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 1/2

忽然一陣敲門聲

〈忽然一陣敲門聲〉改編短片,洛杉磯短片節大獲好評!

〈忽然一陣敲門聲〉

坐在我客廳沙發上的大鬍子下令:「講故事給我聽。」說真的,這情況讓人很不高興。我是「寫」故事的人,不是講故事的。而且就算要寫也是自己想寫,不是聽命於人。上一次要我講故事的是我兒子,那是一年前的事,我講了個妖精與貂的故事,內容現在都忘了,而且他聽不到兩分鐘就睡著。不過今天的情況和上一回有基本上的不同,因為我兒子沒有鬍子,也沒有手槍;因為我兒子好聲好氣求我講故事給他聽,而這個男人根本就用搶的。

我努力想跟這個大鬍子解釋清楚,放下手槍比較好,對他對我都好。有把上了膛的槍指著腦袋,要想出故事很難。可是他很堅持,還說:「在這個國家,你想要什麼東西,都得訴諸暴力。」他剛從瑞典來,在瑞典完全不是這樣。在那裡,你想要什麼東西,只要客客氣氣地說,多半都能得到,但在令人窒息的中東可行不通。他才到這裡一個星期,就明白事情如何運作……或者該說,事情是怎麼個無法運作了。巴勒斯坦人想要國家,好好說,得到了嗎?才怪。後來他們開始炸小孩和公車,大家才開始聽他們講話。屯墾區的人想進行對話,有人理嗎?才怪。直到他們開始採取激烈行動,在邊境巡警身上倒熱油,才突然有了聽眾。在這個國家,誰有能力就有權利,各方面皆然,無論政治、經濟或停車位都一樣。蠻力是我們唯一能理解的語言。

瑞典,也就是這個大鬍子回歸以色列之前所住的地方,十分先進,而且在許多方面都比這裡高明。瑞典不光只有阿巴合唱團、宜家家居和諾貝爾獎,瑞典自成一個世界,而且無論他們有什麼,全是以和平的手段取得的。在瑞典,如果他去王牌合唱團的女主唱家敲門,請她簽名,她會請他進門,泡茶給他喝,然後從床底下拖出木吉他,為他彈奏,而且整個過程從頭到尾都面帶笑容。而這裡呢?我是說,如果他沒亮出手槍,我早就轟他出去了。喂,我想講理。「喂你個頭,」大鬍子咕噥一聲,扳起扳機,「你不講故事,兩眼中間就會進一顆子彈。」

我看出眼前選擇有限,這傢伙是認真的。「一間屋子裡坐著兩個人。」我開始說了。「忽然一陣敲門聲。」大鬍子忽然僵住,我一時之間還以為他聽得入神,但其實並不是。他在聽別的。有人敲門。他說:「開門,但是別想搞鬼,不管是誰,都趕快應付掉,動作要快,否則下場會很難看。」門外的年輕人是做問卷調查的,有幾個問題要問,都很短,有關於這裡夏季的潮濕,以及夏季潮溼對我情緒的影響。我說沒興趣回答問卷,但他硬是闖了進來。

「那是誰?」他指著大鬍子問我。我騙他說:「是我姪子,從瑞典來。他爸死於山崩,他來參加喪禮。我們正在讀遺囑,能不能請你尊重隱私,離開這裡?」那個做問卷調查的拍拍我肩膀說:「別這樣,不過就是幾個問題,給人家機會賺點錢嘛,我是論件計酬的。」他手裡抓著資料夾,一屁股就坐在沙發上。瑞典人也在他旁邊坐下。只剩我還站著,還想假裝。我說:「請你離開,你時間挑得太爛了。」「太爛?呃?」他打開塑膠資料夾,拿出一把大左輪槍。「為什麼我時間挑得太爛?因為我比較黑?因為我不夠好?面對瑞典人,你有全世界的時間;面對摩洛哥人,面對一個脾臟碎在黎巴嫩的老兵,你就連該死的一分鐘都騰不出來。」

