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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編號:G0100016

入戲【心理醫師般的經典偵探角色】

The Galton Case
作者原文名 Ross Macdonald
譯者 王欣欣
系列 Cool
出版日 2013-06-27
定價 $290
優惠價 79折 $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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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他演了一場近乎完美的戲,
入木三分、真假莫辨。
豈料當戲正要落幕,他真正的戲分才要開始……

每個角色都戴著重重面具,歡迎挑戰「不可能看穿的真相」!

★《龍紋身的女孩》史迪格‧拉森、《失物之書》約翰‧康納利、《控制》吉莉安‧弗林等頂尖小說家的書櫃,都有這一本
★華納兄弟與《駭客任務》電影團隊徹底「入戲」,即將搬上大銀幕
★作者羅斯‧麥唐諾讓犯罪謎題有了精湛的文學筆觸與心理深度,村上春樹更在他辭世後撰文悼念,表示對他的每一部作品,皆是徹底喜愛。他不只是一個優秀的犯罪小說家,更是一位偉大的美國文學家。

「多數推理作家只寫出了犯罪,但他所觸及的,是「罪」。」-《洛杉磯時報》 

私家偵探盧‧亞徹接受律師委託,尋找某家族離奇消失20年的兒子。此人在法律上早已被認定死亡,多年來家族根本無人聞問,在毫無線索之下,似乎注定是個無解的死局。
儘管如此,亞徹仍運用他獨樹一格的辦案方式,逐一找出案件關係人,有如心理醫師般深掘每個人的潛意識,努力擊破其心理攻防。豈知這一次,亞徹的偵探身分徹底扭轉,他被神秘人物緊盯,慘遭攻擊、挾持,謎團未解,自己先成了案件被害人。
在此同時,一具無頭骸骨出土,一個自稱是失蹤者之子的男孩現身,當證據浮上檯面,亞徹卻墜入一座龐大的人性劇場--堅持干涉查案的律師、聲稱要保護病患隱私的醫生、角色扮演走火入魔的男孩、袖手旁觀好戲的友人……每個人都戴著重重面具,在偵探面前演出另一個自己。在這座劇場中,真相之後另有真相,眼前究竟是一張張徹底的假面具,或只是入戲太深的真實面孔?



作者介紹
美國推理作家協會終身大師獎及英國推理作家協會金、銀匕首獎得主
羅斯.麥唐諾 Ross Macdonald(1915-1983)

曾任美國推理作家協會主席,在美國冷硬派推理作家中,有著上承雷蒙‧錢德勒,並啟發勞倫斯.卜洛克與丹尼斯.勒翰等後輩的大師級地位。

麥唐諾創作初期,並未打響名號,反而在生涯末期,甚至辭世之後,才漸受重視。麥唐諾創造了推理史上獨一無二的偵探「盧‧亞徹」,不以拳頭解決問題,總藉由「聆聽、問話」破解案件,深具心理醫師性格,可謂賦予此類小說新個性的重要推手。如今,他早已名列大師殿堂,文壇更說:「達許‧漢密特讓美國私家偵探永垂不朽,錢德勒使之更加純粹,而麥唐諾將其帶向頂峰。」而在此顛峰之上,麥唐諾自認生平最優秀的作品是《寒顫》,並形容:「這是我筆下最可怖的故事,連自己讀了也不禁膽寒!」

麥唐諾創作生涯私心最愛的一本書,則是發表於1959年,至今仍不斷推出新版的《入戲》,他自認從本書開始真正寫出了屬於自己的風格。而時間證明,他的獨到風格已成了真正的經典,不僅蘊含極高的文學成就,更幾乎把犯罪故事寫成了一門藝術。

麥唐諾本名肯尼斯.米勒(Kenneth Millar),1915年出生於舊金山附近,在溫哥華長大,曾於多倫多、倫敦從事文學研究,並取得密西根大學文學博士學位。麥唐諾的妻子瑪格麗特比他更早展開作家生涯,成名也早,名作《眼中的獵物》曾獲美國推理作家協會小說獎,並被推選為推理大師。麥唐諾受到妻子啟發,1944年回到美國,出版了第一本小說,為了避免與妻子姓名混淆,才改用筆名。麥唐諾於1983年辭世。


