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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形世界特警隊6:時空亂鬥【回到過去伸張正義!街頭社運必備指南】

雷聲再次隆隆作響。天空現在不只有暴風雨的黑。雲中有粉紅和紫色,彷彿天瘀傷了。威默斯看到雲如袋中之蛇翻動,盤繞無盡沉悶的轟然聲響。他心想:巫師是不是在亂搞天氣?

空氣有異。聞起來像燒金屬和打火石味。隱視大學圖書館圓頂的風向雞開始一圈又一圈打轉。

雷聲⋯⋯滾滾而來。有如巨大鐵方塊滾落眾神之梯,雷霆萬鈞、天崩地裂,天空仿若撕成兩半,建築為之震盪。窗戶遭吹破,排水管融化。屋頂掀入空中,再次落下。建築物搖動。

但這是一場從平原遠方掃來的暴風雨,因此順勢將大自然的美好景物全帶了過來。如今暴風雨將所有事物一股腦地砸下。

他們後來說,閃電擊中狡猾器物街的鐘匠店,那一瞬間所有鐘都停了。但那不算什麼。貝克街,兩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彼此來電了,過兩天為成體統,兩人被迫結婚。刺客公會的鍛造工匠對金屬產生了極大磁力,由於他當時人在兵工廠,因此這成了一樁悲劇。蛋在籃中煎好,蘋果在水果攤上烤好。蠟燭自燃。車輪爆炸。隱視大學首席校長華麗的錫浴缸俐落離了地,嘶嘶飛過書房,然後飛下陽台,掉到好幾層樓下的八角花園,只灑出不到一杯的肥皂水。

首席校長瑞迪庫利手持長柄刷,刷毛停在背上不動,他環視四周。

屋瓦砸到地面。附近裝飾用噴水池中的水在沸騰。

瑞迪庫利一躲,一隻不知來自何方的野獾標本飛過草坪,衝破一扇窗。

他眼睛眨了眨,一場短暫又莫名其妙的小齒輪雨落到他頭上,齒輪啪啦啪啦掉在他周圍。

他看著六名警衛衝進八角花園,跑上通往圖書館的階梯。

然後,首席校長抓著浴缸邊站了起來。泡泡水自他身上流瀉,讓他看起來彷彿從無底深海冒出來的古老巨獸。


大鐘塔傳來垂死的金屬噪音。沉思和瑞迪庫利等了一會兒,但城市依舊充滿了尋常城囂,例如崩毀的磚石和遙遠的尖叫。

「很好。」瑞迪庫利說,彷彿不情不願地頒發「努力造反獎」給這個世界。「那一切是怎麼回事,沉思院長?為什麼警衛會在圖書館裡?」

「是強烈魔法暴風雨,校長。有好幾兆兆魔力。我相信警衛隊在追一名罪犯。」

「哼,他們不能這樣不問一聲就跑進來。」校長說著踏出浴缸,大步向前。

「是的,校長。容我指出你──

「意思是他們必須提出申請。一定要堅持基本禮貌。」瑞迪庫利堅稱。「而且我是這間大學的主人!」

「提到這個,呃,禮貌,校長,你其實沒有穿──

瑞迪庫利大步穿過圖書館敞開的大門,追問道:「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警衛轉身望了過來。一大團泡沫至此一直以優異的表現善盡基本禮貌之責,如今泡沫緩緩滑下地面。

「怎樣?」他厲聲說。「你們以前沒看過巫師嗎?」

一名警衛啪一聲立正敬禮。「我是羅波隊長,校長。我們,呃,從來沒看過那麼大片的巫師,校長。」

瑞迪庫利朝他慢慢茫然一望,彷彿有嚴重領悟力障礙的患者。

「他在說什麼,沉思?」他從嘴角說。

「你,呃,服裝不足,校長。」

「什麼?我有戴帽子了,不是嗎?」

「是的,校長──

「帽子等於巫師,巫師等於帽子。其他都是無用的。總之,我相信我們都是這世界上的男人。」瑞迪庫利說完陷入一陣沉默,然後說:「沉思先生?」

「什麼事,校長?」

「能麻煩你趕到我房間拿件袍子嗎?」

「沒問題,校長。」

「同時,麻煩請借我你的帽子⋯⋯

「但你確實已戴了自己的帽子啊,校長。」沉思說。

「是沒錯、是沒錯。」瑞迪庫利僵著笑,小心、慢慢地說。「現在,沉思先生,除了我的之外,現在馬上,我希望你,確實,借,給我,你的帽子,謝謝。」

「喔。」沉思說。「呃⋯⋯⋯⋯

幾分鐘之後,一身乾淨體面、衣著整齊的首席校長站在圖書館正中央,望著破損的圓頂,他身旁,沉思院長悶悶不樂地看著一些魔法器材(雖然帽子已交還給他,但他不知何故卻選擇不戴上)。

