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德國隊前鋒克洛澤打破羅納度的世界盃進球紀錄,寫下連續4屆參加世界盃、36歲依然是隊上主將的傳奇一章後,他為了奪冠之戰宣稱,如果拿下本屆冠軍,他就破例喝酒。
於是我們發現,這位炙手可熱的運動員,奉行不抽菸、不喝酒、不泡夜店的「紀律」。
奪下冠軍後,總教練勒夫謙虛推崇,這是整個團隊的勝利,而戰線早從十年前開啟。
於是我們發現,球賽期間,勒夫下達11條戒律,球員家屬不得在基地過夜、球員不得外宿,更重要的是,全隊保持和諧,嚴禁隊員私下批評彼此。平常的練習更是不准遲到,而勒夫本人天天寫日記記錄對手戰術。
原來「紀律」不只是克羅澤一個人的特質。而是整個德國人的堅持。
有紀律並不等同於不自由不民主不尊重。今日的父母很快就選擇付出更多的愛,但是他們的愛剛好與嚴格的態度大唱反調,通常日後要付出代價。德國的教育前輩就認為,大多時候,我們看到的是一種混合──
唯有出於愛的紀律,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
衝突在所難免,我們是否願意鼓起勇氣?
尤其是:堅持「紀律」的勇氣。
德國薩勒姆王宮中學(Schule Schloss Salem)為德國最大、最知名、要求最嚴格的私立中學,曾培育了西班牙索菲亞王后、英國菲利普親王等歐洲皇家和德國貴族子弟,及德意志銀行總裁、BMW總裁等政經決策人物、歐洲顯赫名流。該校且與其他世界名校接軌,推廣真正對孩子有益的「愛中有紀律」教育。
我們需要再度為教育鼓起勇氣:「陶匠」式與「園丁」式的教育
──班哈德.畢博(Bernhard Bueb)
什麼是教育?我們如何透過教育及教養,引導青少年培養信心和生活的勇氣?又如何讓他們達到目標?
有位教練以嚴格的手球訓練來磨練他的學生。訓練中,球在球員之間傳接流暢,速度令人屏息。球員的動作精準,猶如謹守一項祕密計畫。教練在智力和身體方面的要求都非常嚴格,對他來說,手球訓練是把一個受過良好訓練的年輕團隊引向策略性思考、活用戰術的合作,以及公平比賽的態度。聽起來似乎只有斬釘截鐵的命令,但球員體驗到的,卻是持續的愛。用紀律和愛來引領他的學生,是促使他成功的祕訣。每一次的手球訓練,他都在示範何謂教育。
這位教練是薩勒姆王宮中學(Schule Schloss Salem)的老師。他雖然是阿根廷人,但他對自己與學生的要求,比較讓人聯想到普魯士,而非南美洲。在學校裡,他像訓練手球隊般教育他的學生,學生們愛他也崇拜他,我們其他老師則對他如何以原則和關懷贏得這些青少年的心深感驚訝;我們也有點羨慕他,因為他可以在一九六八年學運浪潮後的德國如此坦然地要求紀律。
他的教育風格,在這樣一個以充分理解年輕人、「陪伴」年輕人成長為號召的教育環境裡,仍舊獲得了極大的肯定。每一種反對的聲音,相較於他的投入與教育熱忱,都顯得空泛而貧瘠。有些人天生就該為人師表,他就是其中一位。
同一段時間,學校裡另有一位女老師。她的教育風格完全相反,在引導學生方面同樣要求甚高,只不過做法不同。她運用的是優雅、沉著的權威,但教育熱忱絲毫不亞於那位阿根廷教師,也同樣獲得學生的聽從。
「自由,從紀律而來。」這是畢博校長對教育的堅持。圖為薩勒姆王宮中學的武士道(Bushido)訓練體驗,包括柔道、空手道、劍道、合氣道等……以及手球、足球、籃球、曲棍球、橄欖球等團隊運動。武士道與團隊運動,都是紀律的典範。