譯者
王欣欣
譯有《穿著PRADA的惡魔》《愛麗絲與蘿妮》《極地熊寶貝》《福爾摩斯先生收》《夢想之城》《寒顫》等作品。個人網站:www.xinxintal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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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格

商品編號:G0100016
ISBN:9789868900257
頁數:280,中西翻:1,開本:1,裝訂:1,isbn:9789868900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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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編輯前言〉


作家早已離去,故事卻歷久彌新      2012年七月,英國企鵝出版社以嶄新的裝幀設計,推出了包括《寒顫》《入戲》等五本羅斯.麥唐諾作品的新版平裝書與電子書,為其知名的「當代經典」書系添上新風貌。其中寫作年份最早的一本,首度面市已是六十多年前了。年復一年,新銳小說家輩出,有的極懂鋪陳懸念,有的布局極具野心,有的劇情設定勾得人不能不讀。書海茫茫,再怎麼曲折離奇的故事,聽來似乎也不足為奇了。 那麼,企鵝出版社為何要如此慎重地向讀者介紹一系列舊作?眾多研究犯罪、推理小說的評論家,又為何不斷執著地討論麥唐諾的作品?當今文壇鼎鼎大名的村上春樹、史迪格.拉森、約翰.康納利、吉莉安.弗林等作家,又為何會在不同的場合向這位前輩致敬,甚至謙稱自己深受其啟發? 

麥唐諾是公認的冷硬派推理小說名家,上承達許.漢密特、雷蒙.錢德勒,下啟勞倫斯.卜洛克與丹尼斯.勒翰。漢密特是冷硬派創派始祖,錢德勒是他的嫡系傳人,而麥唐諾可說是兩人的法定繼承人。拉森曾在自己發行的書評雜誌《Fijagh!》發表隨筆,談論這三位名家,依他所見,麥唐諾是最有意思的冷硬派作家,因為錢德勒即使在較後期的作品中,仍繼續以四○年代為背景,而麥唐諾則讓筆下的私家偵探盧.亞徹隨著時間推移,始終活在當代。拉森指名《寒顫》為麥唐諾的最高成就,更是犯罪小說登峰造極之作;而麥唐諾個人最愛、也是許多書評心目中他生涯高峰的作品,則是這一本《入戲》。在華納兄弟公司與《駭客任務》《福爾摩斯》製作團隊的計畫中,《入戲》也將是打響這個新電影系列的第一部改編作品。 

然而,他的成就,絕對不僅僅是一位傑出的推理或犯罪小說家。 

麥唐諾筆下的盧.亞徹是一個極為罕見的偵探,縱使翻遍了以他為主角的十八本系列作品,讀者對他的過去仍近乎一無所知。麥唐諾極少提及亞徹本人的私生活,只是專注於刻畫他獨樹一格的辦案方式—猶如心理醫師,藉由反覆的「傾聽與問話」,便能使僵持的案情默默向前推進。亞徹查案的最大動力,其實是一股發自內心對他人的憐憫與關懷,既想理解對方的行為動機,更有著從不明言的正義感,亟欲透過揭發真相,來撫慰當事人所受的傷害、消弭過往的罪惡。 

