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 1/2

人生問題的有益答案:偉大思想家如何解決你的煩惱【艾倫狄波頓人生學校】

〈精彩節錄〉

●斯多噶學派 

當別人遭遇不順,例如遺失鑰匙、工作受辱、求愛遭拒或丟臉蒙羞,我們也許會叫他們要「斯多噶一點」或「哲學一點」,這如同在向斯多噶學派致意。綜觀所有哲學思想,也許依然就屬斯多噶主義最直接有助我們面對不安與驚恐。他們的著作淺顯易懂,相當撫慰人心,是難眠夜晚的理想讀物,有助減少午夜夢迴的恐懼害怕與鑽牛角尖。尤其有助面對四大難題:

◎焦慮

許多壞事隨時可能發生。一般人的安慰方法是認為自己終究不會有事:令人尷尬的電子郵件不會被發現,醜聞不會爆發,銷售成績會上揚……然而斯多噶學派反對這種安慰策略,原因是他們認為焦慮源自一道鴻溝:一邊是我們害怕可能發生的事情,一邊是我們希望可以發生的事情。鴻溝愈大,心情愈忐忑不安。

為了重新冷靜下來,我們需要剷除所有希望,滴水不漏,善用智慧。斯多噶學派認為,與其拿美好想像安慰自己,不如勇於面對最壞結果,進而全然安於其中。我們該直接面對恐懼,想像惡夢成真的結果,進而得到關鍵的領悟:我們應付得了。即使我們會鋃鐺入獄,散盡家產,顏面盡失,所愛的人紛紛離去,業績數字奇慘無比—依然應付得了。我們通常緊閉眼睛,不敢正視可能的下場,所以被恐懼緊緊掐住。可是塞內卡說:「為求減少擔憂,你得假定所恐懼的必將成真。」 

◎憤怒

我們都會生氣,尤其是生伴侶的氣,生小孩的氣,生政客的氣。結果氣急敗壞,傷害他人。斯多噶學派覺得憤怒是一種危險的沉溺,更是一種愚昧,理由在於所有憤怒源自一件事:對存在的錯誤認知。憤怒是天真的惡果。

在斯多噶學派的分析裡,憤怒源自希望與現實的劇烈衝突。我們不會每次碰到壞事都大聲咆哮,只會為意料之外的壞事光火。為了心平氣和,我們務必學著大幅降低對人生的期望。所愛的人當然會讓我們失望,同事理應會搞砸事情,朋友必然會矇騙我們……這些都屬意料之中,沒什麼好意外的。如果我們信奉斯多噶主義,可能為此難過,但絕不為此生氣。

智者該設法讓外在事物無法突然擾亂內在平靜,預先想過所有悲劇。塞內卡問:「何須為一時際遇哭泣?整個人生本就使人淚流。」

◎妄想

我們很容易自認特別倒楣,責怪自己,埋怨別人,變得憤世嫉俗。

斯多噶學派希望我們另做他想:這或許不是我們的錯,也不是任何別人的錯。

……

如果我們預先有這種認知,則能對成功泰然處之,對失敗淡然處之。無論怎麼看,我們不配領受大多數好事。因此,智者永遠不該相信命運的禮物:舉凡名聲、金錢、權力、愛情或健康皆非自己所有。即使我們得到這些禮物,也要時時戒慎恐懼,切莫看得太重。

◎陷於自身觀點

我們天生容易把自己看得太重,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放得很大,所以有時變得緊張驚慌,罵東罵西,甚至亂摔東西。為了長保沉著,我們務必時常跳脫自己的觀點,別陷入一個常見的麻煩幻覺:以為自己這個人很重要,以為自己怎麼做很重要。

斯多噶學派如同熱中的天文學家,推薦所有探究哲學的人思索宇宙之妙。傍晚出門散步,抬頭看一看天上星斗:在漸暗的天際,你會看到金星與木星閃閃發光。夜幕愈來愈低垂,你看到其他星星,例如畢宿五、仙女座與白羊座,由此想到太陽系與銀河,擴及無邊無際的宇宙。斯多噶學派推崇當中的鎮靜作用。與宇宙相較,人如同滄海一粟,種種難題、失望或盼望其實不足為道。

我們經歷的遭遇,我們所做的事情,從宇宙的角度來看不啻過眼雲煙—而這是一種幸福。

●約翰.羅爾斯 John Rawls

我們許多人覺得社會有些(甚至非常)「不公平」,卻很難向握有權力的人妥善解釋,很難講得有憑有據,又不致陷入一己的氣惱或執著個人的苦痛。正因如此,我們需要羅爾斯這位二十世紀的美國哲學家,他教我們如何簡單看出不公,爭取他人支持,設法解決問題。……..

