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實民主，停建核四：林義雄禁食行動紀實

第一章　2014年「落實民主，停建核四」禁食活動紀實

本章收錄2014年「落實民主，停建核四」禁食活動期間的文件，並依照時間順序排列。

從中，我們能一窺林義雄禁食的心路歷程及其信念，同時也能感受到當時的社會氛圍。

落實民主，停建核四——為「禁食」行動敬告親友

敬愛的親友：

平安！

臺灣社會為了要不要興建核四，爭執頻繁、抗爭不斷，已經持續近三十年了。這幾年來，愈來愈多的人民認識到：臺灣並不缺電，核四的興建，根本是不必要的浪費。更重要的是，人們已認識到：核四爭議不單是要不要電的問題，更是要不要命的選擇。

2011 年日本福島核災震驚全世界，所造成的傷害，到今天仍在持續擴大中。先進國家因此紛紛加速廢除核電的腳步，在臺灣愈來愈多愛惜生命、對土地有感情的人民，用各種方式表達廢核的心聲。到現在，各種調查都顯示，大多數的臺灣民眾希望停建核四。

面對民間日益高漲的「廢核」聲浪，掌權者不但不思考如何順應民意、解決核四爭議，反而不顧人民生命的安危以及國土環境的毀壞，以混淆是非的說詞與不光明的手段，企圖繼續興建、運轉核四廠，這樣的做法不但擴大了人民和政府之間的嫌隙，更形成臺灣民主政治的危機。

如果絕大多數國家主人主張停建核四，掌權者卻仍有辦法以不光明的手段凌駕民意、續建核四，那麼我們的民主體制，就失去了正常的功能而陷入危機。而失去功能的民主體制，就不可能保護我們免於暴政的欺凌；更不可能形成共同的國民意志，以面對未來的內、外挑戰。

各位親友，為了合理解決核四紛爭，更為了維護與落實我們好不容易得來的民主體制，讓掌權者遵從多數國家主人的意志，我將自 4 月 22 日起開始「禁食」行動，以此懇請臺灣人民採取各種積極有力的方法，共同來敦促權責機關「停建核四」。

林義雄 敬上

2014 年 4 月15日

PS.

一、這封信，本來在 3 月 16 日就擬妥，原計畫要在 3 月 24 日發表後隨即開始禁食，但因18日發生青年學生占領立法院的行動，所以延擱了下來。

二、「強建核四」和「強推服貿」本質上都是掌權者蔑視廣大民意，不顧國家安危、人民生計的強橫作為。此種踐踏民主的惡行，每一個人都應該竭盡所能極力反抗。因此，我決定自 4 月 22 日接續原計畫進行禁食。

奐均在禁食前夕寫給父親的信

親愛的爸爸：

沒有一個人可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有智慧的人就不會把任何一刻視為理所當然，每次見面都有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面。

我全心全意希望還能有多年時間和你相處，也希望孩子們還能有很多年時間和你相處，我希望今晚不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但今晚仍有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你用了多年的時間把你的想法全寫下來給我（＊相關文章請參考《只有香如故：林義雄家書》），請你也給我一點機會向你說幾句話。

你一直是好爸爸，也一直是好棒的阿公，你是五個女兒唯一認識的阿公，她們因為生命中有你的愛而變得更堅強，如同多年來我也因為有你的愛而變得更堅強，你在她們幼小的生命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我相信你懂這點，對不對？當你覺得軟弱、失去堅持的毅力時，能不能請你想想她們五個孩子的臉龐，繼續奮鬥，繼續活下去？你的生命會帶給這些孩子力量，失去你會在她們的生命中留下很大的缺口，請你一定要奮鬥下去，留在我們身邊。

爸爸，我知道你願意為理想而失去生命，這就是你不凡的原因，然而，我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向你說一句話，所以請容許我在此向你說：「爸爸，你還沒準備好進入永恆。」親愛的爸爸，天堂若是給義人去的，你一定是第一個進入天堂的人，我在歷史上看不到一個比你更公義的人，你的名字中有「義」字，你也就是名副其實的義人，但人不是靠著自己的公義進天堂的。

親愛的爸爸，你涉獵各種不同宗教的書籍，其實幾乎所有的宗教都一樣，談的都是「行善」。但《聖經》和其他宗教不一樣，《聖經》說：沒有義人，連一個都沒有。「所以凡有血氣的，沒有一個因行律法能在　神面前稱義，因為律法本是叫人知罪」（羅馬書三章 20 節）。換言之，律法告訴人要「行善」，但這些律法的目的是要向我們顯明我們犯了多大的罪。

我曾多次聽你引用《哥林多前書》十三章：「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這段經文是很好的提醒，教導我們要如何愛人，但這段經文同時也清楚向我們顯明我們多常做不到「愛」的真諦，尤其面對我們最親密的人時，常常做不到。我自己有多常對善良的媽媽和貼心的孩子失去耐心、失去善意？