透過亞徹的眼光所看見的犯罪世界,帶出了嶄新的心理深度,而麥唐諾探討的亦不僅是「犯罪」,而是往人性深處掘去,著重於各角色之所以不得不犯錯的心理成因。麥唐諾深信,人的行為皆源自其過往遭遇所形成的內在心魔,正如他在《寒顫》中形容一名答話有所保留、欲掩藏真相的人物:「聽起來像過往幽魂在耳邊低語。」這份對心理探索的執著,也與麥唐諾個人的經歷有關。三歲喪父的他,如此形容自己在各親戚家中流浪的童年:「我細數十六歲前住過的房間,一共有五十個。」成長經驗將他形塑成一個吸毒、偷竊的青少年,即便成年後走回正軌,唯一的女兒卻因肇事殺人遭起訴,最後更無故失蹤。麥唐諾找遍全國尋女的報導登上新聞頭條,後來,她竟在三十一歲死於腦出血。顯而易見,麥唐諾將個人生命經驗中的椎心之痛、孤獨與疏離,全都投射在小說中,也正因他曾親身經歷這一切,筆下的人物縱有極為不堪的罪惡面貌,在那細膩的鋪陳中,亦都顯得合情合理,彷彿犯罪竟成了一種命定的必然。值得一提的是,麥唐諾的創作除了根基於自身經驗,亦深受費茲傑羅所啟發,他不僅稱費茲傑羅為「我的寫作導師」,更深深推崇其筆下極度複雜的人物刻畫。 
或許,正因如此的文學滋養,使麥唐諾能以時而灰暗,但依舊層次細膩、節奏優美的文字來勾勒犯罪小說不可或缺的曲折謎題,卻絕不因此犧牲了緊湊而流暢的故事節奏,亦不曾削弱劇情的緊繃張力,可謂顛覆了世人對偵探小說的既有印象,也令許多認定此類作品毫無文學價值的評論家,紛紛收回成見。近年,文壇已公認他的作品蘊含極高的文學成就,不只是一位傑出的犯罪小說家,更是偉大的美國小說家。麥唐諾必定不曾想到,他筆下那毫無現代科技輔助,僅透過有線電話來辦案的偵探,如今竟能以電子書的形式在當代讀者之間被流傳、討論。即使經過如此漫長的光陰,在眾多小說家與新舊讀者心中,依舊為他留下了一席重要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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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

※1

衛斯里與賽博法律事務所位於聖塔泰瑞莎鎮的主街,樓下是一家儲蓄銀行。坐私人電梯從陽春的小門廳直上簡潔優雅的另一個空間,會讓人有種感覺,彷彿在艱苦奮鬥多年之後,忽然毫不費力就升到了應有的位置,一個絕佳的位置。 

電梯對面有個紅髮染得極仔細的女人,正用電動打字機打字,態度像在玩耍。她桌上放了個盛了水的碗形花器,裡頭滿滿浮著秋海棠,花與葉的顏色和橡木牆上奧杜邦的畫相互輝映。一把哈佛椅悠閒站在牆角。為求自我提升,我拿起一份全新的《華爾街日報》,在哈佛椅上坐下來。這麼做顯然是對的,那紅髮秘書停下手,降貴紆尊留意到了我的存在。 

「您找哪位?」 「我和賽博先生有約。」 「是亞徹先生?」 「是的。」 她放鬆了,不必拘謹了,我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

「我是漢斯太太,賽博先生今天沒進辦公室,他要我傳個口信,問你願不願意去家裡見他。」 「好啊。」我自哈佛椅上起身,有種受人驅逐的感覺。 「我知道這樣子挺討厭的啦。」她同情地說。「你曉得他家怎麼去嗎?」 「他還住那間海邊小屋?」 「不,結婚的時候就搬了,去鄉間蓋了棟新房子。」 「我不知道他結婚了。」 「賽博先生結婚都快兩年了。」 

漢斯太太的聲音有點貓科動物的味道,讓人懷疑她的婚姻關係到底還存不存在,雖然自稱漢斯太太,可是有種因為死亡或離婚失去了丈夫,正在找繼任者的味道。她突然對我親熱起來,傾身向前跟我說話。 「你就是那個偵探,對吧?」 我說我是。 「賽博先生找你是私事嗎?我之所以要問,是因為他什麼都沒告訴我。」 原因顯而易見。「也沒告訴我。」我說。「去他家要怎麼走?」 「在旱谷公園那邊。我還是拿地圖跟你講好了。」 我們拿地圖上課。「快到分岔口的時候下高速公路,然後在旱谷鄉村學校這邊轉彎,繞湖開個半哩路,就能看見賽博家的信箱了。」 二十分鐘後,我找到了那個信箱。它站在一條私人道路起始處的橡樹下。那條路穿過樹林爬上山丘,終點是一間有很多窗戶的平頂房屋,屋頂上鋪著綠色碎石。 

