寶探險的心情。
讀最後一篇〈黑色的雲〉時,我遵照作者建議,上網找了葉倩文的粵語歌《傷逝》當背景音樂。在YouTube上找到的音樂錄影帶,葉倩文穿著細肩帶黑色長裙,大波浪長鬈髮,恰如〈黑色的雲〉中雲姊最後一夜的盛裝:「前面還沒什麼,後面才叫精采,整個背部挖空,直露到脊椎骨最底下一節,只有兩條細細肩帶險拎拎的在背上打個交叉。」
在低沉的歌聲中,葉倩文的身影和雲姊逐漸重疊,遠看又似《胭脂扣》裡梅艷芳的幽怨表情,我的眼逐漸模糊,再也分不清誰是誰了。



【推薦序】尋找生命中所有足以叫做愛的一切

索尼(草莓起司蛋糕冰淇淋部落格主)
許多人生病了會去看醫生,總以為醫生完全知道他們身體出了什麼問題。至少,當醫生診斷出一個什麼病的時候,我們也期待醫生解釋「到底為什麼會得這病?」或是「這個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遺憾的是,即便醫學不斷進步,我們對於人體及各種疾病的了解,依然十分匱乏。
醫學診斷上有個著名的字叫「Idiopathic」,意指「原發性的」,白話文就是說「抱歉,我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所以,偉大的醫學前輩們根據經驗法則建構出所謂的「診斷標準」。意即,診斷標準可能列出十項足堪測量的症狀,只要病人符合五或六項,我們就「確診」他得了某種病。事實上,人體太複雜、太精密,各種疾病的機制與症狀太過多變,我們被迫在資訊不足的情況之下,將這些千變萬化的情況硬加以分類,才知道應該要如何去治療。
所以,可能一百個同被診斷為SLE(Systemic Lupus Erythematosus,紅斑性狼瘡)的病人,每個人症狀或真實病因都不太相同。因為這一百個人的情況本來就各自歧異,被診斷為同一種病,只是便於我們知道下一步應該要怎麼醫治。
這就是「框架」的功用。
當每個個體都不可能完全相同的時候,我們設下框架,加以分類,給他們冠上一個名稱,卻不知道往往同樣框架內的個體差異度,比不同框架中的個體差異程度更巨大。
人體是如此,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更是如此。
每個人,與他生命中的任何另一個人,都經營著某種獨一無二的關係。而我們總慣常給這些關係套上一個又一個的框架、偏執地分類:「點頭之交」、「網友」、「朋友」、「曖昧對象」、「情人」、「男女朋友」、「一夜情」、「砲友」、「外遇」、「劈腿」等等,以及所有所有的「前任」。框架總讓人們感覺安全,更讓人們知道,該如何照著社會化過程學習的那樣行禮如儀;無可避免地,再依循著各式各樣的分類,給一段關係加上點價值判斷、刻板印象甚至是錯誤認知。
而在《那簡直不能叫做愛》一書裡面,草莓狠狠地打破所有的框架。十個關於「一夜情」的故事,實則並不以一夜情本身作為主角,肉體交纏也並不是至關重要的情節。引人入勝,甚至叫人不勝噓唏的,是這些男男女女在定位自己與他人關係的過程中,反映了他們內在的心靈探索與外在肉慾融合交疊的掙扎。透過這一個又一個的故事,草莓用冷冽犀利的眼光,劃破所有情感問題的外層迷霧,直入問題核心,帶著讀者直視人與人關係的本質,進而反思我們自己正在經營的關係,是否也太依賴著各種約定俗成的框架,而太疏於真實狀況的分析與理解。
草莓筆下的人物就像是把你我身上的某個元素發揮至極限,也點明了各段感情裡可能出現的問題。《那簡直不能叫做愛》一書可以看成作者對於人性、情感、以及各類生命問題的觀察報告;它絕對不光是滿足讀者對於另一種生活際遇的想像、不只是填補了想放縱體驗人生卻抱憾的空洞,這部小說更具有深層反思,讓人能夠重新看待自己在感情網絡、社會網路中的定位,重新評估人與人的互動關係,最重要的是,讓你找出自己的路,去尋找生命中所有足以叫做愛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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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

