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與御:落合博滿特立獨行的66條心法方,帶你勇闖人生競技場
你的人生,由你統御
「八年間四度封王。」
對於我擔任中日龍隊監督的八年間,周遭的人都這樣說。
「八年間也四度鎩羽。」
這句話聽起來或許像專門與人作對的搗蛋鬼,但卻是我真正的想法。尤其是回顧錯失冠軍的球季,我常常思考「如果那樣做可能比較好」,或是「這樣做或許可以獲勝」。不過這不是後悔,而是如同想像「關原之戰如果西軍取得霸權,之後的歷史會變成怎麼樣」一般。
如同棒球比賽的指揮調度一般,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必須決斷「該向左走,還是向右走?」無論選擇了左或右,就無法看到另一個決定的未來。
當時應該選擇另一條路嗎?自己的人生會比較好嗎?
隨著年齡增加,或是感覺人生不順利時,大概都會這樣回顧自己的人生。但是自己走過的道路已經成為歷史。既然如此,不如「認命」,反而能成為向未來前進的動力,繼續走下去。我是這樣認為的。
如何才能成功?怎麼樣生活才能幸福?如果知道答案,人生就簡單了。但我認為,經常探索自己應走的道路,也就是「指揮調度」自己的人生,才能體會人生的樂趣。
駕御自己,比統領他人或組織更加困難,因為我們會思考:「這樣做,別人會怎麼想?」所以我們應該以「現在的自己需要什麼」為基礎,帶著勇氣來行動。
本書忠實地敘述了我擔任監督八年間的想法,希望有助於讀者審視自己。
13三十幾歲時做了什麼,決定四十歲以後的人生
在我的選手調度方面,有人說我重用資深選手多於拔擢年輕選手。
這種說法有些誤解。
我個人認為,在實力社會中,年齡或年資經驗無關緊要。打球時認為「我還年輕,在這個圈子裡的時間還很長」的選手,與認為「我這個年齡,時間已不多,為了不留下遺憾而打球」的選手相比,哪一種人比較會盡全力?思考這一點,常不得不起用資深選手。
機會隨時隨地都可能來到?
首先要看選手能不能察覺到。
即使察覺得到,只是若無其事的等待,與明知不容易得到,仍不放棄的全力追求,這兩者完全不同。
雖然不能一概而論,但最近的年輕選手總給人欠缺「不願放棄任何機會」這種積極態度的印象。
有一點要強調的是,在職棒界中要成為球隊的主力球員,不付出過人的努力是很難達成的。
我就任中日龍隊監督以來,球隊土生土長的選手中,成為球隊主力的只有森野將彥一個人。固然球隊還沒有到必須大幅世代交替的時期是一個原因,但八年間就只有這一名選手而已。
森野在我就任監督時年齡二十六歲,是他進入球隊的第八年。
若在以前的職棒界,他應該已成為球隊的主力,但是當時他還在一軍與二軍之間上上下下。不過我感覺他的揮棒技巧不錯,而且守備也很熟練,因此決定對他進行徹底訓練。森野自己「想成為主力選手」的欲望也非常強烈,二○○六年終於首次達到可稱為主力選手指標的規定打席數。那時他二十八歲。到了二○一一年三十三歲時,他成為當家三壘手,二成多的打擊率也幫助他奠定隊中不可或缺的地位。如果沒有嚴重的運動傷害,到四十歲為止仍可活躍在第一線。
一般企業也有相似之處,高中或大學剛畢業,社會新鮮人一開始就能夠自己以嚴格的態度成長的人並不多。通常反覆受到前輩或上司責備、安撫,之後獲得機會,到三十歲左右能獨當一面就不錯了。
也就是欲速則不達。
現在的中日龍隊,以二十七歲的野本圭和岩崎達郎為首,加上二十六歲的堂上剛裕、大島洋平,二十四歲的松井佑介,二十三歲的平田良介、堂上直倫、福田永將等,有多名未來可望成為主力選手的年輕野手。如果我以個人之私將某位選手拔擢進入主力陣容,一年左右或許就能留下差強人意的成績。
但如果不同時加強基礎訓練,使選手獲得能夠應付漫長球季的體力,連續兩年、三年都留下理想成績是很困難的。因此,二十五至三十歲之間,應作為打好基礎的時期。
年紀輕輕成為球隊主力,但三十五歲左右就高掛球鞋,是很令人遺憾的。與其這樣,倒不如二十多歲時打好基礎,三十歲時成為主力選手,過了四十歲還能活躍在第一線,或許更為幸福。
我在年輕時,有人說職棒球員能打到三十五歲左右就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在這種狀態下,最好能盡早成為球隊主力選手。但是在當時,野村克也和我都打到四十五歲才退休。即使曾被揶揄:「球衣還打算繼續穿下去嗎?」我們也不在意。正因為奮戰到四十五歲,才了解到很多新的事情。