還沒走到門口,門就開了。一名有灰色瀏海的男子越過草坪向我走來,他穿著家僕穿的白外套,但是即便有這層保護色,依然和昂貴的郊區格格不入。他肩膀厚實,走起路大搖大擺,像在蹓狗似地蹓自己的身體。 「先生,找人嗎?」 「賽博先生請我來的。」 「什麼事?」 我說:「如果他沒告訴你,可能就是不想讓你知道。」 那男僕走近我,笑了笑,笑得很誇張,像齜牙咧嘴的狗,一副要找麻煩的樣子。

從他臉上的傷痕看得出來,這是個愛惹麻煩的人,有些人容易招來友誼,而他容易招來暴力。 戈登.賽博站在門口喊:「沒事啦,彼得,我跟他約好的。」他快步走鋪石路過來,握住我的手。「真高興見到你,盧,我們好幾年沒見了吧?」 「四年。」 賽博看上去一點也沒老。曬黑的臉和白色鬈髮對比,不知怎的反倒造成一種年輕的幻覺。他穿了件棉布格紋襯衫,紮在合身的英國法蘭絨長褲裡,突顯出常打網球練出來的腰身。 我說:「聽說你結婚了。」 「是啊,我也跳進去了。」那幸福的表情似乎有一點點勉強。他對站在一旁聽我們說話的男僕說:「先去看看賽博太太有沒有什麼吩咐,然後到我書房伺候,亞徹先生開了很遠的車,要喝點東西。」 「是,主人。」男僕裝出腔調說話,態度很粗鄙。 賽博假裝沒注意他的口氣,帶我走進屋內,走過有黑白磨石子地板的走廊,穿過滿是熱帶植物的中庭。

那些熱帶植物色彩繽紛,碎碎映在中庭中央的橢圓型水池裡。我們的目的地是偏處一角充滿陽光的房間,滿牆數百本的書將它和其他房間隔得更遠。 賽博讓我坐面對書桌和窗戶的皮椅,調整窗簾,擋掉些許日光。 「彼得應該馬上就會過來。我該為他的禮貌道歉,不,他根本沒有禮貌。現在要找到像樣的僕人真難。」 「我也有一樣的問題,老派的人想要安定,時髦的人想要高薪,兩樣我都給不了,所以大部分的工作都還是自己來。」 「那太好了。」賽博緊貼桌子坐,要講秘密似地對我說:「我想委託你的這件事需要小心處理,不能公開,原因日後自會明白。

總之,假如你真能查得出什麼,那麼查出來的一切都只能向我報告,口頭報告,我不要留下任何書面紀錄。這樣講你懂嗎?」 「你講得很清楚。這是你個人的事,還是客戶的事?」 「當然是客戶的事。我電話裡沒跟你說嗎?這艱難的任務是她硬要我接的。說真的,依我看,她這個願望要想實現,機會不大啊。」 「什麼願望?」 賽博抬眼望向天花板上漂白過的橫梁。「恐怕是個不可能實現的願望。失蹤二十年以上的人,我們不得不假定他已經死了,或者,就算沒死,大概也不想讓人找著。」 「所以這案子要做的是尋人?」 「可惜不太可能找到。我跟客戶說了,但她要我盡力找找,我也沒辦法拒絕。她又老又病,而且任性。」 「而且很有錢?」 賽博聽我說得輕浮,皺起了眉頭。