【後記】大人的戀愛世界

讀愛情小說的時候,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男女主角通常是很年輕的,現在流行的偶像劇也是,大家都純情的很,大學時代,剛剛出社會,青春稚嫩,心情跟皮膚一樣光潔平滑,一點歲月的痕跡都沒有,還沒有經過社會淬鍊之前的嶄新明亮。

看多了不免在想,人不是活到三十就死的好嗎?我們這些超過三十歲的人,也還在談戀愛、想戀愛、渴望愛啊。

不過這種話,只有我們老不死的才知道那是真理。我十七歲的時候,也曾經偷偷對著三十歲的女人嗤之以鼻,人上了三十簡直該蒙上黑布躲起來不見天日,還穿迷你裙吃冰淇淋,真是為老不尊,居然還談戀愛,更是厚顏無恥,不能心如止水,還在愛慾糾纏,一把年紀活到狗背上去了。
話說得太早太滿,這會子可就一巴掌刮在自己臉上,啪的好重一巴。

年輕的時候,把事情看得簡單很多,像人生,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開心就笑,傷心就哭,生氣就發火,煩惱就拿頭髮出氣,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說謊就是不對的,已經有男/女朋友,還跟別人牽扯,真是該殺。

那時候的戀愛也很單純,男生、女生,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做什麼都在一起。吃麥當勞,去圖書館讀書,看電影,唱
KTV,大家的朋友又是同學,自成一個完整的小小生態體系,一對小情侶,就是宇宙的中心,有所有的星環繞著運行,明天是很遠的事情,畢業、出社會、將來、結婚,都是同樣距離的未知。

互相有好感,試探,告白,交往,眾人認可的班對或是小情侶,畢業、就職,按部就班,筆直的康莊大道,直朝著結局的婚姻前進。

我沒有談過這種戀愛。


有一種戀愛,不是
Relationship,而是Affair。毫無目的,沒有終點站,邂逅一個人,喜歡一個人,但是沒有承諾,也無需定位彼此在各自生活裡的位置,相伴的時間長久,看緣分。

在一起的時候,互相享受彼此的陪伴,因為對方的存在心存感激,只求開心愉快,不求天長地久,甚至於不在意是否擁有,不影響各自人生的行進方向,沒有承諾,沒有約束,純粹只是因為喜歡,才走在一起。

在人生的路上的某一點遇到了,並肩走過部分旅程,到了必須轉彎的地方,你必須向前,他必須向左,溫柔的互相祝福,擁抱親吻,珍重道別,然後放手,各走各的路。

不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不是想不起來為什麼的「在一起」,不是激情蒸發完畢以後,殘留下來「像家人的親情」。

戀愛。

很多說愛的人,剝開愛的包裝,剩下的只有慾望。

那種感覺,真的是愛嗎?還是佔有慾?因為害怕孤單,於是緊緊攀附一雙手,兩個人的痛苦,好過一個人的寂寞。時間到了應該要結婚,所以無論如何也要綁住一個人,明明知道他的心裡、他的床上有別人,也堅持要完成預定的婚禮計畫。想成就的是自己的快樂,並不是對方的。

大部分人的心裡面,對選擇伴侶都有一張評分表,很像移民的時候那張計分表,年輕力壯(青春秀美)加五分,專業人士加十分,有動產、不動產加十五分,願意結婚加二十,不用與公婆同住再加五分,獨子扣十分,花心扣十分
……以此類推,務實的人通常可以用這張計分表選擇到心目中的理想對象。

戀愛是隨機的,會碰到誰、愛上誰,往往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但是婚姻則絕對是選擇的結果。沒有什麼不妥,像是填寫履歷表找理想的公司、面試、上班,雙方條件開出來,契合點越多,合作起來越順手。

只是對戀愛來說,如此理智經濟的打算,結果未免有點無聊。

說起偉大的愛情故事,很少人會忘記羅密歐跟茱麗葉,不過也很少人會想到,這兩個角色其實都只是十幾歲的少年男女,在今日的社會,兩家的父母恐怕得互相控告,都未成年嘛。

我常常在想,這兩個孩子如果沒有去死,活下來了,過得幾年,還會不會有那樣的激情跟衝動,為了愛情而死。

請不要誤會,我不是說因為年輕就不懂得愛,或是有任何一絲膽敢侮蔑莎翁的意思。事實上,真愛的條件之一就是純粹,只有很年輕的時候,才會有那種超越家庭背景、經濟條件、身分地位,以及其他一切社會認可標準的純淨感情。