因此,進入中日龍隊的選手,將二十五歲以前定位為加強體力與技術的時期,即使其他球隊的同齡選手已成為球隊主力也毫不在意,因為,自己未來成為球隊主力選手後,能夠比他們活躍得更為長久。而且,從這些選手二十五歲左右起,嘗試在實際比賽中起用他們,也能看出他們在此之前曾努力打好基礎。
二○一一年球季,這些年輕選手都獲得了出賽機會。
看到坐在球員休息區中的年輕選手,可以看出他們躍躍欲試的心情。雖然有嚴苛的考驗,但是他們一點也沒有退縮。到此階段為止,我有責任陪伴他們成長,但之後他們就必須與其他隊友競爭,勝者才能取得先發地位。
最重要的,則是成為主力選手的三十歲以後。
肩負著球隊的勝負責任而出賽,自己的背後則有後輩在看著。由於職棒界的選手生命逐漸延長,我認為三十歲以後的表現極為重要,因此選手們應在三十歲以前打好穩固的基礎,三十歲以後展開充實的棒球生涯。
我對四十一歲的谷繁元信、三十九歲的和田一浩,在心中都寄予這樣的訊息:
「我還不滿意你們的表現。不服的話,最好打到我退休的四十五歲。你們會發現還有許多需要學習、實踐的事情。」
16調度看的是結果,只有事實能留在歷史上
在討論我的指揮調度時,一定會提到2007年與北海道日本火腿隊進行的日本職棒總冠軍系列賽的第五戰。第九局時我換上救援投手岩瀨仁紀,來接替到第八局為止沒有讓任何一名打者上壘的先發投手山井大介。
媒體大肆報導「山井完全比賽幻滅」「更換山井正確與否」等。
由結論來說,我至今沒有從「正確」或是「錯誤」的標準,來思考過我的指揮調度。我只是在某個局面下做出自己認為最佳的決定而已。
中日龍隊自1954年擊敗西鐵獅子隊,奪得日本職棒總冠軍之後,就無緣再登總冠軍寶座。2004年我就任龍隊監督時,就揭櫫了奪回暌違五十年之總冠軍的最大目標,結果雖然贏得中央聯盟冠軍,但是在總冠軍系列賽中不幸以三勝四敗失利,未能實現日本第一的願望。2006年再度稱霸中央聯盟,但是在總冠軍賽中又以一勝四敗不敵北海道日本火腿隊。
對當時的中日龍隊而言,在評論選手的實力、球隊的戰力之前,早已承受著日本第一的沉重壓力。
2007年,中日隊在中央聯盟雖然僅獲得亞軍,但在當年引進的聯盟季後賽中脫穎而出,連續兩年打進總冠軍賽。對手是與前一年相同的日本火腿隊。
我腦子裡所想的,只有無論如何要奪下總冠軍頭銜。
在札幌舉行的第一場比賽,以一比三落敗。第二戰以八比一扳回一城。第三戰回到中日隊主場名古屋進行,以九比一再拿下一勝。接著第四場比賽又以四比二獲勝,總冠軍終於聽牌。
就在這樣的優勢下迎接第五場比賽。
我排出山井擔任先發投手,第二局下半,平田良介以高飛犧牲打先為中日隊攻下一分。山井從第一局起就表現穩定,讓日本火腿隊打擊完全熄火。他沒有讓任何一名打者上壘,我一面以「看看他完美的投球持續到何時為止」的心境注視著場上的狀況,同時,為了拿下這場比賽的勝利也思考了各種作戰計畫。因為,我冷靜觀察這次總冠軍賽的過程,感覺到如果這場比賽輸掉,那麼回到札幌進行的最後兩場比賽,極可能一勝難求。
到了第四局,山井右手中指的水泡破皮,流出鮮血,但他還是帶傷奮戰。接到報告的投手教練森繁和,抱著祈禱的心情注視著山井的投球。
第八局對方又三上三下,還差一局就可以締造「日本職棒總冠軍賽史上第一場完全比賽」的紀錄,但我在球員休息區裡卻正思考著如何進行最後一局的防守。這時,森繁和教練來到我旁邊說:
「山井說他沒有辦法再投了。」
站在山井的立場,先發投手的手指受傷,若在第五或第六局時要求更換投手,會增加後援投手的負擔。因此想必他努力盡到自己的責任,投完八局,然後將第九局交給終結者岩瀨仁紀。於是我當機立斷,告訴森繁和:「換岩瀨上場!」
身為前職棒球員的我,與大部分球迷一樣,也希望看到山井演出完全比賽。
我充分了解紀錄和頭銜都能使選手快速成長,因此我也曾思考:「如果領先三、四分的話,一定會讓山井向這個紀錄挑戰。」
但我是中日龍隊的監督。
眼前最優先的應是為了奪取「暌違五十三年的總冠軍」而採取最佳的策略。回想當時的心情,我想與「山井的遺憾」相比,或許第九局被換上場的岩瀨更覺得痛苦。
結果,岩瀨在不得不上場的局面下,輕鬆解決對方三名打者,使中日龍隊終於實現了暌違五十三年之久的總冠軍。
對於這次的投手調度,比賽後媒體上充斥著各種意見。
除了發現支持我的人大多為曾經獲得日本職棒總冠軍的監督之外,我對媒體和社會上的反應並沒有任何感想。
無論任何局面,領導統御通常是以結果來論斷。