他專打不動產官司,錢這種東西在那圈子裡多得是,但沒人放在嘴上說。 「老太太的丈夫留下了豐厚的遺產。」他又說:「無論調查結果如何,你都能拿到很高的報酬。」 光影移動,我察覺那男僕從我身後的房門進了房間,腳上穿的是舊帆船鞋,走路無聲無息。 賽博說:「你還真慢。」 「調馬丁尼要花時間。」 「我沒叫你調馬丁尼。」 「是太太要的。」 「午餐前你不該給她送馬丁尼,別的時候也一樣。」 「去跟她說啊。」 「我會跟她說,但現在我是跟『你』說。」 「是,主人。」 賽博曬黑的臉漲得泛紅。「這麼說並不好笑。」 男僕沒答腔,那雙放肆的綠眼睛靜都靜不下來,他低頭看我,彷彿等著我鼓掌。 「你確實有僕人問題啊。」我表態支持賽博。 「噢,彼得倒也沒有惡意,對吧,老夥計?」賽博並不想聽回答,望著我,笑得露出了牙,好掩飾尷尬。「盧,你喝什麼?我要來杯琴湯尼。」 「那我也一樣。」 男僕退了出去。 「那人怎麼消失的?」我問。 「也許『消失』不是正確的字眼,我客戶的兒子蓄意離家,家人也沒去打聽他的消息或帶他回來,至少很多年都沒那麼做。」 「為什麼?」 「我想,他和家人彼此都對對方不滿意吧。他們不贊成他娶那個太太,『不贊成』算是溫和的說法,真要說起爭論的焦點,就不好聽了。你光看犧牲有多大,就知道裂痕有多大,他為此放棄了鉅額財產的繼承權呢。」 「他有名字,還是我們得叫他X先生?」 賽博露出痛苦狀,要他洩露資訊真令他難受。「那個家族姓蓋爾頓,兒子叫安東尼.蓋爾頓,在一九三六年離家的時候二十二歲,剛剛離開史丹佛大學。」 「那可真是很久以前呀。」對我來說,簡直是上個世紀的事。 「我說了,這事沒什麼希望,但蓋爾頓夫人就是要找她兒子,大概是因為隨時都可能會死,覺得有需要和過去達成某種和解吧。」 「誰說她會死?」 「她的醫生。霍爾醫師說隨時都有可能。」 男僕半走半跳進來,手上的托盤叮叮作響,為我們上琴湯尼的時候誇張得像在表演。我注意到他手背上有藍色刺青,是錨的圖案,不知道從前是不是當過水手。沒人會誤以為他是訓練有素的僕人,他遞給我的玻璃杯上還有半月形的口紅印。 他出去之後,我說: 「安東尼.蓋爾頓離家時已經結婚了?」 「沒錯。他太太就是問題的導火線,當時正在懷孕,快生了。」 「一家三口全都不見了?」 「就好像地球張嘴把他們吞了進去。」賽博講得好誇張。 「有沒有遇害的跡象?」 「據我所知沒有。但當年我和蓋爾頓家還沒有關係。我會請蓋爾頓夫人親自向你說明她兒子離開時的情形。不知道她願意透露多少。」 「有內情?」 「我想是吧。來,喝酒。」他語氣愉悅,站著喝下一大口酒。「帶你去見她之前,我希望你能保證全力投入調查,在我們需要你的這段時間裡不接別的案子。」 「我目前沒接別的案子。她要我花多大力氣?」 「當然是盡你所能。」 「你最好還是找大公司合作吧。」 「不,你是我認識的人,我也相信你能把這事辦得有格調。我不能讓蓋爾頓夫人最後的日子活在醜聞的陰影中,在這件事上,我的首要考量是保護家族的名譽。」 賽博的聲音激動得發抖,但我不太相信他對蓋爾頓家有什麼深厚的感情。他的眼光老是望向我身後,十分焦慮,彷彿真正關切的東西在別的地方。 在什麼地方呢?往外走的時候,我得到了一些線索。有個漂亮的金髮女子從中庭的香蕉樹後走出來,年紀看來只有他的一半大,穿著牛仔褲和白色開領上衣,舉止笨拙又鬼祟,好像剛剛躲過人家的埋伏。 「哈囉,賽博。」她說得有點冷淡,不太友善。「想不到會在這兒遇見你。」 「我住在這兒啊,不是嗎?」 「理論上應該是。」 賽博對她說話很謹慎,話出口前好像都先在腦中編輯過。「愛麗絲,先別這樣好嗎?現在不是時候。妳想我今天早上為什麼會待在家裡?」 「你在家對我還真有好處。那你現在想上哪兒去?」 「出去。」 「去哪裡?」 「妳沒有資格盤問我,妳知道的。」 「噢,我當然有資格。」 她故意擺出很醜的姿勢,擋在他面前,屁股翹向一邊,白衫裡的胸部向前挺,既尖銳又溫柔。她應該沒喝醉,但眼中閃著淚光,那雙大眼睛是紫羅蘭色的,原本應該很美麗,現在卻有黑眼圈,就好像上下眼皮各有一道瘀青。 她問我:「你要帶我丈夫去哪裡?」 「帶路的人是賽博先生,是公事。」 「哪種公事?誰的事?」 「當然不是妳的事,親愛的。」賽博摟住她。「回房去吧。亞徹先生是私家偵探,正在幫我辦案子⋯⋯跟妳一點關係也沒有。」 「肯定沒有。」她掙開他的手臂,又來問我:「你想怎樣?沒什麼好查的,我成天待在這太平間似的房子裡,沒人說話,沒事可做。我真希望我還在芝加哥,至少芝加哥的人喜歡我。」 「這裡的人也喜歡妳呀。」賽博耐心看著她,等她情緒發作夠了、累了,自己平息下來。 「這裡的人討厭我,我連在自己家裡點個東西喝都不行。」 「只有早上不能喝,妳看看喝了酒就變這樣。」 「你一點都不愛我。」她的憤怒融化之後轉成了自憐,內在有股壓力把眼淚逼了出來。「你一點也不在乎我。」 「我非常在乎妳,所以才不願意見妳在外頭遊蕩。來,親愛的,我們進去吧。」 他伸手去扶她的腰,這一回她沒抗拒。他摟著她繞過池子走向中庭旁一扇開著的門,進門關門之際,她整個人完全靠在他身上。 我就自行出去了。