我努力想跟他講理,想跟他說不是那麼回事,他只是來得不巧,我和瑞典人的對話正在節骨眼上。但做問卷的將左輪槍舉到唇邊要我閉嘴。「少來,」他說,「別找藉口,坐到那邊去,快給我吐出來。」我問:「吐什麼?」老實說,我挺緊張的,瑞典人也有槍,事情搞不好會失控。東是東,西是西,還是別碰在一起的好。他精神狀況比較特別,也許會為了要獨占故事而抓狂。

「別惹我,」做問卷的提出警告,「我的槍很容易走火。把故事吐出來,快點。」瑞典人也說:「是啊。」並且把他的槍也掏出來。我清清喉嚨,從頭開始:「三個人坐在一間屋子裡。」瑞典人說:「不許再說什麼『忽然一陣敲門聲』。」做問卷的不懂他何出此言,卻立刻附和:「繼續說。不要有敲門聲,講點別的,給點驚喜。」

我停頓片刻,深吸一口氣。他們兩個盯著我瞧。我怎麼老讓自己陷入這種情境?我敢說知名作家阿摩斯.奧茲和大衛.格羅斯曼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忽然一陣敲門聲,他們用威脅的眼神看我,我聳聳肩膀。這不是我的錯,我這回講的故事裡沒人敲門。做問卷的下令:「叫他走,不管是誰,都叫他走。」我把門打開一個縫。是送比薩的,他說:「你是艾加‧凱磊?」我說:「是,但我沒叫比薩。」他指著送貨單,邊往門裡擠邊說:「上頭寫的明明就是柴門霍夫街十四號。」我說:「那又怎樣?我沒叫比薩。」他堅持:「家庭號,一半鳳梨,一半鯷魚,信用卡預付過了,拿到小費我就走。」瑞典人質問他:「你也是為故事來的?」送比薩的問:「什麼故事?」但明顯是假裝,他不怎麼會說謊。做問卷的說:「拿出來,快啦,槍拿出來啦。」送比薩的不自在地說:「我沒有槍。」他從硬紙盒下面拿出一把切肉刀。「但是,如果他不給我生個好故事出來,我會把他切成肉絲。」

他們三個坐在沙發上,瑞典人在右邊,然後是送比薩的,然後是做問卷的。我說:「這樣我沒法講,你們三個在這裡,還拿著傢伙,這哪行?你們出去轉一圈吧,散散步,回來就有故事可以聽了。」做問卷的對瑞典人說:「這渾球會叫警察。」「他在想什麼?當我們昨天才出生?」送比薩的求他:「別這樣嘛,說個故事,我們聽完就走。短短的就好,別這麼龜毛。你也知道,現在日子不好過,失業、自殺炸彈、伊朗人,還有很多人因為其他事而挨餓。你以為我們這些平日守法的人今天怎麼會做出這麼過份的事?我們很絕望啊,老兄,很絕望啊。」

我清清喉嚨,重新起頭。「四個人坐在一間屋子裡,天氣很熱,他們很無聊,而且冷氣故障。其中一個想聽故事,另一個也想,還有一個說他也要……」做問卷的說:「這不是故事,這是實況報導嘛,跟現在發生的事情一模一樣。我們想要逃離的就是現實,你還像垃圾車似的把現實倒在我們身上,這不行。用點想像力,老兄,創造、發明,扯遠一點。」

我點點頭,重新來過。有個男人獨自坐在屋子裡,很孤單。他是個作家,想寫個故事,上回寫故事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很想念,想念那種有中生有的感覺。沒錯,有中生有。無中生有是憑空捏造,沒有價值,誰都能做;有中生有卻表示東西一直都在那裡,在你裡面,你只是發掘出它的新面貌而已。那人決定要寫一個與現況有關的故事。不是政治現況,也不是社會現況,他決定要寫一個與人類現況有關的故事,人類現況,他現下所體驗到的人類現況。可是他寫不出來,沒有故事自告奮勇跳出來,因為他現下所體驗到的人類現況好像不值得寫成故事。就在他打算要放棄的時候,忽然……」瑞典人插嘴說:「我警告過你了,不許再有敲門聲。」我堅持:「非得有人敲門不可,沒人敲門就沒故事了。」送比薩的輕聲說:「隨他吧,別太綁手綁腳了。你想要有敲門聲?好,就讓你有敲門聲,只要生得出故事,怎樣都好。」