「完全不見人影?」瑞迪庫利說。

「喔可。」圖書館員說。

「你所有地方都找了?」

「不可能找遍這間圖書館的所有地方,校長。」沉思說。「那會花上超過實際可能存在的所有時間。但是當然,所有塵世間的書架牠都找過了。嗯。」

羅波轉向沉思。「沉思院長,請問那聲『嗯』是什麼意思?」

「這是一間魔法圖書館,你明白吧?那代表就算在平常的情況下,書架上空的區域也有潛在的高能量魔法,懂嗎?」

「我不是沒來過這裡。」羅波說。

「那你知道圖書館的時間⋯⋯格外不定?」沉思說。「再加上暴風雨挾帶的魔力,可能剛好──

「你是在告訴我校長跨越了時間?」警衛說。

沉思感到出乎意料。他這輩子從來就不相信警衛很聰明。不過,他小心掩飾得很好。

「要是那麼簡單就好了。」他說。「不過,嗯,閃電似乎助長了隨機的垂直組成⋯⋯

「你說垂什麼?」瑞迪庫利說。

「你是說跨越了時間以及空間?」羅波說。沉思覺得一陣心慌,因為「非巫師」的反應不該這麼快。

「也⋯⋯不完全是。」他說完,放棄了。「我真的必須去研究一下,首席校長。我手邊的一些文獻寫的不可能是真的。」

 

✽✽✽


「我回到過去了,對不對?都是那他媽的圖書館害的!大家都知道那裡的魔法會讓奇怪的事發生!」

「嗯,對。差不多是那樣,對。更正確的說法是你,呃,被捲入了一樁重大事件。」

「有誰能讓我回去嗎?你能讓我回去嗎?」

「時間僧侶」掃地僧一臉尷尬地說:「嗯、哼⋯⋯

「你不行的話巫師一定可以。」威默斯說。「我早上再去找他們!」

「喔,是啊,對不對?你去的時候我希望我能在場。這些人可不是頭腦清楚的老瑞迪庫利底下的巫師,你知道。他們若只是取笑你,那還算幸運了。總之,就算他們想幫你,他們也會碰上一樣的問題。」

「問題是?」

「不可能。目前還不能。」他們對話這麼久,掃地僧第一次顯得侷促不安。「我面臨最大的問題,威默斯先生,就是我要告訴你一些不論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能告訴你的事。但你是個不聽到真相不罷休的人。我尊重這點。所以⋯⋯我全盤說出的話,你可以給我,喔,你二十分鐘的時間嗎?這能拯救你的人生。」

「好吧。」威默斯說。「但到底要──

「你的選擇相當明智。」掃地僧說。「來吧,師兄弟。」

巨大圓筒的聲音一時變了,威默斯感覺到相當輕微的電擊,他全身剛才劈啪一響。

「二十分鐘。」掃地僧說。「我會回答每一個問題。然後,威默斯先生,我們把你從未來二十分鐘送回現在,你會把你我協議該讓你知道的事情告訴你自己。其實,差不多是全部的事實了。你是個能保守秘密的人。這樣好嗎?」

「好,可是──」威默斯開口。

旋轉的圓筒微微改變了音調。

山姆.威默斯看到自己站在那房間中央。「那是我!」

「對,沒錯。」掃地僧說。「現在聽聽那人說什麼。」

「哈囉,山姆。」另一個威默斯說,但眼神不算是看著他。「我看不見你,但他們說你看得到我。記得紫丁香的香氣嗎?你想到那些死去的人。然後你吩咐威利金用水管幫那孩子沖乾淨。還有,呃⋯⋯你胸口有一處發疼,你有點擔心,但你沒有告訴任何人⋯⋯這樣應該差不多了,我想。你知道我是你。好了,有些事我不能跟你說。我知道那些事,因為我在一個」他說到一半停下來,看向一旁,彷彿正聽著畫面外的指示。「──封閉迴圈。呃,你可以說我屬於人生中失憶的二十分鐘。記得當你⋯⋯


