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太人的禮物-一個游牧民族如何改變歷史

前言

這全都是從猶太人開始的。我所謂的「這」是指許多我們關心的事情：那些構成我們價值體系的根本基礎。「我們」包括了猶太人和非猶太人、有信仰的人和無神論者，任你選擇。如果沒有這些猶太人，我們將會通過不同的眼光看、用不同的耳朵聽這個世界，甚至感受到截然不同的感覺。不只是我們的感覺中樞會不同，通過那個感覺中樞螢光幕的篩選，我們接受的這個世界也將不同：我們將會根據不同的想法理解我們的世界，對我們所有的經驗作不同的解釋、對發生在我們周遭的所有事情作不同的結論。我們將會為我們的生命規劃不同的過程。

我所謂的「我們」，是指一般「我們」二十世紀晚期的著述：西方世界的人特別擁有而且關係重大的心理狀態。這心理狀態感染了地球上的每個文化。因此，以驚人的準確度來說，所有的人性都已經不由自主地陷入了這個「我們」的圈套。不論好歹，西方世界的人性歷史是一脈單傳的。正因如此，西方世界的發明者猶太人是絕無僅有的：沒有別人像他們一樣遙遠；他們有非常特殊的天職。在本書裡，我們將可以看到，這種個人命運的特殊天職是猶太的想法。 

我們的歷史充滿了這種例子：很多人不願意正視猶太文化。猶太人是西方世界的前輩、祖先。但由於知識上的盲目、種族沙文主義、仇外心理，或者純粹壞心眼，這些人無法給猶太這個歧異的部落、混雜的團體、流浪種族應有的立足點。事實上，在這空前的血腥世紀之末，我們可以很輕鬆的回顧那些不堪想像的恐怖景象，這些景象都是那些絕對不肯承認猶太人的人做出來的。

我要請我的讀者們，不僅要從腦中抹去恐怖的歷史（不論現代、中世紀或古代的歷史），也要（盡可能）從腦中抹去「歷史」的這個觀念。特別是，我們一定要從腦中抹去所有的固有假定，根據那些假定，我們建構了我們的世界-我們整個錯綜複雜的行動和觀念的建構、理智和情感的祖產傳統。我們必須再度想像，在聖經的文章開始寫作、開始說話之前，甚至在聖經開始作夢之前，我們是如何在這個地球上生存與活動的。

第一個人類變種出現在地球上時，想必是個很奇異的現象。就像他們的靈長類祖先，有瘦長、適於漫遊的四肢，但是沒有什麼肌肉，以及足夠的皮毛或銳爪，而要依賴樹木的保護。更別提他們嘗試著在美國南部沒有樹木的那種大草原上探險-跌跌撞撞地尋找食物，以免變成別人的食物。在用盡他們的小嘴巴、沒有長好的牙齒、不自然的大腦袋（和靈長類嬰兒一樣的大腦袋）之餘，他們被迫回過頭來，用他們的機智求生存。很長一段時間，他們的年輕對他們並無助益，直到他們度過了其他哺乳動物的嬰兒期、從父母得到多方面長時期的警惕和密切的監護。沒有計畫和深謀遠慮，沒有實際發展複雜的策略，這些變種根本不可能生存下來。

然而，如果我們借鏡於史前或草昧時期「記錄」裡的暗示，我們將會有意外的結論：人類用來幫助他們求生存、繁榮的那些發明或發現-先是工具和火，之後是農業和畜牧，之後是灌溉和輪子-並不是什麼革新。這些都是從世界以外來的禮物，應該是那「永恆」的一部分。所有的證據都指出：在早期的信仰觀念裡，宇宙是循環的。早期人們所作的假定，和稍後較精密的社會（例如希臘和印度）所作的假定略為不同，後者的理論比較精緻些。普契（Henri-Charles Puech）在他尚在寫作中的《人與時間》（Man and Times）裡說道：「沒有任何事件是特殊的、沒有任何事物是預先設定的，但是……一旦有事物被顯露了，這事物便會被顯露，而且將會在每個循環裡被顯露。」

