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 1/2

感謝主,我還是個諧星:笑著勇闖生命難關的女孩

.上帝給我的軍裝

家人匆匆為我整理行李後,就這樣轉入了血液科病房。許多朋友趕來探望我,病床旁整整圍了兩圈人。我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勉強自己要打起精神來面對每一個愛我的人,但身體就像離了水的章魚,軟趴趴的⋯⋯腦中依然一片空白:這一切太不真實了!我不是才剛去泛舟回來嗎?再兩個月要去肯亞了耶⋯⋯啊啊啊啊啊!我怎麼會得了血癌?!⋯⋯

血液科病房裡,每位病人都很虛弱,容易感染,因此探訪者除了要洗手、戴口罩外,人數一次也不應超過兩位,越少越好。哇塞,有這麼嚴重喔?一向是個健康寶寶,從來沒有住院經驗的我,有好多東西要重頭學起!

除了隔壁床有病友,值班的護理師和醫生也會不定時出現,送藥、做治療和查房。用布簾圍出的小小空間,只是為了保留最後一點隱私的表象。發燒症狀緩解後,我清醒地躺在病床上,聽著各種聲音:談話聲、打呼聲、腳步聲、機器聲、推車聲⋯⋯霎時間,面對這失控的一切,不禁疑惑:我該怎麼做?在教會擔任學生輔導多年的我,自動啟動了「自我輔導」機制,想要試著安撫自己,找到出口。我不斷地跟自己說:不要害怕,要有信心,上帝會救我;但另一方面,一點點未知便能夠把這些信心喊話全都敲碎⋯⋯

就在內心不斷拉扯的過程中,腦袋當機,只剩一片空白。

透過胡毅牧師的幫忙,我轉為同在靈糧堂聚會的姚明醫師的病人。籃球界有優秀的姚明,沒想到臺大血液科也有一位認真專業的醫師姚明!有教會的弟兄當我的主治大夫,一瞬間,那一片空白的腦袋,好像開始有點畫面了!「哇!上帝真的有派新的將軍給我耶!」我心裡默默地想著。

躺在安靜的病房中,我閉上眼睛,想要好好感受這個極度陌生的環境;心情好沉重好沉重,但卻很奇怪的一點都不想哭。心中出現了一個念頭:「都派將軍給我了,這套新的軍裝,也會保護我的,對吧?上帝⋯⋯所以,我穿上了,請祢也讓我穿上⋯⋯勇氣!」

.最難演出的角色是--

正式住進醫院後,需要排定化療療程,為此,醫療團隊做了更深入的血液檢測,我才知道,原來我先天就有兩對費城染色體變異。三十年來都好好的,最近卻忽然「ㄍㄧㄚˊ」起來發作,使我骨髓的造血功能大亂,身體裡就像起內鬨,免疫系統叛變,自己打自己,才會讓我渾身痠痛、發燒、整個人昏昏沉沉。

我需要進行化學治療,這是一種「寧可錯殺一百,也不能放過一個」的治療方式,抑制我的骨髓(總司令)造出不適量和未達標準的血球(叛變的軍隊)。這樣的治療會讓我的免疫力大幅降低,在這期間,各路細菌、病毒、黴菌都可以來攻打我!

化療很快地開始了,療程規畫分為四期。姚醫師詳細的向我說明化療的副作用,也希望我能先把頭髮剃光,以免因副作用而大量掉髮,不僅不衛生,也容易造成感染。我聽著這些陌生的名詞一一飛進腦袋,面對充滿未知的未來,心中既緊張又不安。

化療開始後,我就像回到嬰兒時期,很多事情都需要別人幫忙,還需要非常多的關注和照顧⋯⋯爸爸幫我準備營養均衡的飯菜、媽媽幫我洗澡,還有,輪流來值夜班的妹妹和教會朋友,他們都只能睡在很難睡的伴床上陪我,讓我既感激又不捨。

其中,珮嘉是我在開平餐飲中餐專制組的學生(專制組的學生是經過選拔的,稱做「選手」,常會參加國內外的廚藝比賽)。我在她高二時認識了她。她的個頭小小的,國中時是柔道校隊,但留著一頭長髮,長得非常甜美秀氣,個性卻很阿莎力。我向她傳福音,她也接受耶穌基督成為生命的救主。雖然是師生,但她就像我的小妹妹。一路看著她成長改變,卻沒想到在她畢業前夕,我進了醫院。