※2
賽博律師半小時後才出來,我坐在車上等,從車窗望出去,聖塔泰瑞莎就像一幅等高線地圖,在正午陽光下界線分明。在加州這算是個老城,一切都已就了定位,建築物和山丘彷彿已經融為一體,倚山而建,就好像從過去得到了某種安全感。賽博的房子和周遭環境恰恰相反,新得像剛剛冒出來,像一座可以住人的機器。 

賽博身穿西裝走出家門,西裝雖是棕色的,卻有悶騷的紅色細條紋。他拿著哥多華皮的公事包,態度也跟裝束一起換成辦公模式,明快而有距離感。 我遵照指示,跟在他那輛黑色的克萊斯勒至尊後頭,開車進城,穿過市區,進入一處較舊的住宅區。這一區都是傳統式的大房子,和街道之間遠遠隔著石牆或修剪過的樹籬。 旱谷公園一帶是個經濟戰場,經理級人士與專業人士以智慧與收入在此比拚。但住在蓋爾頓夫人家這條街上的人對戰事渾然不覺,祖父或曾祖父早已為他們贏得勝利。如今他們所需應付的,只有死亡與稅賦。 賽博打了左轉燈,我跟著他的車從兩根門柱之間開過去。門柱上刻著「蓋爾頓」這個姓氏,雄偉的鐵柵門有城堡鐵閘門的氣勢。一名現代奴隸用電動割草機割草,在我們經過時停下手來,抓抓前額的頭髮。草坪和印在美鈔上的序號同一個顏色,連綿幾百碼地。西班牙式大宅的白色門面讓綠色背景襯得十分耀眼。 

車道繞到屋側,我把車開過有篷頂的下車處,停在一輛雪弗蘭雙門轎車旁邊,那輛車上有醫生的蛇杖標誌。再後面一點的地方有棵大橡樹,兩個穿短褲的女孩在樹蔭下打羽毛球。球在兩人之間靈巧地飛過來又飛過去,終於,背對我們的黑髮女孩漏接了。她說: 「噢,該死!」 賽博說:「別發火。」 她原地轉身,像個舞者。我這才看出她並不是女孩,而是體態像女孩的女人。她臉上升起紅暈,用誇張的噘嘴來掩飾挫敗,顯得更像小女孩了。 「我今天狀況不好,否則席拉絕對贏不了我。」 「怎麼贏不了?」網子另一頭的女孩說。「我上星期贏妳三次,今天是第四次了。」 「這局還沒完呢。」 「對,可是我一定會打敗妳。」席拉強烈的語氣和外表不太搭。她很年輕,不超過十八歲。皮膚白裡透紅,眼睛像溫柔的母鹿。 那女人抄起球扔過網去,兩人繼續打球,十分賣力,好像這場球賽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似的。 戴白帽的黑女僕領我們走進會客室。