只是,當一個人第二天早上必須六點半起床,匆匆更衣早餐,搭捷運去上班,晚上還會有多少心情為誰風露立中宵,在月光下對著露台上的茱麗葉朗誦詩歌,也得鄰居不會報警才行哪。

最適合談戀愛的年紀有兩個,一個就是還沒有出社會之前,感情單純的只有喜歡跟不喜歡,那個時候或者有機會真正的越過「條件」,去喜歡一個人的本色、本貌。

另一個時候是事業有成,人生的收穫期,工作上已經有一定的成績,兒女可能已經成人,離開家去讀書什麼的,責任不再纏身,那個時候的戀愛,又可以純粹只談風花雪月,不談社會經濟。

但是在這兩個時段之間,很多人所謂的戀愛,不過就是找結婚的對象而已。

年輕的時候堅信的愛的定義,過得幾年,接受過社會的洗禮,長大成熟,標準很少維持不變的。


一定要說我寫這本書有什麼目的,也許,只是談談大人的戀愛世界吧。

各式各樣、不同型態的愛情,長或短,喜悅或是悲哀,非關婚姻,無關道德,但是愛情的深刻程度,並不因為結局而改變,並不是說,正式結婚,有了那張證書,就表示那樣的愛情才是「正確」的,承諾了要做夫妻,也不表示愛就一定存在於這個約束之中。

你需要自己去體驗、學習、感受、探索。認識你的伴侶,除了他/她的身體,更重要的是他/她的內心,性的快樂不止於兩腿之間,而是在兩耳之間,知道如何運用,兩者合而為一的時候,呼,星星,彩虹,煙火,白光爆炸,火箭發射。

最後,謝謝忠道、壽司、索尼、就醬,還有神祕的個人意見版主,大家各自在百忙之中,抽時間出來看書稿、寫推薦序,好感謝。

也謝謝每一位讀者,耐心的看到這裡,本書到此全部完畢,我們下本書再見。



只是一件老
T

那女郎在他身旁坐下來的時候,蘇維哲剛剛喝乾他第七杯伏特加。

他聽到她對酒保說:「麻煩你,皇家基爾。」

他不太確定是什麼引起他對陌生女郎的興趣,也許是她那一頭健康、烏亮的長髮,在她坐下來之際,輕輕拂過他的手臂,在他皮膚上留下若有似無的幽香。

也許是她的聲音,清甜柔和,卻又隱含著一絲絲誘惑之意,在他耳朵後面留下一點麻癢酥軟的餘韻。

他轉過頭去。

她的人跟聲音一樣美好,神氣的濃眉長睫,圓圓的大眼睛,標準的鵝蛋臉,高(身兆)苗條,比大部分他約會過的女子都要漂亮。

不過,還是沒有瑜珍漂亮。

瑜珍甩掉他已經六個月,自從他們分手,維哲幾乎每天在酒吧消磨時間,常常喝醉了在陌生女子的臥室醒來,心痛還是心痛,躺在別人身邊心痛,總好過一個人孤零零的輾轉反側。

他默默的喝酒,從吧台後面的長鏡子打量著身旁的女人。

這個女人不年輕了,起碼,不是二十出頭大學剛畢業那種涉世未深的少女。她至少有二十七、八,也許甚至於三十歲了,微褐色的皮膚仍然細潔,長髮也烏亮,嘴唇紅潤飽滿,也許是那些擦上去讓嘴唇看起來潤澤誘人的
lip gloss?可是看起來真令人想入非非,跟她接吻不知道是何滋味。
他一直喜歡青春洋溢的女孩子,俏麗單純,容易打發,哪個男人不喜歡呢?

女郎很高,東方女子少見的腰短腿長的好身材,穿的非常簡單,一條深藍色的低腰牛仔褲,緊緊裹著她筆直的長腿,簡單的黑色圓領
T恤,橫跨她胸前是兩行英文字:「Too many men, too little time」。

太多男人、太少時間?