那晚九點,她排班來病房照顧我,我虛弱地躺在床上,向她微笑。這小女孩只是直挺挺地坐在伴床上,要我休息,別說話。

半夜翻身醒來,發現她還是在旁邊直挺挺地坐著,眼睛一直盯著我⋯⋯

「珮嘉,妳怎麼不睡,睡一下啦!我有需要會叫妳的。」

「沒關係啦!」她向我微笑。

凌晨,我起來上廁所,她馬上過來攙扶我。她果然還是醒著⋯⋯

「妳為什麼不睡覺呢?這樣對身體不好喔!」我說。

「老師,妳⋯⋯怎麼可以⋯⋯生病⋯⋯上帝怎麼這樣⋯⋯」她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看著眼前這個美麗的孩子,我的眼淚也無法克制地流了出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生病,但是我知道上帝很愛我,會幫助我,妳不要傷心!」

「⋯⋯上帝怎麼這樣⋯⋯」她說。

「很多事情我們都沒辦法知道為什麼,但我們可以做的,就是選擇繼續相信!妳要為我禱告喔!」我摸摸她的頭。

「嗯⋯⋯」我遞了面紙給她,自己也擤一下鼻涕。

「那我們都不要哭了,我想要勇敢地迎戰,好嗎?」說完,我們相視而笑。

另一晚,教會中的一個大學生大維來照顧我。他長得很高,肩膀也寬,窩在那小小的伴床上,只能側睡,而且還要屈膝縮著⋯⋯我見狀覺得不妥,請他再向護理站要一床棉被,讓他打地鋪,可能會好睡一點。那天深夜,隔壁床的老爺爺病況危急,急救了一整夜,急救的場子就像戰場一般,有各種聲音和各方燈光,隔著薄薄的布簾,這要怎麼睡⋯⋯大維坐在地板上,把下巴放在我的病床上,擔心又疲倦地看著我:「瑋萍姊,妳辛苦了。」

「我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你也辛苦了,謝謝你來顧我。」我向他苦笑。「既然可能還要醒著一陣子,那我們就躺著禱告吧,說不定有恩典就睡著了。」

排班來照顧我的弟兄姐妹與爸爸輪班,白天就靜靜地坐在伴床上看書或上網。他們都被交代不可以一直跟我聊天,要讓我休息。深夜時段,大家則與妹妹輪班。我真的覺得很抱歉,讓大家辛苦了,所以我告訴自己:要調整情緒,讓自己可以快快聽、慢慢說、慢慢動怒。

我想是上帝的幫助吧!在入院初期,情緒非常緊繃的時刻,因為生命中有那麼多愛的力量,充滿彈性,消化了我很多壓力和負面情緒。「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嗯!感謝主,我總是可以感恩。

藥水透過點滴一點一滴流進身體裡,有各種鮮豔的顏色:桃紅、淺黃或深藍,我就像是被瘋狂科學家抓來做「人體實驗」一樣,感覺很奇妙!我原先絕少生病,對各種事情總是充滿好奇,精力永遠用不完,但這些「怪力」一天天消失了,被叛變的免疫系統和來幫忙的凶狠藥物打得「咪咪茂卯」:狂吐、頭昏、胃痛、無力。

「現在是在演哪一齣呀?!」坦白說我有點生氣,卻又不知道該向誰發作。

想起大學時期,瘋狂愛上表演藝術的我,曾參與許多舞臺劇幕前幕後的工作,也因為我的諧星性格,總是一不小心就開始搞笑,常常被導演唸:「妳不要把我的戲都演成喜劇好不好?」

在教會,我也參加了劇團,有次挑戰新角色—生病的虛弱媽媽。排戲時,我雖然努力調整說臺詞的語氣和速度,但舉手投足怎麼看都是「有氣力」的樣子,被大家笑到不行。連導演都無奈地說:「妳看起來實在好強壯、好健康喔!」當時大家都笑了,我也跟著一起哈哈大笑,覺得自己遇到瓶頸了,演不好病人。要演出年約四十五歲、個性內斂的虛弱媽媽,除了在聲音上要有所控制和調整,也要注意速度和斷句。這方面我還可以,但舉手投足我就不是很會拿捏了,既要注意體態,要有點駝背,腳步要慢,但又不能像老婆婆或跛腳那樣慢;還要考慮走路的時間會不會太久,讓戲太拖了。有時好不容易順利講完臺詞,要轉身從A點走到B點,雖然心中一直提醒自己要慢慢走,但身體卻很自然地「俐落」轉身後再開始慢慢走,大家都笑了⋯⋯