***


⋯⋯他全身剛才受了劈啪一聲的衝擊。

掃地僧站起。「我討厭做這件事。」他說。「但我們在寺廟裡,可以抑止矛盾的情況。請站起來,威默斯先生。我要把一切告訴你了。」

「你剛才說你不能!」

掃地僧微笑。「需要幫你解開手銬嗎?」

「什麼,這些老式的卡斯迪第一型手銬?不用,只要給我一根釘子和幾分鐘時間。我怎麼會在寺廟裡?」

「我帶你來的。」

「你扛我?」

「不。你跟我走來的。當然,是蒙著眼。然後你到這裡的時候,我給你一點東西喝⋯⋯

「我不記得!」

「當然不記得。這就是給你喝那東西的用意。方法不算非常神秘,但很有效。我們不希望你再次回到這裡,所以囉,是不是?這地方應該保密—」

「你亂搞我的記憶?現在你聽好──」威默斯半站起,但掃地僧舉起一手安撫他。

「別擔心、別擔心,只是⋯⋯讓你忘記幾分鐘而已。」他說。

「多少分鐘?」

「只有幾分鐘,只有幾分鐘。而且裡面有草藥。草藥對你很好。然後我們讓你睡覺。別擔心,沒有人在追殺我們。他們永遠不會知道你不見了。有看到這個嗎?」

掃地僧拿起椅子旁鏤空的盒子。盒子像背包一樣有背帶,威默斯看見裡面有個圓筒。

「這叫延遲器。」僧侶說。「是那個大圓筒的小型版本,看起來像奶奶軋布機的那玩意兒。我不想解釋得太專業,但圓筒一轉,你身邊的時間就會移動。你懂我剛才說的話嗎?」

「不懂!」

「好吧,這是個魔術箱。高興了嗎?」

「繼續說。」威默斯冷冷回應。

「我從警衛屋帶你過來的時候,你背著延遲器。因此,我們這麼說吧,你身處時間之外。我們聊完之後,我會帶你回警衛屋,老隊長不會察覺有何異狀。外面世界的時間都暫停了。延遲器會處理一切。如我所說,盒子能移動時間。其實,真正的情況是,時間軸推動著我們,盒子能讓我們回到此時間軸的過去。我們這地方還有其他延遲器。拿來保鮮食物很方便。我還能告訴你什麼⋯⋯喔,對了。你只要想著,事情是一件一件依先後次序發生就好了,這樣比較清楚。相信我。」

「這像是一場夢。」威默斯說。手銬叮鈴一聲解開。

「對啊,很像吧?」掃地僧平靜地說。

「你的魔術箱能帶我回家嗎?一路帶我回到我該在的時間?」


掃地僧起身說。「好吧,司令。你想知道一些事實。我們就去花園散個步,好嗎?」

「你能讓我回家嗎?」

「還沒。就我專業意見而言,你來這裡是有原因的。」

「原因?我只是掉下來穿過圖書館的圓頂啊!」

「承蒙你提醒,是的。冷靜下來,威默斯先生。這一切令人壓力很大,我懂。」

掃地僧帶他步出走廊。外面有間巨大的辦公室,充斥著安靜但目的明確的活動。破爛不堪的辦公桌上不時出現更多威默斯在另一間房裡看到的圓筒。有些在緩緩轉動著。

「我們的安卡.摩波部門相當忙碌。」掃地僧說。「不得不買下兩邊的店鋪。」他從辦公桌旁的一個籃裡拿起一卷紙,看了一下內容,然後嘆了口氣扔回去。「每個人都超時工作了。」他又說。「我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這裡。而且我們這麼說的時候,心裡很清楚『每一分每一秒』的真義。」

「但是你們究竟做些什麼?」威默斯問。

「我們確保事情發生。」

「事情無論如何都會發生,不是嗎?」

「看你想要的是什麼事情。我們是歷史僧侶,威默斯先生。我們確保歷史發生。」

 