蘇維哲笑了,他喝下去的伏特加,給了他平常沒有的勇氣,開口問女郎:「妳是認真的這樣想,還是妳只是隨便挑中衣櫥裡的一件
T恤?」

女郎轉過來,露齒而笑。

多麼美麗的笑容,蘇維哲想。

好像滿天陰霾突然透露出一絲金光,她笑的時候圓眼睛瞇得彎彎的,非常可愛。

女郎側著頭打量他,「看情形。」

「喔?」蘇維哲很有興趣的期待著她的回答。「怎麼說?」

「看我對問話的人有無興趣。」

「我洗耳恭聽。」

她又笑了,笑得蘇維哲一陣酥軟。「如果我對那個人沒興趣,我說我不識英文,這只是一件老
T恤。」

「如果妳不是沒有興趣呢?」

「那我會告訴他,這就是我約會的原則。」

他忽然覺得一陣暈眩,不知道是酒精還是這個漂亮的笑容引起的,他們陷入短暫的一陣沉默,不過她替他解了圍:「所以,你剛剛想問我什麼?」

蘇維哲笑了,陪她玩:「妳是真的覺得男人太多、時間太少,還是這只是件
T恤?」

「我真心的這麼想。」

嘩,真大膽,蘇維哲笑。「我可以買杯酒請妳喝嗎?」

「不。」

失望跟尷尬合起來,像一把冰冷鋒利的劍,直直的刺入他的脊椎,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望什麼,可是一個不字簡直把他推入萬丈深淵,墜落的感覺真不好受。她到底玩什麼把戲?

可是那張天使般的嘴唇又張開了:「但是我住的地方離此不遠,也許你喜歡到我家繼續喝?」她瞥了一眼蘇維哲面前的杯子。「我有七種不同滋味的伏特加放在冰庫裡頭。」

「而且,」那個美麗得令他昏暈的笑容又回到她嘴角,她頑皮的眨眨眼睛。「我保證我不會咬你。」

不要相信女人的承諾,她言而無信。

不過,除了咬人的那部分,其他倒是真的。


她的冰箱奇大,裡面沒有多少食物,下格放著啤酒跟白酒,冷凍庫裡面除了冰塊,真是七種不同滋味的伏特加。

三個小時過後,蘇維哲躺在女郎那張皇后尺寸的大床上,肩膀跟手臂上帶著牙印子,喝著冰凍成稠狀的橘子味道伏特加。

她坐在床邊的扶手椅子上,身上鬆鬆罩著他的白襯衫,伸直一雙曬成褐色的美麗長腿,抽著一根細長的雪茄。

臥室裡的氣氛是慵懶而閑散的,他剛剛獲得在他二十八年人生中最棒的高潮。

性的好處之一,是可以即刻的把兩個陌生人拉近,身體上的距離雖然不等於心靈的距離,可是很多時候,反正都已經上過床,也就沒什麼不能說的話了。

「嘿,」他沒話找話說。「妳叫什麼名字?」

「露西。」

「真的?」

「並不。但是,有差別嗎?」她的微笑在雪茄淡藍色的煙霧後面忽隱忽現。

「我想知道。」

「為什麼?」她懶洋洋的向後躺,交叉著腿,蘇維哲只覺得喉頭乾澀,好一片春光。

「為什麼不?」

「因為一夜情的規矩,不留姓名,不留電話,盡量不要留下正確的資料,你知道,在床上開始,也在床上結束,不要拖個尾巴。」

「妳不像是個守規矩的人吧,」蘇維哲笑笑。「除非妳下星期就要搬家,不然,帶一夜情的對象回自己的住處,不也是一條大禁忌嗎?」

point taken,反正已經壞了一條規矩,多犯幾次也無所謂了,是嗎?」她仍然是那種懶洋洋不經意的態度。「崔丹容。」

「蘇維哲,四維八德的維,哲人其萎的哲。」

崔丹容馬上就笑了,「哲人其萎?你不能挑個好一點的成語來介紹自己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是第一個跳進我腦海裡的形容詞。」