真沒有想到,從前因為太健康、太俐落而演不好角色的我,在人生的大舞臺上,竟然要演出血癌病患⋯⋯

「這角色我演得來嗎?」我心中有無數個問號。

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得太快,來不及消化和整理,情緒持續在心中發酵著⋯⋯但為了不讓身邊的人擔心,我只好用「意志力」呼喚「抑制力」,有時候都懷疑自己什麼時候會真的大哭一場⋯⋯

我跟自己說:既然得到這個角色,就把它演好吧!腦中閃過許多曾在電視、電影中看到的相關片段,想像出自己大概會遇到什麼事、變成什麼樣子,有些心理準備;至於接下來要剃頭,一向愛搞笑的我又給自己安排了一個角色:就當作收到兵單,要去當兵吧!

據當過兵的朋友分享,當兵除了出操、打靶,還要接受怎麼坐和怎麼站的訓練課。這麼看來我也是,我的出操呢,就是去醫院的每個單位做檢查或會診;我的打靶呢,是我什麼都不用做,乖乖不要亂動,當靶讓護理師們打針、抽血(希望護理師們都要打中呀,不要讓我受太多苦);我最主要的訓練課,就是「躺著課」啦(在病床上休息或打化療都是躺著,照X光也是躺著,照超音波還是躺著)!哈哈哈!還有胃痛或是哪裡不舒服的時候,就是「忍耐課」了。

腦中閃過這些當兵的「行程表」,心情好像就輕鬆了點。「啊不就是一邊當兵,一邊出征。好啦!萬王之王、萬主之主的神呀,麻煩祢了⋯⋯」心裡忍不住哼起歌來:「我現在要出征∼我現在要出征∼」加油!

.最潮的髮型

化療過程中,我開始瘋狂掉髮。面對枕頭上的頭毛們,雖然想要假裝沒看見,卻一直被護理師碎碎唸⋯⋯但我很「滿陪」(賴皮),始終不為所動,直到第二個療程,才終於下定決心,情商莊大衛美髮沙龍的紅牌—宇嵐老師,來幫我剃頭。

她的個性有趣又直率,記得以前我每次問她:「這次要幫我弄什麼髮型?」她總是豪爽又頑皮地說:「剃光頭啦!」哈哈,沒想到玩笑開久了就成真了,今天我就獻上我的光頭初體驗給她!

宇嵐帶著工具,來到我的病床前,擺好椅子、鋪好地墊,為我圍上圍巾,準備剃頭。在寧靜的病房中,只有電動理髮器發出的低吟聲,在我頭上游移。

哪個女生不愛美呢?雖然我很能接受前衛的髮型(大學時挑染過綠色、也燙過米粉頭),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剪三分頭或是剃大光頭⋯⋯

看著髮絲一綹一綹落下,每一撮都宣告著我的抗病戰役正式開始,前方每一步都是未知⋯⋯好強的我忍住眼淚,我想當時我的表情一定很猙獰,明明略帶哽咽,卻還是憋著,裝作若無其事地和宇嵐說笑;反抗著、掙扎著,就是不想要哭喪著臉。

宇嵐離開後,我回到病床,情緒終於到達臨界點,眼中的淚水瘋狂地湧出⋯⋯

這一個月的所有事來得又快又急,就像走在曠野中,忽然下起滂沱大雨,我拚了命想逃,卻無處可躲⋯⋯此刻我已經跑累了,蹲坐在雨中哭泣,等待雨停;等待太陽出來,把我的衣服曬乾;期待,有地方可以休息;期待,我能快點繼續啟程走向夢想。在淚眼婆娑中,我試著禱告讓自己平靜,但面對我最信賴的耶穌,卻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只能用眼淚向神表達我所有的委屈,向祂坦承我心中的恐懼⋯⋯

「咦⋯⋯主呀,祢曾說過的新的軍裝,就是現在穿嗎?⋯⋯」我忽然明白過來。這套軍裝呀,真的是穿在心裡面的!

過去我穿的軍裝是要出去闖、出去給,把年輕人從各式各樣的枷鎖和困境中帶出來;而這套新軍裝,不是要去給,乃是要領受神的恩典,好面對疾病,和過程中的磨難。

眼淚流盡,心情也平靜許多,於是又恢復了鬥志!站在鏡子前,想著新軍裝、看著新造型—三分頭的自己。雖然臉看起來很圓,但還滿有巾幗英雄的樣子嘛!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感謝主,這個造型滿潮的!

