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懂過動與自閉的內心世界

〈序章　什麼是發展障礙？〉

▍發展障礙不是疾病，而是大腦的「特質」

我在〈前言〉中提到，發展障礙是「大腦功能方面的一種特質」。

雖然原因仍不清楚，但一般認為，發展障礙者的大腦在某些方面的運作有所偏差，譬如想像他人情緒的「眼眶額葉皮質」、表現情緒的「大腦邊緣系統」、控制來自腦幹指令的「前額葉」（尤其是前額葉皮質），以及與情緒波動、同理心及自我意識有關的「腦島皮質」等。

大腦邊緣系統是掌管喜怒哀樂、愉快與否等情緒的部分。無法壓抑自己的情緒，衝動哭泣、大笑或生氣等發展障礙所具有的特質，或許就是因為大腦邊緣系統過度敏感，或是能抑制大腦邊緣系統運作的大腦新皮質功能較弱的緣故。

此外，人類的大腦中，腦幹等較早發展的舊腦經常發出「採取行動」的加速訊號，前額葉則會發出抑制其作用的煞車訊號。所以也有人指出，ADHD的過動傾向，或許就是因為負責煞車的前額葉缺乏作用。

現在也已經知道，分隔前額葉與顳葉的大溝槽（外側溝）深處的腦島皮質也與發展障礙有關。

腦島皮質具有監測現在自己的情緒是悲傷或快樂的作用。而有ASD的人似乎缺乏這方面的能力，所以無法順利將自己的情緒展現在臉上，或是用語言表達出來。

這些先天性的大腦功能偏差不是疾病，頂多算是一種「特質」。所謂有發展障礙的人們，其實也只是大腦太有特色罷了，這些特質與「個性」大不相同，因為個性除了先天條件之外，家庭環境與教育等後天培養的部分也有重大的影響。

 

▍重要的是理解當事人「眼中的世界」

發展障礙者由於其特質的關係，經常會採取一些旁人眼中難以理解的行動。

他們會因為反覆發生的錯誤、難以理解的思維和行為，以及不適合當下情境的無心發言等，對周圍的人造成壓力，往往讓大家覺得「又來了」。

例如有ASD的人不擅長想像對方的感受或理解環境的氛圍，難免對家人造成影響或壓力，甚至因為精神疲勞而導致各種身心問題、罹患「卡珊德拉症候群」──簡單來說，就是你確實在受苦，但無人相信。

雖然卡珊德拉症候群並非正式的醫學術語，但這個詞彙的出現，或許也表明了與發展障礙者溝通有多麼困難。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們的言行舉止背後，必定有其理由，當事人也常因此感到痛苦。

為了與發展障礙者共同生活，首先必須理解他們「眼中的世界」。舉例來說，如果因為發展障礙者「聽不懂社交辭令或諷刺挖苦的話」而困擾，那麼一旦知道原因出在「基於大腦特性，他們只能理解字面上的意義」，心情說不定就能稍微平復一些，也會知道應該採取「與這樣的人交談時，必須盡量有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的方式。

至於發展障礙者，如果知道自己的言語與態度會帶給周遭人們什麼樣的感受，或許就更能掌握日常生活該注意的地方。如果彼此都能站在對方的角度、更進一步理解發展障礙的話，生活想必能比過去更自在、更沒有壓力。孩子能更安心地享受家庭與校園生活；成年人也能減少職場上的糾紛，更充分發揮自己的實力。

 

〈第1章　溝通的困擾〉

▍01　想法固執，回答時給人的感覺很差

「竟然說這種話？」「要再靈活一點……」

＊有自己的世界觀，無法靈活應對＊

A先生（十八歲）有ASD。

他走進診間後，我問：「最近狀況如何呢？」沒想到他竟然回答：「跟醫師說這個有什麼意義嗎？」A先生另外也在進行心理諮商，所以對他來說，我只是個「開藥的人」，就算跟我談論藥物以外的話題，也沒有什麼意義。

如果是一般人，看診時即使被醫師問到狀況如何，就算心裡想著「沒什麼好說的，醫師只要開藥給我就好了」，也會理所當然地給個「還好」之類、不痛不癢的答案。

但ASD患者的想法非常頑固，他們擁有類似個人世界觀的成見，覺得「這個一定要這樣」。對他們來說，為了根據現場狀況與他人對話而改變自己的世界觀，是非常困難的事。也因為這樣的差異，他們有時也會說出讓對方困惑的言論。

【當事人心聲】為什麼做這麼浪費時間的事呢？

最近的狀況或是煩惱的事情，應該找諮商師談就好了吧？精神科醫師只要開藥給我就好了，為什麼要問我多餘的事呢？同樣的事情說兩遍很浪費時間，想知道的話，去問諮商師就好了啊！（A先生，十八歲）