事實上,那一場比賽的調度萬一導致輸球,我一定會飽受各方攻擊。因為,不同調度造成的結果,如果沒有親眼看見,通常只能以結果來論斷。如果監督不是我,山井或許可以用完全比賽奪得總冠軍。或者也可能山井後來遭到對方猛攻使戰局逆轉,最後如我所擔心的,在札幌連敗兩場而錯失總冠軍。
但是--
一切都由當時擔任監督的我來決定,結果,只有「中日龍隊獲得總冠軍」的事實留在歷史中。
肩負責任的人所下的決定,亦即領導統御,以及所帶來的結果,不是應該由歷史來評價嗎?這樣的話,當事人只要做出在此當下他所認為最佳的決定即可。我認為這是不可動搖的。
「做這樣的決定,不知周圍的人會如何評論?」
摒除這樣的雜念,做出對眼前來說最佳的決定。
我認為監督的領導統御,一言以蔽之,就是如此。
19所有工作都以合約為優先
相信很多人知道世界棒球經典賽(WBC),以及日本連續在2006、2009年兩屆比賽中封王。
部分媒體報導過,2009年的第二屆比賽,曾請我擔任日本國家隊的監督,但是被我拒絕了。
之後由巨人隊監督原辰德執掌國家隊兵符,選拔選手時,中日隊所有選手都婉拒加入,結果受到大肆批判。
有媒體推測是拒絕代表國家與世界列強交手的我,對選派陣中選手出賽顯露出難色所致。
這種批判一直持續到2009年球季結束。
為什麼非要批判我和中日隊的選手不可呢?老實說,到現在我還無法理解是什麼原因。
當時我與中日龍隊之間簽有合約。
合約書的主旨有一句話:「盡全力助球隊封王」。
舉行世界棒球經典賽的三月,正是日本職棒例行賽開幕前各隊進行熱身賽的時期。在這麼重要的時間點上,我不可能任意拋開「合約所訂定的工作」。
若要由現役監督來指揮日本國家隊,日本棒球機構和十二支球團的老闆應一起商議。如果會中決定由我指揮,並透過中日球團老闆邀請的話,我當然沒有理由拒絕。因為透過與我簽約的一方來邀請,我是不可能說NO的。
這是日本社會的缺點;搬出「為了國家」「為了成為世界冠軍」的大帽子,決定事情時,組織和合約都可以變得曖昧。
選手也是一樣。事實上,在選拔奧運國手或世界棒球經典賽代表時,我曾經提出一個提案,就是對所有選手進行問卷調查,在「願意參加」和「不願意參加」兩個選項中選擇其一,然後在願意參加的選手中選出國家代表。
因為,要求不願意參加的選手提出理由是很奇怪的事。這有幾個重要原因。
首先,所謂選手到底是什麼?
選手是與球團簽有合約的個人事業主,要從事合約上未記載的工作時,應先尊重選手本人的意願。
入選國家代表的所謂「傑出選手」,其實很多人是帶著傷痛在打球。
其中有些人甚至沒有將本身的狀況告知所屬球隊的監督。換言之,選手的狀況是該事業主的「企業機密」。單方面的被選入國家代表隊,若拒絕的話,即使被要求說明原因,他也不可能誠實的回答:「是因為腰痛的緣故。」因此,最好是從有意願的選手中選出。
當然,我想有很多選手非常希望參加類似的國際大賽。對於有意進軍美國大聯盟的選手而言,這更是極佳的表現舞台。由選手=事業主的角度來思考,應該也很容易想像得到。
能否獲勝是另外的問題,單是有意願參加的選手,就足以組成國家代表隊。既然如此,為何還要求專心於日本職棒例行賽的選手參加呢?職業棒球界是契約社會,在重要的時機點上卻考慮次要的問題,會令人感覺怪異。
下面的事現在寫出來已無所謂。中日龍隊投手岩瀨仁紀曾入選2004年北京奧運和2008年倫敦奧運代表。當時雖然還在職棒球季中,但他接到邀請後依自己的意願而參加。北京奧運時與獎牌擦身而過,回國後不斷有人打電話至球團,其中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性命受到威脅。之後他在職棒例行賽中出場時,觀眾席中也經常傳出噓聲,還曾經請警察到球場維持秩序。
有過這種經驗的選手,若表示「不願再參加國際比賽」,身為監督者也很難開口:「背負著國家的榮譽,你應該參加!」
可知,選手除了本身的狀況之外,還受到各種因素影響。
例如,妻子即將臨盆,希望盡可能待在妻子身邊;擔心經濟艙症候群,不願長途飛行等,我想都可以作為以職棒例行賽為事業的選手們拒絕加入國家隊的正當理由。
充分了解周遭的氛圍來行動,或是接受他人請求而全力以赴,這些都是為人處世上非常重要的。我們不能否定這一點,甚至應堅決同意。
但是,在工作上,一切應以合約為優先考量。
日本的社會有許多非黑非白的灰色地帶。雖然有時需要灰色部分,但是在採取行動之際,必須看清「自己與誰簽有合約」「自己的工作是什麼」,一切以合約為優先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