「那麼,要上戰場囉!」看著自己眉宇和眼神間的堅定,我意氣風發地笑著。

.因為我們成了一臺戲,給世人和天使觀看

人在一生中會扮演很多正式和非正式的角色,可能是每個成長階段、環境、情況和職業交織出來的。每個角色都在延展我們的生命價值,每個角色都是我們經歷人生酸甜苦辣的一部分!生命經驗的累積會成為我們的智慧,但有的則會變成自己的固執和驕傲。唯有「謙卑」才能使我們更擴展、被調整、被更新、被充滿。

現在我是血癌病人,要乖乖接受治療和檢查,但我不要我的「接受」是認命,對我而言,這是挪出更大的空間,來學習全新的、不同的生活方式。

回想幾天前,教會的巽正牧師來探訪我,叮嚀我要好好放下工作,讓自己可以沉澱心情,面對真實的自己,不需要每天要求自己精神奕奕,笑臉迎人;停止「服務」,好好的「領受」和「接收」大家對我的好。這段話,現在在我的心中亮了起來。過去,我心中總是因著有機會「給」和「付出」而感到滿足和驕傲,但似乎也因此,漸漸成為一臺不停運轉,卻不願意停下來維修、換新零件的機器。我想我必須調整自己的心態,才能勇敢迎戰!

演一齣沒有劇本、情節也無法事先確定的戲很難,但我禱告,請求上帝讓我演出祂的初衷,演出生命的精彩。劇情的起承轉合雖然未知,但祂安排的戲絕對高潮迭起、驚喜不斷,並且溫馨感人!對於接下來的治療,說不緊張是騙人的,但我期待自己能夠用力也能夠放鬆,像在游我最愛的仰式一樣:躺在水面上,用力將腰桿挺直,才能輕鬆浮起;然後順著浮力擺動雙手,就能前進!更可以敞著臉,享受陽光。看著藍天白雲,就看見了對未來的盼望。

想起國內一位資深的喜劇演員曾說:「表演是生命的詮釋⋯⋯快樂的背後,並不全然只有快樂,還有經過悲傷淬煉之後的淡定與寧靜。」電影《美麗人生》中,那位將被納粹處死的父親,知道自己的兒子躲在角落偷偷看著他,為了不讓兒子擔心,這位父親做著有趣的踏步、手舞足蹈,只是想讓兒子開心。願我在這齣戲的演出中,一方面能夠帶給眾人歡樂,讓大家想笑;另一方面,也在眼淚和苦痛中,淬煉出自己生命的力量。

.God is love and love never fails.

入院初期,早晨醒來觸目所及的不是熟悉的景物,總覺得很奇怪,每天都會噁心地玩一下昏迷或是失憶的老梗:「我怎麼會在這裡?」或是「這裡是哪裡?我是誰?」但是相信我,玩了一個禮拜就不想玩了,只覺得更不耐煩⋯⋯

化療讓我渾身不舒服,身體和精神每天會怎麼樣都很難預測。這些顏色鮮豔的化療藥水真是威力強大,很快的,我的體力越來越差,連走路都不太有力氣,整個人也昏昏沉沉,總是要面對莫名的胃痛和噁心感⋯⋯

過去,我從來不曾這麼虛弱過,總是強壯地飛來闖去。只能說我很有本錢啦!看著自己結實的壯腿,還有很多肉的翹臀:「食欲不好沒關係啦!一定會慢慢恢復的。」我對自己這麼說。

就算時常昏昏沉沉,也要提醒自己不要一直睡覺,要找點事做,以免白天睡太多,造成晚上失眠。望著大窗戶外的臺北城,望著藍天白雲,我跟上帝說:「好難過喔!街上的人是那麼的自由,我卻必須留在這裡⋯⋯」要面對現實,同時又要保持正面積極的心態,真的需要練習。

白天有好多獨處的時間,一開始真的很不習慣,過慣了忙碌和吵鬧的生活,現在一切突然靜止下來,我的腦袋卻還跟不上狀況,不斷「瞎忙」著:想未完成的工作、擔心自己是否造成了大家的麻煩、觀察醫院的環境、感受自己急速變化的身體狀況⋯⋯許多事情在我腦袋裡繞呀繞的。