＊理解當事人有自己的世界觀，並仔細且具體地說明，幫助對方學習＊

有ASD的人往往會根據自己的世界觀，老實說出心裡所想的事。由於他們的世界非常難以動搖，往往因此缺乏想像對方感受的能力，也不太清楚對方為什麼不高興。要是對方大聲喝斥：「未免太沒禮貌了！」也許有可能感到退縮，但也有不少人會更強烈地表明自己的想法，並提出反駁。

周圍的人首先要理解的是，當事人所擁有的世界觀是他的一種個人特質。在此認知上，仔細且具體地向他解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直接遭到否定的人會有什麼感受等。稍微隔一段時間之後再說明，或是由第三者來說，都很有效。多累積一點這樣的經驗，有ASD的人想必就能逐漸學會不要太執著於自己的觀點。

【生活指引】該如何判斷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

說出來的話明明沒錯，卻惹對方生氣，有可能是因為你說話太直接。開口前可以先試著停下來想一想：「如果我這麼說，對方會有什麼感受？」思考過後再說出口。當自己的發言導致對方表情變得凝重時，建議接下來的說法要再委婉一點。只要有這樣的意識，就能帶來很大的改變喔！

 

▍10　因為一點小事就生氣，而且難以平復

「不能稍微忍耐一下嗎？」「也太暴躁了吧？」

＊無法理解「平常」，所以忍不住煩躁＊

ADHD的特質之一是情緒控制能力差，但這多半會隨著年齡成長而改善；話雖如此，仍有些人即使在成年後，依然受其影響。比如在餐廳裡被要求等待時，就會忍不住對店員發飆；就算店員只是按標準作業流程處理，有些人也會因此發怒。

R小姐（三十歲）之前在便利商店買酒時，店員要求她按下「確認是否已成年」的按鈕，她聽到之後忍不住大吼：「用看的也知道吧！」雖然有些門市能彈性應付這種狀況，但有時也會演變成糾紛。

又譬如，某次她在速食店點餐時，店員問她：「要不要搭配薯條？」她也強硬地回答：「我沒有說要點薯條吧！」

無論哪種情況，店員都只是依標準作業流程來進行，一般人就算多少覺得有點煩，也能理解「這只是平常的狀況」。但R小姐無法理解所謂的「平常」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因此會覺得煩躁。

【當事人心聲】世界上充滿了無意義的事。為什麼大家都不生氣？

便利商店的「年齡確認按鈕」有意義嗎？我的外表看起來就跟實際年齡一樣，都是三十歲，怎麼可能是未成年人？確認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真的很浪費時間。「用看的也知道吧！」難道大家都不會想說這句話嗎？（R小姐，三十歲）

＊面對暴怒的對方，千萬不能硬碰硬，請冷靜地應對＊

面對突然暴怒的ADHD患者，大吼回去只是徒然消耗彼此的能量，應避免因為受他們的影響而變得情緒化。請冷靜地接納對方的怒氣，並表示理解；如果自己有錯，就坦率承認，同時表達己方的想法和狀況。

如果對方的憤怒過於強烈，有時確實不得不暫時忍耐。如果有必要，也可以先道歉（不管誰對誰錯），之後再找時間好好說明。

ADHD患者的怒氣雖然會在瞬間爆發，但多半不會持續太久；在許多情況下，他們甚至會很乾脆地承認「我也有錯」。由於他們的情緒表達豐富，道歉後也很有可能變得比之前更友善。

 

【生活指引】店員標準化的態度總讓我忍不住煩躁！該怎麼辦才好？

「把對方看成機器人」也是一種方法。以對店員生氣為例，如果是便利商店的無人收銀機、餐廳的自助點餐機或點餐用的平板電腦，這些機器都是採取標準化流程，想必你不會覺得它們很煩吧？所以可以對自己說：「這個人只是被輸入標準作業程式的機器人。」用這種方式度過情緒化的時間，應該就能漸漸冷靜下來。

 

〈第2章　行為的困擾〉

▍17　無論工作或家事都經常出錯，而且幾乎都是「單純的失誤」

「又來了?!」「失誤還真多啊」

＊注意力容易從一件事情轉移到另一件事＊

有ADHD的人，幾乎都有缺乏專注力的特質。

W小姐（二十五歲）經常犯一些很單純的失誤，像是文件裡有錯字或漏字，或是計算錯誤之類的，並因此遭到上司責罵；除此之外，她也常因搭錯車而遲到。雖然她本人也很想改善這種狀況，但失誤還是反覆發生。大家都以為她「馬虎」或「懶散」，然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經常犯錯的事實。