〈謊言之地〉

羅比七歲那年第一次說謊。媽媽給他一張舊舊皺皺的鈔票,叫他去雜貨店買一包大包的肯特煙。羅比沒買煙,買了蛋捲冰淇淋,把找回來的零錢藏在公寓後院的大白石下面。媽媽問他怎麼回事,他說有個身形巨大、缺了顆門牙的紅髮男孩在街上攔住他,打他耳光,搶走了錢。媽媽信了。此後羅比不停說謊。上高中的時候,騙輔導老師說他從別是巴來的阿姨得了癌症,輔導老師信了,他就在艾拉特的海灘上整整逍遙了一週。當兵的時候,這位不存在的阿姨在他不假外出時眼睛瞎掉,救了他一命,別說拘留了,連禁足都不用,完全沒受罰。還有一次,他上班遲到兩小時,理由是遇到一隻被車輾過、癱在路邊的狗,羅比不得不帶牠去看獸醫。在這個謊裡,狗兒最後雙腿癱瘓,只剩兩條腿能走,幫羅比逃過一劫。羅比這輩子說了許多謊話,謊話裡的人有的缺胳臂,有的生病,有的受傷,有的死掉,有的走路,有的開車,有的穿禮服,有的會偷東西,全是他靈光一閃想到的,他真想不到會和他們再次相逢。

一切都是從那個夢開始的。那是個朦朧的短夢,死去的媽媽出現在夢中。他倆坐在一塊草蓆上,四週是無邊無際的純白,這夢沒有細節,沒頭也沒尾。在他們身旁有台泡泡糖販賣機,舊式的那種,上方圓型的透明容器裡裝著泡泡糖球,你投硬幣進去,轉一下旋鈕,就會有泡泡糖掉出來。在羅比夢中,媽媽說她受不了死後的世界,那裡的人很好,但是沒有香煙。不只沒有香煙,也沒有咖啡,沒有廣播節目,什麼都沒有。

「你得幫幫我,羅比,」她說,「你得幫我買顆泡泡糖。你是我一手養大的,兒子,這麼多年來,我什麼都給你,什麼都沒跟你要,現在該是你回報老媽的時候了。買顆泡泡糖給我。我要紅色的,如果買不到紅的,藍的也可以。」羅比在夢中翻遍口袋,希望能找出點零錢,可就是沒有。他含著眼淚說:「沒有零錢,媽媽,我找遍口袋,一塊錢也沒有。」

清醒的時候他從來不哭,居然會在夢裡哭,也太奇怪了。「石頭下面找了沒?」媽媽緊握住他的手。「說不定銅板還在那裡?」

然後他就醒了過來,那天是週六,清晨五點,天還很黑。羅比不知不覺上了車,開到小時候住的地方。週六早上不塞車,不用二十分鐘就到了。一樓從前是普利斯金開的雜貨店,現在是家一元商店;隔壁的修鞋店現在成了手機店,瘋狂提供各種手機升級方案,彷彿沒有明天。

但是建築物本身沒變。他們搬走二十多年了,這棟房子都沒重新粉刷過。院子還跟從前一樣,有些花,有個水龍頭,有個生鏽的水錶,還有雜草。在牆角,在曬衣繩旁邊,有塊白色的大石頭躺在那裡。

他是在這棟房子裡長大的,如今站在後院,身穿派克大衣,手拿塑膠大手電筒,感覺好奇怪。週六早晨五點三十分。如果這時候鄰居出現,要怎麼跟人家說?我夢到過世的母親叫我給她買泡泡糖,所以來這裡找零錢?