晚上不好好睡,就不能好好長健康的新血球。徬徨、難熬的失眠夜,除了常抱著自己隱隱作痛的胃嘆息,有時還會被隔壁病友吵醒。漫漫長夜,睡覺對我而言不再是徹底的放鬆和享受,我總是期盼晨光的到來。一開始,睡不著真的會很慌張,甚至生氣,但幾次下來,我發現焦慮和擔憂對病情毫無幫助,會更難睡,於是我意識到自己需要靜下心來,不是壓抑情緒,而是與這些情緒共處。

在黑夜中,許多回憶湧上心頭,許多想念的人一一浮現;自己真實的情緒在壓抑了一整天後,終於有機會出場表演。強慣了、忙慣了,時常刻意忽略自己的感受。過去,我用所學的東西打天下,像游擊隊,衝鋒陷陣;而現在的軍裝、武器是內在的,用信念和禱告來打,像是回總部當內勤,要學會調度、規畫。同樣的是,神的同在和恩典,我也要用一樣的熱血和真誠來回應。

這必是場美好的仗!


醒著時,除了上網,我開始大量地閱讀聖經,慢慢地讀,慢慢地想和消化。雖然聖經裡找不到「為什麼是我得血癌?」的原因,但神的話語著實是我消沉時提振的力量和牽引。

曾經有位不認識的熱心弟兄來探訪我,劈頭就問我有沒有讀聖經,分享一下感想。雖然我覺得有點怪,但基於禮貌,還是大概回應一下;沒想到他繼續追問我有沒有好好禱告,有沒有問問神是不是有什麼隱藏的罪,才導致我的疾病⋯⋯這下子我真的被惹毛了!

「你的意思是,我也許做錯了什麼,所以神才處罰我,讓我得血癌?」我直接問。

「不是不是,我只是想說妳可以好好思想,向神悔改⋯⋯」他緊張地說。

「你真的好奇怪喔,你又不認識我,劈頭就跟我說這些,好像生病是我的錯,我認識的神不是這樣耶⋯⋯」我真的生氣了。

「⋯⋯沒關係沒關係,那我們一起來禱告⋯⋯」他吞吞吐吐地說。

「我看是不用了。」我不客氣地說,請他離開。

唉!生病已經夠煩了,怎麼會有這樣熱心卻阿達的弟兄來跟我說這些話呢?他說的不完全是錯的,有些疾病的發生是因為罪的緣故,有些是因為生活習慣或意外,但有些可能是沒有原因的。我之所以生氣,是因為他狹隘的「指教」,好像試著引導我相信:天父是嚴厲的、可怕的,而不是愛人的。就算我真的做錯了什麼,神會自己啟示我,怎麼會是把我框在恐懼的圈圈裡懲罰我咧?

也許我的反應真的大了點,但我需要捍衛我所相信的。聖經上說「神是良善的神」(God is a Good God.)。雖然不明白「Why Me?」但人一生的年日,在上帝的「永恆」裡,真的是滄海一粟;何況我的人生也還沒走完,現在還有許多事情不能明白,又有什麼關係?只要我有一位永遠不失敗的「靠山」,就夠了。

「God is love and love never fails.」

好了,不要生氣了,我要繼續當諧星!諧星的本質並非瘋瘋癲癲,而是真有喜樂和堅定的心,才能散發出真正的幽默。


特別附錄 血癌小知識──瑋萍與醫師們的Q&A  文/劉家豪、姚明


Q:為什麼骨髓移植是瑋萍唯一的機會?

A:不是每位血癌病患都需要接受骨髓移植。

有些血癌只靠化學治療無法將癌細胞清除乾淨,或是暫時乾淨,不久又復發,是屬於高度危險、難治的血癌,唯有透過「異體造血幹細胞移植」才有機會治癒。

就拿瑋萍的急性淋巴性白血病來說,有不好的染色體的變化(第九對和第二十二對染色體轉位、就是所謂的「費城染色體」),第一次化療後又沒有清乾淨,之後即使接受化療加上標靶藥物,仍然可以測到有「微量殘留癌細胞」,所以「異體移植」是現代醫學為瑋萍治癒血癌唯一的機會。


Q:為什麼不選「自體移植」,而選「異體移植」?