鍛鐵吊燈像枯萎的巨型黑葡萄串高掛在天花板上,古老的黑色家具擺設得像博物館,牆上都是暗色的舊畫。窄窄的窗戶深嵌在牆裡,活像中世紀城堡的窗。 「霍爾醫師來了?」賽博問女僕。 「是的,先生,不過他已經來了好一會兒,隨時會離開。」 「不是心臟病發作吧?」 「不是的,先生。只是醫生的例行探訪。」 「能不能告訴他,我想在他走之前見個面?」 「好的,先生。」 她快步走開。賽博語氣平淡地說:「我不會為我太太道歉,你也知道女人家就是這樣。」他說這話時沒看我。 「嗯哼。」我並不怎麼想聽他講心事。 就算我想,他也不會跟我說。「某個南美部落,每個月有一星期將女人隔離起來,關進小屋,讓她們愛幹嘛就幹嘛。這真是個好做法。」 「是啊。」 「亞徹,你結婚了沒有?」 「結過。」 「那你一定懂。她們時時刻刻都要你在身邊,我已經放棄了快艇,也放棄了高爾夫,可以說把生活都放棄了。但她還是不滿足。

對這種女人你說怎麼辦才好?」 我早就不再給人忠告了。人家就算向你要,你若真給了還是會討人厭。
「你是律師,我不是。」 我在屋裡兜起圈子,看牆上的畫。畫作多半是些搞祖先崇拜的藝術品,畫中人物有的是西班牙紳士,有的是穿蓬蓬裙、裸露巨乳的淑女,有一位南北戰時的藍衣軍官,還有幾位身著十九世紀裝束、留落腮鬍、繃著十九世紀臭臉的紳士。其中我最喜歡的一幅,是一群頭戴高禮帽的大人物,看著一位臉像鬥牛犬的大亨在鐵軌枕木上釘金釘,背景裡有隻野牛,看起來不太高興。 女僕帶了個身穿哈里斯花呢的男人過來,賽博為我介紹,那是霍爾醫師。他個頭高大,五十幾歲,有種自然流露的權威感。 「亞徹先生是私家偵探。」賽博說。「蓋爾頓夫人有沒有提起她的打算?」 「提了。」醫生用手指梳梳他灰色的平頭,前額的皺紋皺得更深了。「我原本以為安東尼的事情多年前就已經結束,大家都忘了。是誰勸她把這樁舊事挖出來的?」 「據我所知,沒人勸,是她自己的主意。她狀況如何,還好嗎?」 「不比預期差,蓋爾頓夫人.蓋爾頓畢竟七十多了,有心臟病,又有氣喘,加在一起很難預料會發生什麼事情。」 「沒有立即的危險吧?」 「我想應該沒有,但是如果受到驚嚇或太過悲痛,就很難說了。比如說氣喘吧,在那種狀況下就很可能會發作。」 「你是說身心症?」 「要說是身心症也可以,總之就是受情緒影響的疾病,所以蓋爾頓夫人那爛兒子的事真不該再提,就算查到,又能怎樣?」 「我想,至少能在情緒上得到滿足吧。她覺得自己當年對他太壞,想要彌補。」 「但他不是死了嗎?我以為法律上已經認定他死了。」 「有可能是死了,幾年前我們正式搜尋過。他失蹤十四年,就法律上來說,只要失蹤七年就能推定死亡。可是蓋爾頓夫人不許我提出聲請,我想她還在做夢,以為安東尼會回來主張他的繼承權什麼的。幾個星期以來,她對這事簡直就著了魔。」 醫生說:「我看不是著魔,而是有人在她帽子裡塞了隻蜜蜂,真是居心叵測。」 「您認為是誰?」 「可能是凱西.希爾卓。她對蓋爾頓夫人有很大的影響力。而且說到做夢,她小時候也有些自己的夢想,總是跟在安東尼屁股後頭,當他是世界之光。但你也知道,他當然不是。」霍爾醫師斜嘴苦笑。 「這對我而言倒是新聞,我會找希爾卓小姐談談。」 「以上純屬個人臆測,別誤會。總之,我認為這整件事要盡可能低調。」 「我一直都盡力低調處理,但這只是舉手之勞,斷然拒絕也說不過去。」 「沒錯,最好的做法就是,做歸做,可是不要得出什麼明確的結果,等她注意力轉到別的事上,就沒事了。」醫生精明的眼神不但看他也看我。「你們懂我意思吧?」 「完全了解。」我說。「該有的動作全都照做,但不必認真調查。只是,這種治療方式不嫌太貴嗎?」
 「她付得起。如果你擔心錢,那完全不必。蓋爾頓夫人的月收入比年支出還多。」
他靜靜注視我一會兒,摸摸鼻尖。
「我不是要你不做事,我不會要求任何人只拿錢不辦事。
但是如果你發現了什麼會讓蓋爾頓夫人難過的事⋯⋯」
 賽博立刻插嘴說:「這我已經跟亞徹先生提過了,他會向我報告,我想你知道你可以信得過我的謹慎。」
 「我想我知道我可以。」
 賽博臉色微變,眼皮原本沉重地覆在警醒的眼睛上,這時好像受人揮拳威脅似地眨了一下,又迅速恢復原狀。以他這等年紀與財力,不該這麼容易受傷。 
我對霍爾醫師說:「你認識安東尼.蓋爾頓?」 「算是吧。」 「他是什麼樣的人?」 女僕還在門邊候著,霍爾看她一眼,她就會意退下。
霍爾壓低聲音說: 「安東尼是個玩家,在生物學和社會學上都算。
他沒遺傳到蓋爾頓家的性格,非常瞧不起做生意,總說想當作家,但我看不出他有半點天賦。
他真正擅長的是飲酒尋歡。
我想他當年應該是跟一群舊金山流氓跑了,我一直深信其中有人謀財害命,把他的屍體扔進了海裡。」
 「有任何跡象顯示這是事實?」 
「就我所知沒有,但三○年代的舊金山對愛玩的小伙子來說,是個危險的地方。他既然會娶那種女孩子,肯定陷得很深。」 
賽博說:「連她你也認得?」 
「我幫她做過身體檢查,安東尼的母親要求的。」 
我問:「她來過這裡?」 
「時間很短。安東尼結婚當週就帶她回家,我相信他也知道家人不可能接受,帶她回來只是要讓大家難看。如果那是他的目的,那麼相當成功。」 
「那女孩子有什麼問題?」
 「問題再明顯不過,她有七個月身孕了。」 
「你不是說他們剛剛結婚?」