一九七一年,羅爾斯出版《正義論》,就此確立名聲,而且至今值得推崇。美國前總統柯林頓詳讀過他的著作,廣為討論,稱他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政治哲學家」,還常請他到白宮吃飯。…….

這個崇尚公平的模範人物到底有什麼話想對現代社會說呢?

◎當今之世明顯不公

統計數據指出今日社會嚴重不公,平均壽命懸殊,貧富差距驚人,這不啻當頭棒喝,我們平常卻很難認真看待諸般不公,尤其在談到自身之際。

我們該怎麼辦?羅爾斯很懂政治,知道只要談到不公現象與解決之道,通常會陷入枝微末節,爭得面紅耳赤,年復一年僵持不下,最後依然一無改善。因此,羅爾斯只想向民眾清楚呈現社會的不公,點出面對的方法—不涉各種爭吵,直接觸及心靈(他知道情緒在政治上有多重要)。

◎請想像你不是你

社會沒有變得比較公平的一大原因在於,既得利益者無須認真想像自己如果出身不同會怎麼樣,但如果沒有發揮想像,就擺脫不了根深柢固的偏見與歧視。羅爾斯憑直覺認為他必須先讓這群人有所體認—訴諸他們的想像與內在道德。

他設計出政治思想史上極厲害的思考實驗,直追霍布斯、盧梭跟康德。

這項實驗稱為「無知之幕」。羅爾斯叫我們想像自己尚未出生,但有一顆清楚的腦袋,只是不知道會出生在何種環境,未來由無知之幕罩住。我們高高懸浮於地球之上,不知道父母會是誰,鄰居會是誰,學校會是怎樣,地方醫院會是怎樣,警察與司法制度會是怎樣,諸如此類……羅爾斯請所有人思考的問題是:如果我們不知道自己會有何出身,我們想生在怎樣的社會?在無知之幕揭開以後,怎樣的政治制度堪稱合理明智?

唔,首先,不會是美國。從社經地位來看,美國的許多家庭當然很棒,很多人住好社區,讀好中學,念好大學,迅速得到好工作,上設備一流的鄉村俱樂部……平心而論,在這廣大而美麗的國家,至少三○%的人享有機會與特權。難怪這體系遲未改變:因為有太多人從中得利。

此時「無知之幕」派上用場:我們別再去想光鮮亮麗的成功人士,而是想到進入美國社會的驚人風險。在無知之幕後頭,一切如同樂透,你也許生在鳳凰城市中心,父母是做牙齒矯正的牙醫;也許生在底特律東邊的貧民區,由非裔單親母親一手帶大。在這國家裡,七○%的人只有次等的健保,住在糟糕的房子,法律系統不好,教育系統出問題—哪個頭腦清楚的人想賭上一把,參加這場出身樂透?哪個頭腦清楚的人不會疾呼改變,讓每個樂透玩家更可能抽到好結果?

◎你需要改變認知

羅爾斯替我們說出答案。在無知之幕實驗裡,頭腦清楚的人都希望社會具備若干優點:學校要非常好(包括公立的在內),醫院要非常好(包括免費醫療在內),法律制度要完善有保障,人人住在還不錯的房子裡。

無知之幕實驗使一個人明白,自己其實想隨機出生的國家會偏向瑞士或丹麥。換言之,無論出身高低都能過得不賴,無論是貧是富,都平等享有不錯的學校、醫院、交通系統與政治制度。說到底,你其實知道自己想活在哪種社會,只是先前沒認真想過。

這個實驗讓我們站在客觀角度,仔細思考一個公平的社會在各方面是什麼模樣。當我們思考資源分配這個重大問題,為了避免失之偏頗,有必要捫心自問:「如果我站在無知之幕後面,我會怎麼看待這個議題?」當我們思索自己在最糟狀況下需要什麼,公平的答案自會浮現。

◎接下來怎麼做?