這麼多年了,石頭還在原處真奇怪。不過想想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石頭又不能站起來走掉。他小心翼翼將石頭移開,怕下頭藏著蠍子。結果沒有蠍子,沒有蛇,但是也沒有硬幣。只有一個洞,直徑像葡萄柚那麼大,光從裡面照出來。

羅比想看看洞裡怎麼回事,但那光照得他頭暈。他遲疑一秒,就把手伸了進去。他躺在地上,把整隻手臂都伸進洞裡,直到肩膀,想要摸到洞底,但那洞沒有底,只摸到一塊冰涼的金屬,摸起來像個旋鈕,像是泡泡糖販賣機的旋鈕。羅比使盡力氣去轉,也感覺到那旋鈕動了,接著應該會有泡泡糖滾出來。糖球應該會從機器的金屬內膽滾出來,滾進滿心期待的小男孩手裡才對。這些事應該發生,但是並沒發生,羅比一轉完旋鈕,就到了這裡。

「這裡」是另一個地方,卻讓人覺得好熟悉。和夢見他媽媽時一樣,全白,沒有牆,沒有地板,沒有天花板,沒有陽光,只有無垠的白和一台泡泡糖販賣機。不,除了泡泡糖販賣機,還有一個滿身臭汗的紅頭髮醜男孩。不知怎的,羅比先前沒注意到他。羅比還來不及對男孩笑,來不及說句話,那紅髮男孩就在他小腿上踢了一下,踢得好用力。羅比痛得蹲下來,這麼一來,兩人差不多高,那孩子直視羅比的眼睛。羅比知道兩人沒見過面,可是又覺得他面熟,就問眼前的男孩:「你是誰?」「我?」那孩子不懷好意地笑笑,嘴裡缺了顆門牙。「我是你的第一個謊。」


羅比努力站起來,給踢到的地方還痛得要命,那孩子卻已不見蹤影。他仔細看看泡泡糖販賣機,除了糖球之外,裡頭還混了些半透明的塑膠球,球內裝著小玩意。他翻遍口袋找不到零錢,才想起皮夾讓那孩子搶走了。

羅比跛著腳漫無目的往前走,這一片白茫茫之中除了泡泡糖販賣機什麼都沒有,所以他盡量遠離它,每走幾步就回頭看看它有沒有變小一點。

有一次回頭他發現了一隻德國牧羊犬,在狗旁邊有位骨瘦如柴的老人,有一隻眼睛是玻璃做的,沒有手臂。羅比一眼就認出那條狗,因為牠後腿癱瘓,要靠前腿拖著走,正是他謊言裡那條被車輾過的狗,走得吃力加上興奮,喘得要命。牠見到羅比好高興,舔他的手,雙眼閃閃發光專注地望著他。至於那個皮包骨的人,羅比就不認得了。

他說:「我是羅比。」

「我是伊格爾。」老人自我介紹,用鉤子手拍拍羅比。

尷尬了幾秒後,羅比問:「我們認識嗎?」

「不認識。」伊格爾舉起狗繩。「我在這裡是因為牠,牠在好幾哩外就聞到你的味道,急著過來。」

「那麼,我們之間……沒有關係?」羅比鬆了口氣。

「你和我?沒有,我們沒有關係,我是別人的謊。」

羅比本想問他是誰的謊,但不知在那裡問這種問題算不算失禮。其實他還想問這究竟是什麼地方,除他之外還有沒有別的人,或者照他們的說法……有沒有別的謊。可是他想這恐怕是個敏感的話題,不該急著問,所以就沒說話,先拍拍伊格爾的殘障狗。牠是隻和善的狗,見到羅比很高興。羅比不禁難過起來,後悔當初說謊時出口太重,不該讓牠這麼痛苦。

幾分鐘後,他問伊格爾:「那台泡泡糖販賣機吃的是哪一種硬幣?」

老人說:「義大利里拉 。」

羅比說:「剛剛有個小孩把我的皮夾搶走了。但是就算皮夾還在,裡面也沒有里拉。」


「缺了顆門牙的小男孩?」伊格爾說。「那個小人渣,什麼都偷,就連狗食也偷。我是從俄國來的,在那裡,他們會讓這種小孩只穿內衣站在雪裡,全身凍到發藍才准進屋。」伊格爾用鉤子指向後褲袋。「我有些里拉在這裡面,你自己拿吧,我請客。」