A:「自體移植」的概念是,我們想給病患一個超高劑量的治療,這樣的治療會讓病患的造血系統無法自行恢復,所以要在高劑量治療前收集造血幹細胞,並冰凍保存起來,然後在高劑量治療後將造血幹細胞解凍回輸,這就叫做自體造血幹細胞移植。

這種治療方式並不適合瑋萍,因為瑋萍的骨髓裡一直有微量殘留癌細胞,把自己不乾淨的骨髓輸回去,等於把癌細胞又輸回體內,之後復發率就會很高。

而進行「異體移植」後,病患體內流的就都是捐贈者的血,捐贈者血球中的淋巴球就像在血中巡邏的警察,一看到癌細胞就可以把它清除掉,我們稱為「移植物抗血癌效應」。這也是「異體移植」的復發率遠低於「自體移植」的原因。


Q:聽說骨髓移植要「配對」,那是什麼?是配血型嗎?聽說有兄弟姊妹、慈濟、臍帶血幾種,當初為什選慈濟的?父母可以捐嗎?

A:異體造血幹細胞移植,捐贈者和受贈者(病患)的配對無關ABO紅血球血型,血型可以不同。

配對是看人類白血球組織抗原(human leukocyte antigen,HLA),是跟移植排斥與否有關的細胞膜表面的抗原。

我們目前用高解析度的方法去檢驗「HLA基因」。HLA基因位置的這幾個基因相同的兩個人,並不是他們所有基因都相同,血型也可以不一樣。現在配對的HLA有五種:HLA-A、HLA-B、HLA-C、HLA-DR、HLA-DQ。因為染色體有兩條,因此每個基因都有一對,五乘以二,共有十組基因序號做比較。相合度越高越適合。

異體移植配對的順序為:

(1)兄弟姊妹

兄弟姊妹有四分之一的機會會全合,因此最優先搜尋,不過瑋萍的妹妹和瑋萍不合,無法配對。

(2)非親屬(在臺灣為慈濟骨髓庫)

是志願捐贈人士抽血檢驗HLA累積的資料庫,找到配對符合的機會約一半。瑋萍在骨髓庫找到一位十分之九相合的捐贈者,是合適的。

臍帶血也是一種造血幹細胞的來源,臍帶血庫也屬於非親屬造血幹細胞資料庫,但因為細胞數有限,目前大多還是應用在小兒科的病人。

(3)父母兒女半合移植

也就是父親或母親捐給兒女,或兒女捐給父母。因為兒女的一對染色體,一半來自爸爸,一半來自媽媽,HLA相合度應在一半以上。但大部分的人都只和爸媽各只合一半。這HLA只合一半,以往理論上是不能做移植的,但近幾年移植技術突破,存活率已大幅提高,因此在某些醫學中心,若兄弟姊妹及非親屬庫都沒有適合的捐贈者,父母兒女的半合移植已被提升為第三順位考量。


Q:聽說有捐骨髓和捐「周邊血幹細胞」兩種,當時為何選「周邊血幹細胞」?

A:

捐贈者可以選擇捐骨髓或捐周邊血液幹細胞,相異之處在於:

‧捐骨髓的捐贈者

需進開刀房,全身麻醉,在兩邊的骼骨上抽出足夠的骨髓。大約需住院三天。第一天住院準備,第二天收集,第三天就可以回家。

‧捐周邊血液幹細胞的捐贈者

要先接受四至五天的白血球生長激素皮下注射,之後打從手肘上的血管,扎一根和捐血車捐血時用的一樣粗的針,血抽出來之後,流進一臺幹細胞分離機,其實是一臺離心機,將造血幹細胞用離心法分離出來,剩餘的再由另一手輸回去。這樣循環三、四個小時,分離機內就會分出一袋幹細胞。收集原則上不用住院,但若手上的血管不夠粗,扎不進捐血的針,則要住院,於鼠蹊部打較粗的雙腔靜脈管來收集。


對病患而言,接受骨髓移植後血球恢復較慢,但慢性移植物抗宿主排斥疾病(GVHD)較輕微。

相反的,接受周邊血液幹細胞移植後,血球恢復較快,但慢性GVHD較嚴重。而GVHD又可帶出移植物抗血癌效應(GVL),對於復發機會高,特別需要靠排斥來抗癌的病患,就會優先選擇周邊血液幹細胞。

對於非親屬庫的志願捐贈者而言,原則上是依據捐贈者的意願來決定捐骨髓或周邊血液幹細胞。



◆撰文者簡介


劉家豪 臺灣大學臺成幹細胞中心、臺大醫院血液科醫師。


姚明  臺大醫院血液科主治醫師,臺大醫學院醫學系臨床助理教授。


close
貨到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