引導孩子,或是讓孩子自己長大?傳統上我們把教育劃分為互相對立的兩種方式。這可以用捏陶的「陶匠」和「園丁」兩種不同的角色來加以說明。選擇以陶匠作為理念的教育人員,希望「塑造」他的學生,他會插手學生的成長,對學生加以限制、要求,要學生守紀律,並為學生創造自主的空間,讓學生為獨立做好準備。也就是說,他要強迫學生獨立自主、取得自由。以園丁為方針的人,著重的則是:年輕人需要良好的成長條件,所以支持他多於要求他,較少干涉學生的成長,但相信學生自己會守紀律,也就是不太需要強制及權威。
陶匠和園丁所代表的這兩種正統的教育風格,其實很少以單一的模式出現。大多時候,我們看到的是一種混合,只不過傾向某一邊。兩種風格都隱藏著危險,陶匠風格可能退化為威權式的教育,而園丁風格則可能變質為不管不教。
威權教育在專制獨裁垮台後告終。德國有了威權教育的慘痛經驗後,希望成為一個人人是園丁的國家,卻落得不管不教的下場。因為園丁的觀念被偏頗為根本不需管教孩子。然而,稱職的園丁,仍得要修剪草木,嫁接插枝,保護草木不受病蟲害、不長歪。
教育,永遠需行「引領」之義,德語的「Pädagoge」(教育家)一詞便可說明。這個詞彙源於希臘文,原意是「少年的引領者」;有引領,便有人追隨。不過,孩子不是生下來就順從的,孩子會不聽話、不受教、不守規矩,為達目的而任性亂來。三歲的小孩還不太會表達,要忍受他們耍脾氣,也得忍住不打孩子,於是父母也需要適切的自律。這種自律因父母親的教育程度而有所不同。
受過良好教育的父母知道,教育要成功,衝突在所難免。教孩子需要勇氣,即使管教會帶來不快,還是要能正視衝突,不輕易讓步,也不在大庭廣眾下退縮。超市、餐廳、火車車廂都是解決教育衝突常見的公開場所,圍觀者通常會指責強硬的處理方式。要教小孩聽話,就必須在圍觀者面前證明你的勇氣。在親戚朋友家等較小的場合也應該堅持。
教育的勇氣,指的尤其是堅持「紀律」的勇氣。紀律儼然是教育最不可愛的一環,卻是所有教育的基礎。紀律所體現的,幾乎盡是大家所厭惡的事情:強迫、服從、制止、壓抑欲望和意志。紀律是將效率原則置於享樂原則之上:為達目標,應當接受各種節制,甚至必須接受節制。紀律總是始於他人的決定,而且應該終於自我的決定,從外部的紀律轉為自律。以教育而言,紀律,必須出於對孩子和青少年的愛。
父母的權威影響深遠--孩子需要成年人的權威
對孩子們來說,父親與母親的權力至高無上,小孩激烈反抗時,媽媽會把他們高高舉起,或者把他們拉走。小孩毫無能力,父母親則是「生與死的主人」。小孩在身體上無法抵抗殘暴的父母,心理上也辦不到,他的思想也不曾自由過。關於父母親和成年人在孩子面前至高無上的權力,新舊童話多有著墨,《灰姑娘》、《糖果屋》,甚至《哈利波特》也有描述。這些童話敘述孩童所受的苦,他們對於獲救的渴望,以及被救出來的過程。法律上關於父母親權力的術語叫做「親權」。從親權的濫用中可以辨識出這種權力的整體,孩子因父母親的忽視、放縱、專斷自為,以及虐待,或是心神上的毀損而致死。孩子的權力在法律上是有保障的,但鮮少有人求取這些保險。家庭屬於私領域,除非情況很極端,才有人敢踏進這個空間。
然而父母親的權力也意謂著保護孩子,如果母親抓住正想往熱鬧的街上跑的小孩,她的權力就發揮了救命的功能。每天都有父母運用他們的權力來教育小孩,孩子們覺得受到保護,並覺得自己的父母強大有力。小時候這世界藏有真正的危險,但也有不真實的危險,因為小孩子活在一種神祕的意識之中。孩子眼中父母親的權力具有超人的規模,也可以抵抗虛構的人物、強盜,以及來歷不明的人。