「相信我,會留下很深刻的印象的。」

「謹遵教誨,下次我會記得這樣介紹自己。」

「名字介紹過了,有什麼不同嗎?」丹容有點揶揄。

「也許我們可以說點比較深入的話題。」

「像什麼?全球暖化,還是歐盟的金融風暴?或者,王永慶死了之後,會給台灣股市什麼影響?」

蘇維哲抱著頭,「太嚴肅了,我只想多認識妳一點而已。」

丹容笑笑,「你對每一個在酒吧裡泡到的女人都這樣身家調查嗎?」

「喔,不,有時候,我下了床,穿上褲子就走了,很多時候我可以很混帳的。」

「那我該有多麼榮幸,你想多知道一點我的事情。」

「真諷刺。」

「我上一任男友說我是個憤世嫉俗的婊子。」

「他是個白癡,配不上妳,也看不懂妳。」

「謝謝。」

「妳幾歲?」

「三十七。」

「看不出來。」蘇維哲微微訝異。「我二十八。妳真乾脆,一點都不打算隱瞞年紀,大多數的女人都不肯爽快承認自己的數字的,像腰圍、體重、年紀
……

「老弟,你剛剛把臉埋在我大腿之間,我還隱瞞什麼?何況就算我今年只有二十五,你我明天以後還是不會再見,有什麼差別呢?」

「別說得那麼絕情,妳怎麼知道我不想再見妳?」

丹容抬起頭來噴了一口煙,十分暢快的笑起來,一點也不在乎眼角是不是有皺紋,笑聲清朗得像銀瓶裡的水聲。

「我喜歡說實話,一夜情最大的好處,是你我都不必客套也不必偽裝,有什麼說什麼,想幹嘛就幹嘛,沒有明天,也就不必擔心傷害誰的感情,或是自己在對方眼裡的觀感,擺脫掉社會上那些做人的繁文縟節,放肆一下,很快活。」

「妳常常這樣在酒吧泡男人嗎?」

話一出口,蘇維哲馬上後悔自己的大嘴巴,可幸丹容並沒有露出被冒犯的樣子,坦然的回答:「不一定,有時候在超級市場,有時候在捷運站,有時候在早餐店,哪裡都有可能。」

「常常如此?」

「如果我有興致跟時間的話。你接下來要告訴我『女孩子還是保留一點給人家探聽的好』了嗎?」

「並不,我只是替妳擔心,妳不怕嗎?」

「怕什麼?」

蘇維哲放下酒杯,把她拉近自己,一手探進在她身上顯得寬大的襯衫,滑上她光滑清涼的背脊,再一次感覺到那種灼熱的激流沖刷過自己的下腹部。「性病、錯誤的對象、搶劫、姦殺、危險,那一類的事情。」

丹容低下頭,把在她背上摸索的手拉到胸前,輕輕咬住他空閒著的另一隻手,唇舌玩弄著他的手指頭,含糊的回答:「嗯,禁忌,因為大人不准,因為是壞事,所以更好玩了,你知道,越危險,滿足感越大
……

他沒有讓她把話說完,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她的。


醒來的時候,浴室裡有嘩嘩的水聲,隔著玻璃磚,可以隱約看到在淋浴那個曲線柔美的胴體。 
蘇維哲坐起來,四下環顧,這個臥室佈置的甚有品味。

他想起昨晚那個女郎美妙的胸部、長腿,那張誘人的嘴唇,笑起來如同天使,可是在床上做出來的事情,簡直是妖精。

房間很大,也很空,偌大的房間乾淨整齊,一張大床擱在中央,舖著質地很好的純棉米色格子床單。床邊的小茶几上面擺了幾本書跟雜誌,詹弘志的《綠光往事》蓋在《
ELLE》雜誌上。

牆壁髹成柔和的鵝黃色,長條子的木頭地板吸飽了臘,光亮油潤。對著床是半個人高的書架,佔據了三面牆,牆壁上掛著夏戈爾的畫,藍綠色的夜裡像鬼魂一樣漂浮著的新郎、新娘,山羊拉著小提琴。 

落地長窗上掛著白色紗窗簾,在晨早的微風裡輕輕拂動著,送進來幽幽的鈴蘭花香。

,,
。像五月的巴黎。

風拂在背上是涼的,瑜珍緊緊貼著他的身體是滾熱的。

蘇維哲躺回床上,手臂枕在頸後。

昨夜那個女人身體倒是涼的,像雨天的磁花瓶,觸手冰冷光滑。

那句成語叫什麼?冰肌玉骨?

