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Q正傳．祝福

商品編號：04200003
ISBN：9576078822
頁數：120,中西翻：1,開本：2,裝訂：1,isbn：9576078822

推薦序 / 【無聲的吶喊】/ 侯文詠

我開始讀魯迅時，因為政治的因素，三○年代大部分作家的作品，除了徐志摩和林語堂之外，大部分都還是禁書。八○年代台北的政治威權已經開始鬆動，幾個大學的附近都有專賣禁書的流動攤販。印象中，我找魯迅、巴金、沈從文或者錢鍾書的作品，一旁就堆著許多的色情書。

對攤販來說，只要是禁書他們都賣，差別不大。
   
魯迅名震江湖，有醫學背景，又是這一張黑名單的榜首，因此我對他的好奇心最大。可惜我剛開始讀魯迅的小說時，一知半解，他的小說和當時台北流行的現代派小說、女性小說，或者是鄉土寫實小說很不一樣。反倒是他身世中那些破舊門第，棄醫從文，與人打筆仗……許許多多傳奇性的故事最早引起我的共鳴。後來我拚命地找他的散文、雜文，邊讀邊拍案叫絕，大快人心，開始愈來愈迷戀魯迅。等到我真的變成了魯迅的粉絲（Fans）之後，再回頭重看魯迅的小說，這才看出了味道，著迷不已。

很多年以後，有年輕的朋友跟我說讀不下魯迅的小說，或覺得魯迅不夠辛辣時，我還真嚇了一跳。後來我想想，我自己也是這樣從生平、散文、雜文再到小說繞了一圈回來的。我相信魯迅那個時代的人接觸他也是這個順序，可惜歷史是無法再重建了。我當然覺得〈阿Ｑ正傳〉與〈祝福〉都是魯迅小說中最精采的作品之一，然而真要說，想從小說裡看到魯迅的真面目其實也最難。
    
魯迅不是我們習慣的那種熱心又陪著笑臉的暢銷作者，他的真面目總是在睥睨與冷嘲熱諷間閃閃躲躲。不同的觀點看到的魯迅也不盡相同，如果你在魯迅的生平或散文裡看到更多的正直與熱情，到了魯迅的小說，這一切就幾乎壓抑在某種憤世嫉俗的世故底了。正因為這樣，魯迅的小說有一種冷眼旁觀的距離──相對於小說人物，也相對於讀者。以至於當阿Ｑ這一號自大無知的小人物枉死時，他還能讓村民風涼地抱怨槍斃不如殺頭好看，抱怨阿Ｑ死前演出不夠精采。或者是在祥林嫂這個女人受盡封建社會欺凌後，他還讓別的三姑六婆調戲她，把她的尊嚴當成笑話來踐踏，問她：「我問你：你那時候怎麼竟肯了？」
   
魯迅寫吃人的人的無情無義，寫被吃的人的癡愚嗔怒。不熟悉魯迅的人，也許覺得故事看來冷淡，可看慣魯迅作風都知道，這些冷淡的背後，其實正是他痛心疾首的吶喊。小說冷冷的，熱情卻躲在字裡行間看不到的地方。這種呼之欲出的悲憫與無法壓抑的傷痛，正好呈現出魯迅小說最不對稱的張力與最特殊的風格。
   
錢玄同最初邀魯迅寫小說時，魯迅曾心灰意懶地比喻說：「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醒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該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以為對得住他們嗎？」錢玄同回答他：「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你不能說絕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於是魯迅這樣開始了他的白話小說創作。
    
常常我讀著魯迅的作品，就想起鐵屋子的故事。每個時代、每個個人都有自己的鐵屋子，至於鐵屋子能不能毀壞，大家也都有各自不同的信仰和努力。我總覺得魯迅是很矛盾的。他內在的熱情讓他嘶聲吶喊，可是他的世故卻不相信鐵房子是可以毀壞的。那樣的吶喊很奇怪，你彷彿可以感受到極力吶喊的姿勢，卻一點也聽不到吶喊的聲音。
    
或許正因為這種沒有聲音的吶喊，使得背後的悲痛愈發深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