父母親的權力由於愛而轉變為對孩子的「權威」。基於愛,他們正當地使用權力。警察的權力也同樣正當合法,他運用權威來維持秩序,保護人的尊嚴。醫師以他醫學上的能力來贏得專家的權力,因他治癒病患的意念而建立了權威。戰後後果最嚴重的謬誤之一,是權威會製造恐懼。正當地使用權力並不會製造恐懼,而會產生信任。缺乏權威才會導致恐懼、不安,以及沒有方向感。
以前的權力關係有明確的規則可循。今天講究的也是公正,但是父母、老師、教育人員以及年輕人的腦袋改變了許多。一九六八年之後的世代,尤其是那些意識形態上的先驅,把成年人與小孩之間的權力落差,詮釋為「經驗優勢」。強調教育方法應該避免流於權力的脅迫。所有使人想起權力落差的概念,都受到了輕視,而權威、順從、歸屬以及紀律,也都受到批評。令人瞠目結舌的是,這些觀點找到了進入公民社會的入口,雖然這類思想的左派出身有點麻煩。我自己雖然是徹頭徹尾的小市民思想,對於自由教育的理想仍不免心動,但我也永遠無法支持反權威運動,因為它大肆宣傳人類學和實用本質的愚行。然而,反權威運動中青少年「自主」的力量,卻很符合教育家嚮往的浪漫主義的想像。
從那以後,權威、服從等概念在思想保守的人士眼中,也失去了原本理所當然的效力,豈只理論上遭人質疑,特別是在實務工作上,權威和服從也失去了它們原先無懈可擊的效力。我們今日必須確認的一項後果,是父母、老師以及教育人員在執行日常教育事務時,不再自覺有權威,不再要求理所當然的服從,因此紀律在日常生活中就不那麼受重視了。誰要是執意這麼做,他的權威教育將遭人質疑。這種態度所引起的後果糟糕透了,它確立了家庭、學校和其他教育組織的教育風格。
青少年渴望權威,他們需要成年人,那些給他們方向感和立足點,做為他們的模範,為他們立下高遠的目標、劃定界限,但同時鼓勵他們超越界限的成年人的權威。反抗權威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我們不妨將願意反抗、有能力反抗視為青少年第一次展現他們的性格。希望學習如何「自主」的人,必須先學習服從。當青少年處於徹底蛻變的階段,也就是青春期,這是發覺自我、找到自我的時期,卻沒有和可以探測自己的權威打過照面,那麼在這個過程中,青少年將缺少一個跟他們磨擦衝突、卻也讓他們從中成長的對手。
每一個嬰兒世代就像野蠻人入侵,佛洛伊德曾經如此說道。嬰兒沒有文化、判斷力和紀律。要使他們文明化,需要一種清楚的權威,以及服從的意願。嬰兒高聲尖叫,作為反抗父母親權力和權威唯一的方法,如果嬰兒在不恰當的時機哭鬧,他們的父母就應該運用他們正當的權力,鎮定地處理。如果哭鬧所傳達的是疼痛或害怕,當然應該關心。有經驗的父母會因此發展出分辨嬰兒到底要表達什麼的能力。這需要一些毅力,不要心疼不已地撲過去,就算他的行為看似一場小小「暴行」,也不必如此。在紀律和愛之間抉擇的兩難,今日的父母很快就選擇付出更多的愛,但是他們的愛剛好與嚴格的態度大唱反調,通常日後要付出代價的。
如果權威發揮應有的功能,今日的青少年會贊同權威。為人師表者若要求學生聽話、服從,對學生來說,老師要能以說到做到、影響力以及正直誠實來建立起他的權威,並且不辜負權威的立場。他們希望成為魅力與影響力非凡的老師、教育人員,也想成為這樣的父母。但是,學生也會服從由於人格因素而無法建立權威的老師,只要這類老師能有職務上的權威,同時賦予他們尊重,維護他們的身分。除此之外,這樣的老師自己也要支持職務上的權威,可不能容忍無禮。如果哪個學生口氣不好,就得向學校報備,我當校長時一直都這麼要求。每一位老師都有被尊重的權利,是否受到尊重,學校當局應該關心。一位老師在學校裡走路時,必須流露出自信、態度莊嚴,踏進每一間教室時亦如此,因為職務權威會維護他的尊嚴。