主要取決於你的社會有何缺點。羅爾斯在這方面保持開放,明白無知之幕實驗的結果各形各色,該當因地制宜:有些社會的當務之急是解決空汙問題,有些社會則是改善學校系統。

羅爾斯想出這個簡單漂亮的實驗,供我們針砭當前的社會。唯有當我們站在無知之幕前面,卻不在乎自己將生在哪戶人家或哪個地區,才終於能理直氣壯的說,我們打造了一個公平的社會。我們現在說不出口,足證社會仍有多少事情不公平—而我們仍有多少事情得努力。

●安娜.佛洛伊德 Anna Freud 

「防衛」行動是我們跟自己與他人之間諸多問題的根源,因而把責任歸咎到錯地方,把合理批評當成惡意中傷,以冷嘲熱諷代替真心誠意。

最有助我們明白防衛行動根源的是精神分析家安娜.佛洛伊德,也就是心理學大師佛洛伊德的女兒。安娜是六個兄弟姊妹裡的么女,一八九五在維也納出生,當時她父親正提出有關性與內心的激進理論,在世紀末的歐洲聲名鵲起。安娜表現「平庸」,在學校讀得吃力,還被同學冠上「黑魔鬼」這個難聽外號,但日後當上學校老師,再投入精神分析,成為研究兒童發展的先驅。

安娜.佛洛伊德出版提出一個核心概念,就是我們會出於本能以各種防衛方式保護「自我」(ego,可接受的自我面貌)。防衛機制意在避免痛苦。問題在於防衛動作也許短期來看有利,但長期來看有弊,沒有妥善因應現實,錯失發展與成熟的機會。…….

◎否認

我們不認為有問題存在,也許會這樣想:「我愛喝酒,有時候宿醉得很嚴重,但終究沒有喝到太多嘛。」也許這樣想:「我是花了點錢,但沒比別人會花,算不上是個在金錢方面不負責任的人。」如果別人(親友或伴侶)對此有異議,我們往往很不爽。

當下的求生機制是一種短期本能,想覺得自己沒怎樣,不肯認為有問題存在,原因是如果承認有問題的話,必須面臨各種難題。但是否認對長遠來說有害,光是否認有時顯得不夠安全,還會另找證據支持。一個九歲的男孩有時很愛抱著母親,卻不願對自己承認,所以可能會說她很討厭可惡,向自己「證明」他不需要她,這樣一來,當他覺得有點想哭跟孤單時,就不可能是因為他想找媽媽。

否認不是說謊。這個防衛機制像是煙幕,使我們看不清自己。

◎投射

這涉及體認到負面感受,但不當作自己的黑暗情緒,而是投射到別人身上。這乍聽古怪複雜,其實隨處可見。

你接獲主管要找你談重要事情的通知,第一直覺可能是公司要開除你,主管要說你哪裡做得很糟。你腦中浮現主管的樣子,態度冷淡,咄咄逼人,顯得氣焰很高。然而你去見主管時,他只是對接下來的新案子提出些實用建議而已。舉凡恐懼、冷淡跟震怒等情緒其實源自於你,只是投射到主管身上,你不希望是自己有負面情緒,所以推給別人。

再舉個例子。你覺得如果你今年的收入沒比去年高,另一半會變得很愛找碴。你為此頭痛不已,想像他們會怎麼說話帶刺,尖酸刻薄,但其實他們沒有這種感覺,反而真心理解,毫無怨懟(雖然如果收入能增加當然更好)。刻薄話語不是在另一半的口中,是在你的心中—也許源自你的母親。可是你投射到身邊最親近的人。

這樣一來,你不是對自己失望(這種感覺很不舒服),而是覺得遭受不平對待(這種感覺較易承受),畢竟至少在你腦中有個從不滿足的強硬伴侶。不必面對難受的事情,苦惱為什麼賺得不夠多,或是為什麼不能照自己喜歡的做,而是創造另一個箭靶:「討厭」的另一半。

◎退化

童年大多為一段安逸時光,至少長大後回想是如此。小孩不必擔責任,不必通曉世事,不必做困難決定,不必行事前後一貫,不必說話頭頭是道。

退化這種防治機制是在關鍵方面變得幼稚。比方說,一個人可能猶豫不決,而非做出決定並承擔後果。退化的核心特徵在於,相信問題永遠都是別人的錯。這種策略回歸一個兒時的想法:世界由父母主宰,如果哪件事不對,他們有責任搞定,至於最不該怪罪的當然是小孩自己。

發脾氣是典型的退化防衛機制。一個人不是設法解決問題,而是(以兒時邏輯)靠生氣解決問題。這在成人世界很荒唐,但嬰兒確實必須靠啼哭、大叫或亂踢等方式發出求助信號,別無他法。發脾氣其實意謂著:我只是個嬰兒,可沒半點責任,你一定要來幫我。

