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神經外科醫師的伊本.亞歷山大,一向認為所謂的靈魂、心智、精神,都是大腦運作的結果。當大腦停止運作時,所謂的「上帝」是沒有什麼解釋空間的。直到他昏迷的那七天。
在清醒之後,伊本醫師接受大兒子的建議,先寫下自己的感受,完全不讀任何瀕死體驗的相關作品。他一貫以科學的精神來分析,自己所經歷的,絕對不可思議。加上他「瀕死回生」之後的真實人生發展(發現自己的原生家庭有個未謀面的妹妹),讓這個體驗更加的戲劇化,讓他自己感覺"All is well."(我全都好了)的感受。伊本醫師後來接受各大媒體包括歐普拉專訪,被喻為無懈可擊的瀕死經驗。
原本不太願意踏入教堂的他,看到周圍的藝術品、聽見的音樂,想起「在那裡」所感受到的無私的愛,打起寒顫,他寫下:「就在我蹣跚走進聖餐檯領受聖餐時,臉頰上不禁滑落兩行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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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欣賞這樣的簡單性--這就是科學最誠實、最乾淨的一面。我也對科學懷有敬意,因為科學不會予人隨性、幻想的空間。如果事實是建立在明確可信的證據之上,那就接受;反之,則拒絕。
如果在大腦停止運作後,一個人要延續其人格精神,若從科學的角度來解釋,則科學非有即無的解釋方式,無異會壓縮到靈魂存在的解釋空間。甚至我常在教堂裡聽到的「永生」一詞,也沒有解釋的空間了。
這就是為什麼,家人是我最大的依靠。如果沒有家人的愛與支持作為後盾,我便無法盡情發揮自己所學與專長--日復一日做我該做的事情,看我該看的東西。
這也是為什麼,菲莉絲當晚決定代表全家人對我許下承諾。當她坐在床邊,握著我蒼白、近乎沒有生命跡象的手時,她說「伊本,我們不會這樣就讓你離開,你只是需要有個錨、有股力量將你留在這裡,留在我們需要你的世界裡。所以,這個錨,我們來下。」
當時她可能不知道,她所拋出的錨,日後會變得多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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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出現了某樣東西。
它緩緩地散發出如細絲般的白金色光芒,打碎了周遭的黑暗世界。
接著我聽到新的聲音:一種栩栩如生的音樂,那是你有生以來聽過最華麗、最複雜、最美麗的樂曲。隨著純白色的光芒逐漸下降,樂曲的音量也隨之增強,掩蓋過稍早之前環繞在我身邊久久不去、單調且機械化的撞擊聲。
那道光越逼越近,不斷地旋繞,散發出純白色的光絲,其中還夾雜些許金色光芒。
接著,在那道光的正中央,出現了另一種東西。我集中注意力,努力想看清楚裡面究竟是什麼。
那是一處入口。我已從盯著那旋轉的光芒,轉為直接看透它。
在意識到這點之後,我迅速走上前。那裡傳來嘶嘶聲響,我瞬間穿過入口,發現自己在一個全新的世界裡,那是一處我未曾見過、新奇而美麗的世界。
色彩鮮明、生氣勃勃、令人著迷、驚豔……我可以說出一個又一個的形容詞,來描述眼前所見的世界與感覺,但這些詞彙仍不足以說明一切。我覺得自己像是剛出生的新生兒,不是重生,也不是再生,純粹是……新生。
◎伊本醫師的經歷登上〈新聞周刊〉封面故事◎
在我下方是一片綠意盎然、蒼翠繁茂的鄉間景色,與地球的景觀類似……但又大不相同。當下就像是父母親帶你回到小時候待過數年的成長之地。你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或者應該說,你覺得自己不知道那是哪裡。但當你環顧四周,看到某些事物,便會意識到某一部分的你--在心靈深處的你--記得這個地方,而且很高興能重返此處。
雖然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但有件事情我非常肯定:我意外身處的這個世界,絕對是真實的。
有一瞬間,我發現,原來天空上不只我一人。
有人在我旁邊:一個美麗的女孩,有著高顴骨與深藍色眼眸,金棕色的長髮襯托出可愛的臉龐,穿著跟下方村民一樣的農家服飾。我們一同騎乘在一處複雜紋路的表面之上,有著難以形容、栩栩如生的色澤--是蝴蝶的翅膀。事實上,是無數的蝴蝶在我們周圍翩翩飛舞--它們成群舞動翅膀,飛入底下綠意盎然的田野樹林,然後又往上飛回到我們身邊。
女孩的服裝樣式簡單,但它的顏色--粉藍與靛青中帶有淡淡的桃橘色澤--就跟身邊所有東西一樣栩栩如生,令人眼睛為之一亮。她看著我,表情像是在說,不管過去曾經發生什麼事情,如果你此時能看到眼前的畫面,就算只有短暫片刻,這輩子活到現在也值得了。
她與我交談,但不需透過任何語言文字。她傳來的訊息就像一陣風穿透入腦,我當下立刻知道一切都是真的,就像我知道自己身處的世界確實存在一樣--不是什麼幻想、夢境或虛構的畫面。
她傳來的訊息可分為三部分,如果要我翻譯成地球的語言,應該就是:
「親愛的,你永遠受到珍愛。」
「你不必有任何恐懼。」
「你不會做錯任何事情。」
隨著訊息傳來的,是一種解除警報的神奇感。
「我們會帶你認識這裡。但最終,你還是要回去。」
至此,我心裡只有一個疑問。
回去哪裡?
我不是一個容易多愁善感的人。我知道死亡的模樣。我知道,面對自己從未想過會失去的人變成如此,那種無解的悲傷有多麼難過。我知道幻想與現實的差異,我也知道此刻不知該從何跟各位分享的經驗,聽起來或許有些模糊、無法完全接受,但卻是我人生中最真實的一段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