猶太人是第一個跳離這個循環的。他們找到新的思想和經歷的方法、新的了解和感覺這世界的方法。我們可以比較公正地說：他們的想法是自有人類以來唯一的新念頭；但是他們的世界觀變成了我們不可或缺的部分，甚至可以說已經寫入了我們的細胞裡，成為我們遺傳的密碼。我們發現這密碼無法抹煞-就算是在簡單的實驗裡，也不可能逃脫這個密碼的影響-現在，所有其他民族的宇宙觀點，就我們看來，已經都是奇異陌生的。

聖經是猶太宗教經驗裡最出類拔萃的記錄。這經驗仍然保持新鮮，甚至和其他古代文獻裡的神話相對照，仍然令人感到震驚。「聖經」這個詞由希臘文裡「書」的複數演變而來。雖然聖經理所當然地被認為是西方世界獨一無二的一本書-西方世界的基礎文件-其實是一套書，是在為期一千多年的時間裡寫成的文庫。

希伯來文屬興起於中東的閃語之一支，大約至少濫觴於主前哻兩千年以前，但是不知道到底多早之前。我們缺乏早期這種語文發展的證據。像阿卡德語（Akkadian）這種閃語很早就有文學用語，但是在主前第十世紀之前，一直到古以色列人在早期猶太最重要的人物摩西的領導下逃離埃及，再度在迦南定居，都沒有可靠的書寫記錄。這表示了至少聖經的第一本文集裡的歷史故事不是以書寫方式保存下來的，而是口耳相傳。因此，從摩西帶他們離開埃及而爭取到自由、亞伯拉罕在迦南漫遊，到約書亞領導他們在迦南定居，我們只能讀到口傳的故事。這些故事在第十世紀大衛王在位期間及之後第一次（但不是最後一次）被收集編寫。但是整本聖經文集（不包括希臘新約聖經。一直到西元第一世紀，新約聖經才被附加上去），在巴比倫俘虜了猶太人以後有一段時間，也就是在主前五百三十八年以後，才告完成。最後一本被收入希伯來文聖經的文集，可能是主前第三和第二世紀左右的事，這些是《以斯帖記》、《傳道書》（主前第三世紀）和《但以理書》（主前第二世紀）。一些作者不明的篇章，例如《猶滴傳》、《所羅門之智慧書》，遲至第一世紀才被收入。 

對大多數的讀者來說，聖經是個令人困惑的大雜燴：那些挑起艱鉅任務，要從頭讀到尾的人，在讀完一兩個篇章之後，很少能保持讀完的決心。雖然聖經裡充滿了愛與死這兩個文學的重要主題（還有刺激的諷刺、性和暴力），也充滿了宗教儀式和冗長戰爭的沈悶描述。因為聖經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經由多之人手寫成的，對現代那些想要了解聖經的人必然充滿了混亂。 

大多數的「現代人」不再考慮我們現有的、認為是天生自然的、不辯自明的態度之起源。但是，要了解我們自己-還有我們不費吹灰之力而具有的認同感，我們必須回到這本重要的文獻去找尋。它是西方文明的基石。我並不想以繼續忽略猶太文化的態度寫聖經簡介之類的書，我想探索貫穿聖經這個特殊的文化的一些必要的線索，以了解這整個架構底下的基礎-不論讀者屬於哪個教派或不信任何宗教-為現代的讀者們分辨那些仍然存在的西方文化遺產的源頭。

要適切了解聖經，不能從它著手。所有的定義都要有明確的界定，而要有明確的界定，就要說明它不是什麼。所以，我們要從聖經開始之前開始，從猶太人之前開始，從亞伯拉罕之前開始-當現實好像還是個可以預測的封閉的大循環，而這個大循環開始了它許多的革命的時候。我們且回到那輪轉的世界。 

近來，為了避免BC（主前）和 AD（主後）之涉及基督教，一般廣泛使用BCE（公元前）和CE（公元），多多少少形成了趨勢。我使用主前和主後並不是要冒犯什麼人，而是因為除了學術圈以外，新的稱號還沒有得到公認，恐怕公元前和公元這用詞會誤導了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