有ADHD的人之所以會出現這些失誤，是因為他們的注意力容易從一件事情轉移到另一件事情上。他們的意識也經常從眼前的事物抽離，飄到九霄雲外，陷入所謂的「神遊」狀態，因此很難專心完成一件事情。人類發呆時，大腦中有個名叫「預設模式網路」的神經迴路會特別活躍；而近年的研究發現，發展障礙者腦中「預設模式網路」的活化程度比一般人更高，推測此迴路的作用也與「神遊」有關。

【當事人心聲】我覺得自己已經很努力避免犯錯了

我在這家公司已經第三年了，工作頻頻出錯讓我很困擾。我覺得自己已經很努力避免犯錯了⋯⋯前幾天才被上司說「你的失誤有點多」，家事也經常做不好，總是意志消沉。（W小姐，二十五歲）

＊生氣只會造成反效果。請具體營造避免當事人犯錯的環境＊

失誤是特質所導致，如果遭到責罵，有可能因為焦慮而更頻繁地出錯，結果失去動力，導致反效果。盡量營造避免犯錯的環境，是針對具備這種特質者的合理考量。

舉例來說，容易在工作順序上犯錯的人，可以為他製作專屬的檢查表，請他每次確認。指派一名資深同事與他搭檔，請對方協助確認錯漏字或驗算；他則能協助同事進行其他自己做得到的工作，或許也是不錯的方式。如此一來，容易出錯的重點就會變得明確，無論周圍的人或當事人也都能逐漸注意到。

至於家事方面，身邊的人可以先觀察一遍他做家事的狀況，再幫他製作檢查表，也是個好方法。

【生活指引】因為注意力渙散而總是出錯。我想徹底改變自己

與其急著改變自己，不如把「建立減少失誤的機制」當成第一步。除了檢查表與任務清單，也很推薦「培養留心的習慣」。把自己所知道「容易犯下的失誤」做成清單，有事沒事就看一下；也可以利用手機的備忘錄功能，以便隨時查看。這麼一來，就能將自己容易犯的錯誤類型根植腦海，自然而然就能更小心。

 

▍22　總是「拖延」該做的事。ASD和ADHD哪裡不同？

「還沒做嗎？」「會來不及喔！」

＊有ASD的人無法安排優先順序，有ADHD的人總是分心＊

拖延該做的事，是ASD與ADHD常見的共同特質。但兩者的原因可能不太一樣。

如果是ASD患者，通常是因為他們「無法安排優先順序」。例如O小姐（三十歲），她手邊如果同時有多項任務，往往會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著手才好。

至於有ADHD的D先生（二十五歲），即使正在處理一項必須立刻完成的重要任務，在接到其他任務的連絡電話或電子郵件時，也會忍不住想先處理。「總之先解決新任務」的結果，往往導致最後根本沒時間完成重要工作，使得成果不如人意。有ASD與ADHD的人就像這樣，往往基於不同的原因拖延必須優先處理的工作，導致最後做得很趕，或是趕不上截止日期，不但經常造成其他同事的困擾，當事人也會因此煩惱。

【當事人的心聲】我知道該做什麼，但老是有別的事情插進來

我知道手上有急著要處理的工作，但一打開電腦就收到好幾封郵件，光是回信，一個小時一下子就過去了。即使開始工作，只要收到其他信件，又會讓我很在意，重要的工作總是因此拖延。（D先生，二十五歲）

＊解決「拖延」的方法因ASD與ADHD而異＊

面對有ASD的人，請明確指示重要的專案「必須在何時之前完成」。藉由發送郵件提醒或請他記在備忘錄裡，讓當事人之後能反覆確認。如此一來，就能讓他們注意交件時間。

至於有ADHD的人，則可提供他們一個不易分心的環境。即使只是整理辦公桌周邊，或是允許他們設置簡單的隔板等措施，都能改善他們的專注力。此外，委託他們做緊急的工作時，可以請他們去「不會受到干擾的地方」。雖然有些職場環境並無法完美做到這一點，但還是請盡可能引導他們前往能排除噪音的環境。

雖然都是「 拖延」， 但ASD與ADHD的應對策略大不相同。

【醫師的生活指引】有沒有什麼好方法，讓我能隨時注意工作的優先順序？

請在每天早上更新待辦事項。將目前手邊的工作全部寫出來，並在必須最優先處理的項目前做記號。至於其他工作，則根據截止日期的先後予以編號，事先排定優先順序。將這份清單貼在目光所及的地方，依序完成工作。將已經做完的工作打勾，能讓人細細品味成就感；每天早上製作清單，也能將工作的優先順序記在腦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