 「是啊,他上勾了。我和那女孩子聊了一下,我敢說她一定是他從街上勾搭來的。即使大著肚子,她還是很漂亮,不過之前過的顯然是苦日子,大腿和屁股上都有疤。她不肯說那些疤是怎麼來的,但不用問也知道是打出來的,而且不只一次。」
痛苦的回憶使醫生的臉微微泛紅。 羽球場上那眼睛像母鹿的女孩出現在他身後的門邊,身體像成熟的水果,一半藏在運動背心和捲起褲管的運動褲裡,整個人散發著健康美,但說話語氣很不耐煩: 「爸爸,還要多久?」

 一看見她,醫生的臉更紅了。
「席拉,把長褲的褲管放下來。」
 「這不是長褲。」 「管他是什麼,都給我放下來。」
 「為什麼?」
 「因為我叫妳放下來。」 
「這種話要說也該私下說。我到底還要等多久?」
 「妳不是要去唸書給蓋爾頓夫人阿姨聽?」
 「並沒有。」
 「說話要算話。」
 「說話不算話的人是你,是你答應的,我又沒答應。我剛陪凱西打羽毛球,已經日行一善了。」 
她故意誇張地扭著屁股走開。霍爾對腕上那隻精準的高級手錶怒目而視,彷彿所有麻煩都因它而起。
「我得告辭了,還有別家要去探訪。」 
我說:「能不能跟我描述一下他太太的樣子?還有,她叫什麼名字?」

 「我不記得她的名字。至於外表嘛,藍眼褐髮,身材嬌小,懷著身孕還是挺瘦的。蓋爾頓夫人⋯⋯不,還是算了,除非她自己提,否則還是別拿那女人的事問她。」

 醫生轉身要走,賽博又問:「亞徹先生能不能問蓋爾頓夫人一些問題?我是說,會不會對她的心臟有不好的影響,或引發氣喘?」 
「這我無法保證。如果她硬要讓心臟病發作,我也阻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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