◎轉移 

轉移是把矛頭導向替代對象。這往往源自有惹人厭的傢伙使我們感受威脅,於是把感受導引到比較好欺負的人事物。一個經典例子是有人對主管不滿,卻回家對另一半大小聲。

安娜.佛洛伊德對防衛機制抱持相當寬大的態度。我們深感威脅,才會尋求防衛機制,這是避開危險與減少痛苦的本能。她一直提醒我們,防衛不是出於刻意,並非有意識的選擇,自己其實蒙在鼓裡。我們不認為自己有在防衛,有在否認,有在合理化。防衛機制不在理解事實,而在避免痛苦。

安娜.佛洛伊德是在告訴我們要謙遜,她指出防衛機制很可能正深深影響我們,只是自己渾然不覺,所以該對那些願意陪伴在身旁的人多些感謝。

●維梅爾 Johannes Vermeer   

世人常錯解何謂有魅力,問題其實不在魅力本身,而在我們認為何為魅力?進步不會來自完全破除魅力的概念,而是我們必須更明智,對適當的對象提出讚美。藝術家能為我們做的重要貢獻就是撥亂反正,讓魅力的光芒照在最妥善與有益的方向。有些事物備受忽略,值得更多關注,而藝術家正能夠發現這類事物,憑技巧、美感、柔情與智慧描繪出來,將真正的價值展現於世人眼前。

一六五○年代晚期,世人可不認為女僕、麵包和牛奶有什麼出奇之處,但維梅爾選擇描繪倒牛奶的女僕,成就一幅經典名畫。他不是找人見人愛的模特兒,而是花時間細察自己喜愛的事物,儘管這些在世人眼中無聊乏味,根本不屑一顧。……



維梅爾其實相當能代表一種(當時)新興的重要身分:中產階級人物。維梅爾十幾歲時,荷蘭(準確來說是七省共和國)獨立建國,世上第一個「布爾喬亞共和國」。荷蘭不同於周圍的半封建國家,不屬社會頂端的人民也享有榮譽與政治權力,例如商人、官員、企業家與出色工匠。這是世上第一個貨真價實的現代國家。 ……

基督教信仰有種灼見,與周遭的其他神學觀毫不相干,認為人人的內在生命都很重要,即使外在並不顯赫亦然。從思維層面來看,將軍與皇帝的想法感受固然重要,但是裁縫學徒的想法感受也很重要。 ….

維梅爾抱持相同看法,畫出〈戴珍珠耳環的少女〉。她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女,不怎麼有錢,雖然耳環還不錯,但從時裝標準來看只是個廉價首飾,其他裝扮更是便宜貨。然而她不需要什麼平反,也沒有被世界壓迫或踐踏。她很平凡(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但她的內心當然(跟別人一樣)毫不平凡:她就是她,絕無僅有,獨一無二。 ……

維梅爾命不長,一六七五年,他才四十歲出頭就英年早逝。然而他已經傳達一個相當睿智的重要想法:對我們重要的往往不是刺激、超凡、壯盛與激越,生命多數時候是在面對平凡、樸實、簡單、慣常,還有(老實說)乏味。我們的文化該著重於欣賞普通,欣賞日常,欣賞平凡。

當維梅爾畫著自己居住的小城時,他並沒有選擇特定大日子,天色並非陰鬱或晴朗,沒有事情發生,沒有名人造訪,但正如同他讓我們所體認到的,此中自有一種超凡。  

●珍.奧斯汀 Jane Austen  

一般人主要是喜歡珍.奧斯汀把英國攝政時期的風尚描寫得精采迷人,舉凡優雅房舍、舞蹈、僕役與駕駛四輪大馬車的青年都躍於紙上。然而她自認的任務卻大不相同,她是有抱負且嚴格的道德家,敏銳觀察世人的諸般缺失,希望讓大家變得更好—更無私,更理智,更高貴,更體察他人的需求。小說是珍.奧斯汀選來改革世人的武器,畢生寫出六部作品,分別是《諾桑覺寺》《傲慢與偏見》《理性與感性》《曼斯菲爾德莊園》《愛瑪》與《勸服》。她主要想教你的道理如下:

◎讓愛人教育你 

在《傲慢與偏見》裡,達西先生與伊莉莎白一開始真心討厭對方,但漸漸發覺愛慕彼此,成為極浪漫的一對愛侶。他帥氣多金,頗具人脈;她才貌過人,活潑爛漫。不過到底為什麼他們是天作之合呢?