***

 「好了,威默斯先生⋯⋯你知道宇宙是由相當微小的事物組成的?」

「啊?」

「我們得慢慢解釋,威默斯先生。你是個聰明的男人。我不能一直告訴你一切都是魔法。」

「我真的也在這裡嗎?在這城裡?我是說,年輕的我?」

「當然。有什麼不好?我說到哪了?喔,對,是由相當微小的事物組成,而且—」

「這時期不適合待在警衛隊。我記得!當時實施宵禁。而且那只是開始!」

「微小的事物,威默斯先生。」掃地僧凜然道。「你必須知道這點。」

「喔,好啊。多小?」

「非常、非常小。小到具有相當奇特的特性。」

威默斯嘆氣。「接著我就該問你:有什麼特性,是吧?」

「我很高興你問了。首先,事物可以同時存在於許多地方。試想一下,威默斯先生。」

「那怎麼可能。」他說。「如果這椅子是由許多微小的元素組成,能夠同時在很多地方,那椅子為何沒有散掉?」

「給這人一根小雪茄!」掃地僧歡欣鼓舞地說。「那就是大哉問,威默斯先生。答案呢,我們的方丈是這麼告訴我們,事物的確同時存在於很多地方。啊,茶來了。之所以同時存在於很多地方,是因為多重宇宙是由數不清的其他宇宙所組成。烏斗叢中含有無數烏斗叢。那就好比人所能想到的最大數字。如此一來,就能調和所有量子。對你來說會解釋得太快嗎?」

「喔,那個啊。」威默斯說。「我知道那個。就像你在這個宇宙下了決定,你在另一個宇宙卻下了不同的決定。我有一次在光鮮亮麗的接待會曾聽巫師提到。他們在⋯⋯爭執光輝的五月二十五日。」

「他們當時說了什麼?」

「喔,全是老調重彈了⋯⋯說如果反叛軍好好守住大門和橋,結局就會不一樣了,說你靠正面進攻不可能突破重圍。但他們也說,一方面,這些事發生在別的地方⋯⋯

「你相信他們?」

「聽起來完全是胡扯。但有時你會忍不住想:如果我做出不同的決定會發生什麼事──

「像是你殺死你老婆那時?」

看到威默斯毫無反應,掃地僧一臉佩服。

「這是試驗,對吧?」

「你學得很快,威默斯先生。」

「但在另一個宇宙,相信我,我抓住你揍了你一拳。」

再次,掃地僧露出那惱人的淡笑,代表他不相信他。

「你沒有殺你的老婆。」他說。「在哪裡都沒有。不論多重宇宙有多大,現在眼前這個山姆.威默斯在哪裡都沒有謀殺西碧兒女士。但理論很清楚。理論明白解釋,物理法則下,任何能發生的事必然發生。但現實中卻沒有發生。不過,『眾多宇宙』理論依舊成立。沒有這理論的話,再也沒有人能下任何決定了。」

「所以?」

「所以人當下做出的事才最重要!」掃地僧說。「人會創造出其他法則。他們做的事最重要!方丈對此相當興奮,還差點被乾麵包噎死。那代表多重宇宙不是無限的,人的選擇比他們所想的更加重要。人透過自己的行動可以改變宇宙。」

掃地僧望著威默斯,表情意味深長。「威默斯,你在想:我回到了過去,真該死,我最後大概要變成教會我這一切的那個基爾中士了,是嗎?」

「我是一直在想。警衛隊那時確實會給任何倒在水溝裡的無賴一份工作,因為宵禁和間諜活動的關係。但聽好,我記得基爾,對,他是有道疤,有戴眼罩,但我他媽的確定他不是我。」

「無法明確告訴你,威默斯先生。」掃地僧路子說。「無法確定,因為量子的關係。」

「可是,聽好,我知道我的未來發生了,因為我經歷過了!」

「不。我們現在的處境,朋友,是量子干涉。懂什麼意思嗎?不懂。好⋯⋯我這麼說好了。有一個過去,和一個未來。但現在有兩個『現在』。一個是你和你邪惡的朋友有出現的,一個是你沒出現的。我們可以讓這兩個『現在』平行走個幾天。會花上很多時間,但我們可以做得到。接著兩者會猛然合在一起。未來會變得如何全看你。我們希望見到威默斯是個好警察的未來。而不是另一個。」

「但未來一定發生過了!」威默斯叱道。「我跟你說我記得!我昨天還在那個未來!」

「不錯,可是那再也不代表任何事了。」僧侶說。「相信我,對,你經歷過了,但雖然發生過,依舊可能不會發生,因為量子的關係。如今,未來沒有一個威默斯司令形狀的洞能將你放進去。一切已經不再確定了。但你做對的話,就可能確保未來。你欠自己一個未來,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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