就是那種感覺。

蘇維哲放任自己回憶了幾分鐘,光著身子下了床。

她倒像是真正看書的人,不是做樣子的。

裝模作樣的人會把書櫥擱在客廳裡,客人看得到的地方,不會藏在臥室裡。

自然,除非她的客人都是直接登堂入室的。

她看的書也雜,從達爾文的《物種起源》到莎崗的小說都有,法文版丁丁、賈霸、瑪法達、加菲貓,整套的金庸、倪匡、亦舒,大疊大疊的食譜和畫冊堆在一個大藤籃裡。

維哲蹲下來翻了翻,很好奇她是不是真的會照食譜做菜,畫冊有夏戈爾、莫蒂里安尼,還有幾個叫不出名字的雕塑家和畫家。

丹容清澈甜美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澡?」

陽光下的她看上去健康自然,並沒有什麼墮落感,或是聊齋裡面那些女鬼的淒艷,她穿著毛巾大浴袍,看不清身段,頭髮包在雪白的厚毛巾裡,纏得像個印度人的包頭似的。

「早。」

她輕輕的笑了一聲,把一條大毛巾遞了過來 。

熱水沖得他皮膚發紅,蘇維哲對這個陌生的隨便女人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1.她很乾淨,臥室整潔,枕頭、床褥都帶著淡淡的香氣,浴室的地板上連頭髮都不多一根。
2.她閱讀,一整架子的書泰半略有摺痕,並且有劃線跟眉批,不是那種閒來在洗頭店翻八卦雜誌,然後告訴別人「我的嗜好是看書」那種女人。
3.她很整齊,書架上的書按照尺寸排列,簡直可以參加閱兵大典。
4.她頗有品味,浴室裡用的東西都是好貨色,整套法國牌子的沐浴乳、洗髮精,連毛巾、浴巾都是成套的。
5.而且她很細心,洗臉台上放了一隻沒有拆封的新牙刷。
6.但是她也很隨便,隨便帶陌生男人回家上床。

他忽然失笑,無罪的人才可以丟石頭,如果丹容隨便帶男人回家有罪,他自己還不是隨便跟陌生女人回家睡覺。 

真的想太多了,像這樣的一夜情,最好的結尾,就是出去以後向她道謝,離去,然後回到自己原來的生活軌道,不要留下多餘的尾巴。

謝謝妳,昨夜很享受。

謝謝妳,妳的公寓很可愛。

連再見都不需要說,因為不應該會再見面的。

走出房門,桌上居然已經擺好早餐,熱騰騰的咖啡、牛奶、柳橙汁,一籃子新鮮水果、烤麵包、醃肉、香腸、炒蛋、鬆餅,擺滿了一桌,丹容穿著毛巾大浴袍,繞著手看著窗外。

蘇維哲輕輕咳嗽一聲。

她並沒有馬上回過頭來,無限嬌慵的伸了個懶腰,才緩緩的把臉側過來。

那雙既深又黑的眼睛,水靈靈的寶光流動,就算正午的陽光也照不進底層那樣神祕莫測,斜斜的瞟過來,簡直勾魂攝魄,又彷彿有千言萬語,等待傾訴。

然後,她轉過身來,剛才那種驚心動魄的媚態,在陽光下變成和煦溫柔的笑臉,像一切舉止合宜的女主人。

「吃早餐嗎?」她問。

維哲知道應該說:不了,謝謝妳,昨夜很愉快。 

謝謝妳,妳的公寓很可愛。

然後打開大門走出去,一夜情不應該留個尾巴,自床上開始,也應該在床上結束就好。

可是他的嘴巴不聽使喚。「咖啡聞起來很香。」

既來之則安之,先餵飽了肚子再說。

他坐下來大嚼,嗯,好手藝,醃肉跟香腸煎得外脆內軟,還去除了多餘的油分,炒蛋是加了牛奶的,柳橙汁是新鮮榨的,咖啡又香又濃。 

丹容並不說話,捧著一個大大的馬克杯喝黑咖啡。
 
毛巾浴袍的領口有點敞,維哲記起她細膩柔潤的皮膚,滑不溜手的。

有些人的沉默是侷促的,讓人感覺尷尬,可是丹容的沉靜卻使人很自在,在無言之中,默默的鼓勵著對方開口那樣。 

晨光中的早餐桌,他們看起來大概像是廣告裡合乎理想的新婚家庭。可恨事情的真相永遠不如看上去的那樣美滿。

「妳沒有男朋友、情人、丈夫嗎?」 

「以前有過。」

「後來呢?」

「分開了。」

「所以妳這樣自暴自棄,是為了報復?」

她笑了,聲音裡一點苦澀也沒有,「看,你是一個很吸引人的男人,我沒有因為失去愛人而發瘋,也沒有存心作踐自己,上帝給我們肉身,偶爾也是該拿來享樂的,那你又是為了什麼刺激出來買醉、跟陌生女人回家?為了一夜情的刺激?」

