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面對青少年的叛逆期,親子作家番紅花與媽咪朋友寫著信,自己是不是一個「遜媽咪」呢:)
現在我不會再說「孩子離巢我已做好準備」這種美麗的話語,會傷心的時候就是會很傷心,就像我的寶貝老貓,我當然知道再過幾年他會老去,每一天我都告訴自己他又老了一點點,但我準備好他的終將永遠離去了嗎?我不覺得,我相信發生的那一天我一定潰堤,而且可能要很久以後才能平整心情,知道會發生和真的發生,是不一樣的,孩子小時候我以為我可以瀟灑坦率的面對叛逆期,現在想想那時候的我好幼稚,好大言不慚。中文很奧妙,所謂「過來人」,是有其深意的。
所以現在當孩子在某些事情的觀點與我衝突時,我就搬出他喜歡的出版人顏擇雅所說過的這句話:「二十歲的年輕人要結交年長二十歲以上的朋友;四十歲以上的人,則該結交比自己小二十歲的青年好友。」這話對我的青春期孩子還蠻受用的,要提醒叛逆期孩子敞開心胸接納父母的人生經驗不容易哪。
每次讀到你細膩描繪育兒生活,我感到一種自我回顧,你是現代罕見的堅強媽媽,體力和意志力都是卓絕的,所以你可以哺餵母乳,煮三餐,成立買菜團購組織(這要花多少體力!),接案寫稿讀書採訪(這要花多少腦力!),你還養貓養狗關心各種社會議題,並不吝在臉書上撰文分享,你每一天要做好多事,但你又沒錯過孩 子成長期間那美妙的一時一刻。
你讓我想到,我也有幸收藏許許多多的育兒時光,年輕時我是那麼專注地成為兩個孩子的母親,下班以後的所有時間我幾乎全獻給兩個孩子,那年代沒有4G沒有智慧手機,沒有網路群組,沒有那些東西來瓜分或稀釋我的育兒生活,我喜歡那樣的年代(這方面我是老派的吧)。
因為和孩子在公園溜滑梯在爬山在散步在喝咖啡在逛書店在看電視在吃飯在午睡的每一個分分秒秒回憶,無形中支撐我面對孩子青春期的叛逆衝擊。
這一年我常常想,我媽媽知不知道我愛她呢?我發現我很需要肯定孩子仍然是愛我的,會不會我也讓我的媽媽默默產生這樣的懷疑,這樣的修練對媽媽來說未免太殘忍,我決定用更多更實質的方式讓我媽媽知道,我真的真的很愛他,他不必懷疑。
(女兒娜娜在友人家切鳳梨。@番紅花臉書)
昨天我和孩子一起去看「驚爆焦點」,導演和編劇以理性中立的調性來敘述《波士頓環球報》的記者們揭發天主教會在波士頓性侵兒童的醜聞,他迷倒於馬克.盧法洛的熱情,我則推崇劇中李佛.薛伯所表現出的格局和冷靜,走出電影院以後,他又告訴我他很想看另一部片「單身動物園」,我對這部新片一無所悉,老大就娓娓
說出這部電影的黑色幽默趣味與情節,劇本很特別,當他侃侃而談他對這類文藝電影的偏好時,我內心暗暗吃驚孩子的變化。
只不過是三、五年前,他還仰賴媽媽對電影片單的選擇或品味,現在他已經完全有自主的觀影喜好,他還告訴我,後天晚上他邀請苗博雅到校進行肥皂箱短講,這陣子他忙於學校制服規定的理性抗爭,深夜經常為寫論述文而在電腦前搏鬥,我突然領悟到,這是一個非常有自己想法的孩子,而這正是他小時候我所期望的,我不是一直鼓勵孩子要有獨立思考能力嗎?
既然很有自己的想法,值此時期他怎麼可能會不叛逆呢?
當孩子很有自己的想法時,或許我現階段所能做的,就是真心地聆聽,不斷地聆聽,開放地聆聽,讓他知道我很努力的涉水而過,想要跨到他這一邊,雖然我們的距離有點遠,但至少每天又接近了一些些。也許這樣就能捱過孩子叛逆的歲月吧,畢竟年少時我也曾經以各種形式去反骨、蔑視大人的經驗,我只能守候,讓他回家時
有熱飯可以吃、有乾淨的衣服可以穿,就像當年我媽媽為我做的一樣。
儘管有時我們累得哭了,但一夜過後,我們總會打起精神繼續明天的工作,孩子讓我堅強、勇敢、內省、寬大,謝謝妳坦承妳的叛逆成長故事,我已不叛逆太久太久,幾乎遺忘叛逆的滋味。也許叛逆不是一個中立的詞,也許叛逆後面隱藏著威權的角力,如果有一天我不再說我的孩子正值叛逆,會不會那才是擁抱對話的開始。
想到這裡,我更豁然了,書寫如此奇妙,反饋我沉澱過後的清明與朗麗,我想起柯慈和奧斯特也曾書信往返好幾年,他們真摯友誼的文字交鋒,所激起的火花讓我念念不忘。謝謝你的來信,養孩子的人真的很需要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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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經番紅花臉書授權刊登)(讀淑婷的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