我們應該要求兒童與青少年尊重老年人的權威,尤其是父母的權威。十誡第四條,「當孝敬父母」,今天應該刻不容緩使這條誡律像舊約時代——那個父母的尊嚴和存活都受到危害的時代——一樣有效力。今天我們又回到了那樣的時代,因為不僅父母,連對老年人的尊重都岌岌可危。
只有天份是不夠的:讓工作成為第二天性
想要激發孩子的天賦,必須創造一個先決條件,缺了這個先決條件就無法發揮天賦:他必須讓小孩很早就習慣工作,動物本能就是勤勞的,我們只消觀察鳥類如何築巢或如何餵哺雛鳥就知道了。當然,牠們的勤勞侷限在本能所賦予的任務上。碰到攸關性命的事情時,人類也十分勤勞,但是人類的規章卻是創造文化。與動物相反,人的一生要透過文化才具有生命意義,而所有的文化皆植基於工作之上。為了要確定一個人的道德與生活型態,我們需要儀式性的習慣,使這份工作成為倫理,成為一個習慣。小孩必須及早練習,持續守著一樁事情,為了工作而準備,孩子們必須學習放棄,放棄休閒時光、享樂、休息、遊手好閒、聊天,放棄所有有趣的事情,這就是工作的先決條件。偉大的社會學家韋伯因而辨識出一個美德的三和音,作為我們文化與經濟之基石:放棄、工作以及理智的生活型態。
薩勒姆王宮中學的消防員、水上搜救等社會服務體驗
遊戲,是所有工作態度的第一個入口。可能是為了一個目標而放棄、證明耐力或為一件事而努力、追求精進。從小學習演奏音樂可以培養工作的美德,小孩子模仿他們所見到的工作中的媽媽,做完一樣禮物、按時餵小兔子吃東西、清理牠的窩、幫牠鋪床、接手簡單的家事,這些全都可以培養工作的態度。工作將因學校的回家功課而達到一個新境界,工作被儀式化,變得認真,同時學會犧牲、放棄。
工作的教育目的必須是一種習慣的程度,使工作成為第二種天性。看似與人類天性相違背的,都與工作相呼應。無法學習這種形式工作的人,會碰到麻煩,因為內在工作的渴望會製造出一種習慣來,必須透過不停地決定要工作來取代這個習慣。如果人們必須為每一個作業過程重新決定的話,未免在道德上要求過高。
工作並未成為他的第二天性的人,發展天賦時將不會淋漓盡致,我並不只是說那些有目共睹的早慧,譬如音樂、運動或藝術方面的天性;我要說的是一個人多方面的能力與才情,那些潛藏在許多人身上,尚未被發現,要透過自我認識,因此有了自信之後才發掘出來,並且能夠藉由工作而發展的天賦。
本文摘錄自《有紀律的孩子更優秀:德國王宮中學校長的教育心得》Lob der Disziplin-eine Streitschrift
活動圖片摘自學校官網:www.salem-net.de/
作者班哈德.畢博 Bernhard Bueb校長於德國規模最大、最知名的貴族學校
薩勒姆王宮中學任職三十餘年,作育無數菁英。
他以長年投身教育工作沉澱出的心得,懇切呼籲大家鼓起教育孩子的勇氣。
放任的教養,只會讓孩子承受雜亂無章的苦果。
出於愛的紀律,才能賦予孩子真正的自由。
從小學會服從、讓步、負責任的孩子,才能掌握自己的未來。
延伸閱讀:
1. 德國人不只踢球強!百萬德國人看的科學節目,觀察力就是這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