珍.奧斯汀說得很清楚。這是基於一個我們現在不太會去想的原因:因為他們能教育彼此,一起變好。達西搬到地方上時,自認比其他人都「優越」,畢竟他更加有錢有地位。在一個關鍵時刻,伊莉莎白當面批評他太過自大傲慢,非常冒犯與尖銳,但後來他承認這正是他需要的……

伊莉莎白也認為愛情是教育。他們很相配的原因在於: 他們都從這段關係獲益。從她的輕鬆活潑,他的心變軟了,態度變好了;從他的知識與見識,她更是深為獲益。

我們聽在耳裡會覺得奇怪,畢竟大家往往認為愛情就是喜歡對方原本的樣子,全然接納。珍.奧斯汀卻說理想對象不只是能讓我們舒服自在,還要協助我們克服缺點,變得更沉穩正直,變得更寬宏客氣—而我們也該這樣協助對方。 在《傲慢與偏見》裡,達西與伊莉莎白攜手讓彼此愈來愈好,然後作者讓他們訂婚。他們有良好發展,故事才讓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小說的結構之美正是在此,不僅匠心獨具,還呈現一個基本事實:婚姻仰賴成熟與教育。

◎我們不該停止評斷他人,但該評斷得更謹慎 

在《曼斯菲爾德莊園》的開頭,內向怕生的芬妮搬去與貝特倫姨丈一家同住,待在他們位於鄉間的曼斯菲爾德莊園。他們比她家有錢得多,聰明自信,時髦上流。從一般角度來看,他們是耀眼之星,芬妮則不值一提(她不知道歐洲各國的地理位置,所以被表姊茱莉亞看不起),然而珍.奧斯汀是從截然不同的角度評斷各人。 

一般來說,世人主要是以財富地位評斷他人,但珍.奧斯汀主要是以人格特質評斷他人。她不是看誰有最高級的衣服,有最豪華的馬車,有最多僕人,而是看誰自私自利或虛榮冷酷,誰則誠實正直謙恭高貴。根據這個評斷標準,有權有勢的人可能微不足道,無權無勢的人可能透著光輝。在這本小說的世界裡,美德與物質財富無關:彬彬有禮的富人不見得良善,沒上過學的窮人不見得低劣。粗野的跛童可能良善,貧困的腳夫可能良善,躲在閣樓的駝子可能良善,地理不好的女孩可能良善。芬妮確實沒有漂亮衣服,沒有錢,不會法語,但是到《曼斯菲爾德莊園》的結尾,芬妮顯得更為高貴,至於顯赫的姨丈一家卻品德可議。

珍.奧斯汀不是敵視身分地位,而是希望名實相稱,而在每本小說的結尾,此理皆獲彰顯。芬妮往上提昇,將成為曼斯菲爾德莊園的女主人,而她自私無知的表姊茱莉亞則落了下來。

◎認真看待金錢 

珍.奧斯汀對金錢很坦白。她向我們詳細描述角色的財務狀況:在《傲慢與偏見》裡,她說賓利先生每年的收入是四千英鎊(顯然頗多),達西則是兩倍。她不認為說人有錢沒錢會不禮貌,反而認為金錢是嚴肅文學極合適的主題,畢竟財務對人生有重大影響。

珍.奧斯汀關注世人易犯的兩大金錢錯誤。在《曼斯菲爾德莊園》裡,茱莉亞嫁給拉什沃思先生(珍.奧斯汀所有小說裡最有錢的角色),卻處得痛苦糟糕,婚姻很快分崩離析。不過她同樣認為錢不夠就結婚是一大錯誤。在《理性與感性》裡,愛蓮娜與愛德華無比相配,唯獨錢不夠多,結果無法結婚:「他們都沒愛到認為一年賺三百五十英鎊(略低於中產階級水準)能過得了好生活。」愛蓮娜認為「有錢與快樂大大相關」,不過她所謂的有錢不是家財萬貫,而是夠過尚稱舒適的生活。貧賤夫妻百事哀,沒有足夠經濟基礎的婚姻不啻一種愚蠢。 ……..

珍.奧斯汀並沒有明白指出她對好壞高低的見解,而如同牧師講道那般,善用出色的小說技巧與幽默文筆,訴諸我們的同感,激發對錯誤看法的反感厭惡。她沒有明說為什麼這種看法很重要,而是融入小說情節,讓我們讀得擊節大笑,如癡如醉,急著趕快吃完晚餐繼續讀下去。……

我們讀完她的小說,會回到她帶我們暫時離開的現實,懷著她的教誨來待人處事,留意種種貪婪、自大與傲慢並加以避開,迎向自己與他人的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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