羅比猶豫片刻,還是從伊格爾的口袋拿出一個里拉,表達了感激,並想用自己的Swatch手錶作為回報。

「謝謝,」伊格爾頷首致意,「可是我要一支塑膠錶做什麼?再說,我又不急著到哪裡去。」

他見羅比還想找東西送他,就叫羅比別找。「反正我欠你人情。要是你沒編出這隻狗來,我在這裡會很孤單。所以我們算是扯平了。」

羅比跛著腳快步朝泡泡糖販賣機走去,那紅髮男孩踢得他真痛,但現在好一點了。他把里拉放進投幣孔,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轉動旋鈕。

他發覺自己伸長了四肢,躺在舊家後院地上,黎明的光線在天空中畫了幾抹深藍。羅比收回伸進洞裡的胳臂,張開拳頭,手裡有一顆紅色的泡泡糖。


他離開前把石頭放回原位,也沒自問剛剛在洞裡究竟是怎麼回事,默默上車,倒車,開走。那顆紅色的泡泡糖放到了枕頭下面,要給媽媽,如果她再入夢來,就可以給她。

起初羅比一直想,想那個地方,想那隻狗,想伊格爾,想他說過的其他謊。算他好運,沒遇上那些。其中一個謊話是對前女友露西講的,某週五他無法去她爸媽家吃晚飯,就說他住在納坦亞的姪女被丈夫打了,說那男人揚言要殺她,羅比不得不去擺平。直到今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想出那麼曲折的故事,也許是覺得事情說得越複雜反常,她越可能相信吧。無法出席週五晚餐時,有些人會用頭痛之類的藉口,他不會。因為他,因為他編了那些故事,所以有了一個瘋狂的丈夫和一個受虐的妻子,就在不遠處,在一個地洞裡面。

他沒再回洞裡,但是和那地方有關的某樣東西卻一直跟隨著他。起初他還是會說謊,不過謊話變成正面的了,故事中不會有人打人,不會有人跛腳,不會有人得癌症死掉。上班遲到的原因是幫阿姨澆花,因為她去日本看事業成功的兒子。參加產前派對遲到,是因為有隻貓在他門前台階上生了寶寶,他得照顧小貓。諸如此類。

正面的謊話只有一個問題,就是比較難編,要編得可信並不容易。一般來說,如果你跟人家講的是件壞事,人家立刻就會相信,因為感覺上很平常;如果你講好事,人家反而會起疑。所以,漸漸地,羅比就不太說謊了,主要是懶得說。

時間過去,他也漸漸不再去想那個地方,那個洞了。可是有一天,他聽見會計部的娜塔莎對老板說,她叔叔伊格爾心臟病發,所以她得請假。那個可憐人是鰥夫,在俄國意外失去雙臂,現在心臟又出問題,很孤單,很無助。

會計部的主管什麼問題也沒問,立刻准假。她回自己的辦公室拿了包包就離開大樓。羅比跟著娜塔莎走到車子旁邊,當她站住從包裡拿鑰匙的時候,他也站住。她轉身說:「你是採購部的吧?是沙古利的助理?」

「是的。」羅比點點頭。「我叫羅比。」

「好,羅比,」娜塔莎露出不安的俄式笑容,「有什麼事?你要怎樣?」

「是妳說的那個謊啦,剛剛,妳跟會計部主管說的那個人,」羅比講得結結巴巴,「我認識他。」

「你一路跟著我走到車子旁邊,就為了罵我是騙子?」

「不,」羅比說,「我不是要罵妳,真的。妳說謊沒有關係,我也說謊。但是妳謊話裡的這個伊格爾,我見過。他是萬中挑一的好人,而妳……恕我直言……妳讓他的日子很不好過,我只是想……」

(故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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