換了是別人,他一定嘴硬到底,可是,在這個可愛的早晨,面對一個動人的女子,蘇維哲忽然把心事和盤托出。

「她一直想結婚。可是我總覺得我們還年輕,時間尚早,終於她下了最後通牒,不結婚就分手,她每次吵架都那麼說的,我以為這次不過又是虛言恫嚇,沒想到她來真的。跟一個連她自己都承認各方面都不如我,可是比我有錢兩萬倍的男人走掉,馬上訂婚。三年感情呢,我哭了一個禮拜,然後就開始出來買醉。」

她溫和的看著他。「在不同的女人臂彎中可有找到安慰?」

「不,」蘇維哲坦白。「多半是宿醉。」

她又笑。

她有極美麗的笑臉,像幼兒那樣全心全意毫無負擔,讓人不由得要以微笑回報她的笑臉。

然後,她拿了一杯水跟兩顆泰勒諾推過來。

蘇維哲忍不住笑出來。

「妳怎麼知道?」

「醉酒的經驗我也不少,誰像你昨天晚上那樣喝法,早上都會想要把頭鋸掉,免它再痛的。」

這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女子。

「我該走了。」

她微笑著,並不多話,奇怪的是,她的靜默也並不使人覺得冷淡,只讓他覺得舒適。

她送他到門口,溫柔的替蘇維哲理理襯衫的領子,蘇維哲迷惑了,他從來沒有感受過那樣的體貼,可是,這是一個在酒吧裡頭挑選男人的浪蕩女子呵。

他忽然覺得後悔,很希望他們是在比較不同的場合認識的,至少不要是甫見面就上床的交情,丹容顯然是個很有內心世界的女人,不只是一個睡覺用的身體。

蘇維哲頓在門口,「我可以再來看妳嗎?」

「為什麼?」

「我可以舉出兩萬個為什麼我們應該繼續見面的理由,可是我想先知道,為什麼不?」

「你知道一夜情的規則
……

「去他的規矩。」

那雙澄澈的大眼睛深深的凝視著他。

好半晌,崔丹容微微一笑。「那麼,請電話預約。」

蘇維哲握住那雙有些冰冷的手,用力吻了一下,才轉身出門。

大門並沒有在他身後砰然關上,他進了電梯,才聽到門輕輕關上,像是她站在門口目送著他的背影。

一絲溫柔流進他的心裡。

丹容是個非常好的女伴,成熟大方,溫和體諒,蘇維哲每天都在她身上發掘到新的優點。

她確實照著食譜做菜,而且手藝好過很多餐廳。

她有很好的職業跟收入,個性也獨立,不會成天纏著他,要男友陪、小心貼身伺候。

他打電話給她,她不一定馬上接聽,但是很快就會回電。約會她也不見得都有空,但是他知道丹容會為他騰出時間。

他們約會得很愉快,進展順利,可是偶爾,蘇維哲會忍不住想,丹容在他之前到底有過多少情人?

她忠實嗎?除了他還見別人嗎?

這樣的懷疑,偶爾會在他心裡投下一片陰影,但是只一瞬間,他很快的又釋懷,誰沒有過去呢?只要他們現在交往愉快就好了。

另一個問題會成為問題,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丹容不願意見他的家人跟朋友。

她似乎對他背後的生活圈子毫無興趣,不大願意出席他的朋友聚會,清楚明白的拒絕跟他父母吃飯,他開玩笑式的激將:「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

誰知道丹容一句話就堵回來:「不是媳婦,又何必見公婆。」

「也許不是現在,但是將來,總要見面的吧?」

崔丹容微笑著解開他的皮帶。「我覺得有比吃飯更有趣的事情可以做啊。」

「妳是打算用性做手段,叫我不要提起跟我父母見面這件事情嗎?」

丹容拉下他的長褲,長髮拂過他的大腿內側。「我正有此意,你要我停下來嗎?」

他覺得一陣蕩意。「呃,當然不要。」

晚餐可以等,又不是世界末日。

這不是最理想的女伴嗎?毫無壓迫感,自由自在,朋友在抱怨女友堅持要貼身跟著,或是手機不得關閉,隨時候召的時候,蘇維哲想,丹容從來不會這樣,從來不會那樣。

也許人真的犯賤,永遠想要自己得不到的那樣。當初瑜珍吵著見他家人朋友,他始終不鬆口,一直鬧到瑜珍喊要分手,他才勉為其難的把瑜珍帶回家見父母。

現在換他希望丹容見家長,丹容反而不樂意。

他也不是完全沒有顧慮,比方說,他就編造了很多個他們是如何相遇的故事版本,在心裡面悄悄練習,總不能在老爸老媽問「你們是怎麼認識的」的時候,說「我在酒吧釣到她的。」

甚至於不要提他們認識的第一
?就上過床,光是「在酒吧認識的」,就足夠讓老人家心裡有疙瘩了。

而且丹容比他年長,又是另一個扣分數的地方。

他沒有想到問題會那麼快就爆發。

媽媽等在他的公寓裡,也不顧左右而言他,直接了當的切入正題:「我聽人說,你交了新女朋友?」

蘇維哲還沒想出來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母親大人已經發話:「我不是不開通的人,可是你也該知道,玩玩的對象跟結婚的對象不可混為一談,你一個大男人要約約會,調劑調劑,我沒有意見,可是論及婚嫁的對象就要慎選了。」

「我是在約會某人,可是還沒有想到結婚這個問題。」

「那就好。」媽媽看起來很鄙夷的樣子。「我家雖不富貴,但是門風清白,那樣的媳婦我是不敢要的。」

「妳還不認識她,怎麼知道她會是什麼樣子的媳婦?至少給她機會,認識認識,說不定妳會喜歡她的。」

「不可能。」

蘇維哲對這種斬釘截鐵的口吻有點反感。「媽,我們並不生活在清朝,已經不是娶妻娶德娶妾娶色的時代了,那是我尋覓未來的妻子,不是妳在選進宮的秀女,可否稍安勿躁?」

「已經把你媽貶為慈禧太后了嗎?」媽媽冷笑了一聲。「我並沒有敢多干涉你求學、就業,但是你確定你願意當誰的繼父嗎?」

「繼父?」蘇維哲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

媽媽從柏金包裡抽出一本八卦雜誌。「你不知道崔丹容前夫是誰?大概除了你,沒有人不知道的。」

蘇維哲愣愣的接過八卦週刊,標題上用紅色大字寫的「上流社會離婚醜聞」,大意不外是某集團二少東藉出差為名,偷情為實,中了仙人跳,事後被勒索,髮妻因此憤而離婚之類的事情。

雜誌上面的照片很模糊,還是看得出那是年輕一點的丹容。

頭髮比較長,臉比較圓,大大的圓眼睛帶著一種天真的喜悅,彷彿對整個世界都是驚奇的。

她抱著一個大概兩歲不到的幼兒,母子兩個微笑著看著鏡頭,像那些柯達軟片定格中的快樂人生。 

母親看著他臉上的神情變換不定,「你不知道她結過婚。」

「不,我不知道,謝謝妳告訴我。」蘇維哲機械性的回答。

「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決定,」母親臉色稍霽。「我不是怕替人家養小孩,人家背後有整個王國等著繼承,就算分割成一百份,只拿到點零頭,也還強過你老爸的身家,我們沒有什麼可以怕的。我只是覺得,她不適合你,無端端的找個老妻,她就算現在馬上嫁給你,也還是高齡產婦,你不想要健康的孩兒,我跟你爸可指望著要抱親生的孫子。」 

蘇維哲茫然的點頭。

「我們不幸的不住在孤島上,你可以不顧慮我跟你父親兩老的面子,可是你後面的日子還要面對朋友、老闆、同事,妻賢夫禍少,我聽說外國老闆徵人是要看候選人的妻子的。你才認識崔小姐也沒有多久,不至於有什麼海誓山盟了吧?」

「沒有。」

「那就好。」

母親安慰的拍拍他的手,「戀愛也許是隨機撞上的,可是熱情會降溫,激情會褪卻,結婚應該是考慮後的選擇,你自己想一想。」

丹容離過婚?還有一個小孩?

他不敢相信丹容把這樣大的事情瞞著他不說。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丹容不願意見他的家人、朋友。

蘇維哲忽然想通,原來丹容自卑,她的冷靜、堅強是一層稀薄的矯飾,在那層淡漠的外殼底下,原來藏著一個受過傷害的靈魂。

這解釋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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