我們無法靠自己的公義進天堂，你在寫給我的信中也說過你經常失敗。不論我們此生多「良善」，「並沒有分別，因為世人都犯了罪，虧缺了　神的榮耀」（《羅馬書》三章 22-23 節），上帝接納的唯一公義是「因信耶穌基督」而來的，也就是說，我們進天堂所必須穿戴的公義就是「信耶穌基督」。

現在已經是午夜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該繼續寫下去，還是就此停筆。就在今早，我們剛好是慶祝復活節，我們慶祝耶穌死在十架上後，第三天從死裡復活。親愛的爸爸，你一生都遵循耶穌許多美好的教導，現在你已為臺灣的民主冒了失去自己生命的危險，你能否在此刻花一些時間思考耶穌為何要犧牲祂的生命？耶穌死在十架上是為了替你的罪付贖價，這樣一來，你若信祂，你就會得赦免，上帝也會親自宣告你是義人。

爸爸，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好好地思考你所寫給我的每一封信，謝謝你。同時我還有很多生命中的話題想要跟爸爸討論，請你一定要留更多機會給我們彼此交流喔。

Love you so much

奐均

寫於 2014 年 4 月 21 日，復活節

第三章　各界聲援文章

如同林義雄先生禁食行動初始之敬告文以及支援小組的公開信所示，禁食行動其意義在於邀請公民──國家的主人回應「落實民主，停建核四」的訴求，並且發聲、支援並行動，共同敦促權責機關停建核四。而禁食行動期間，學界、藝文界以及眾多公民的關心與支持如雪片般湧入義光教會，島嶼的各個角落也都響起呼告之鐘音。

本章一共收錄各媒體投書十二篇、歌詞五篇與詩作三篇，除了紀念且表達林義雄先生對關心這塊土地人們的感激之情。在這些文章裡面，我們可以看到聲援者對林義雄先生的致意，看見喚起更多響應的懇切呼籲，看見人民對土地的承諾。我們走過了有覺醒雨水澆灌過的榖雨，希望終有一日，能迎來島嶼民主的豐收。

最溫和的衝撞者林義雄／田習如

七十三歲的林義雄禁食已超過一週，也鼓動出新一波核四公投運動，若不是他這般堅強的心志，放眼臺灣政壇任何一人都無法有這樣的影響力。

「林中出現兩條岔路，而我選擇了人跡罕至的一條。那使得一切全都有所不同。」美國詩人佛洛斯特（Robert Frost）的這段詩句，是林義雄的最愛，也是他的一生、他的行動，與臺灣所有政治人物不同的最佳寫照。

高齡七十三歲的慈林教育基金會創辦人林義雄為了核四公投，在 4 月 22 日發表禁食聲明之後，便開始不說話、不吃東西，但他「無聲勝有聲」，民進黨急著推出核四公投特別條例，黨主席蘇貞昌一連三日找上台北市長郝龍斌、新北市長朱立倫、總統馬英九遊說，沒人敢拖延；馬政府被迫每日回應，想在固守立場下以變換說法解套；支持群眾則在全台各地舉行聲援活動。

至 4 月 28 日下午，林義雄赴臺大醫院就醫為止的七日之間，臺灣政壇、媒體、社運界的神經，幾乎都為他而繃緊。

自苦．走上人跡罕至的路

最慘烈政治受難者，不憤世、不控訴

有些人以為，林義雄能夠激起社會這麼大的震動，是因為三十四年前「林宅血案」的悲劇色彩太強烈。然而，他被尊稱「人格者」、被民進黨奉為「神主牌」，其實來自他在血案之後，不憤世、不喪志、不爭權的長期表現所致。

1979 年，時任臺灣省議員的林義雄因「美麗島事件」入獄，根據歷史學者陳翠蓮研究當時文獻指出，他是該事件八位遭軍法起訴的被告當中，被刑求得最厲害的一位，左右胸部甚至被打得一高一低。早年黨外運動要角康寧祥也在回憶錄中表示，當時他看到保外就醫的林義雄臉上、身上滿是菸蒂燙疤、瘀傷、紅腫。刑求的程度常是越不聽話、打得越兇，由此可見林義雄性格中的強悍、不妥協。

入獄兩個多月後，就發生了「林宅血案」。那天是1980 年的「二二八」（2 月 28 日），在情治人員全天候監控林義雄台北住家（即現今義光教會、林義雄禁食地點）周圍的狀況下，卻發生了歹徒闖入門內，用刀殺害祖孫四人的驚人慘案，僅有他的大女兒林奐均在重傷後存活。他的太太方素敏當時正好去審判庭旁聽，逃過一劫。

這個始終未能破案的事件，被視為白色恐怖時期最悲慘的政治性懸案。而「痛不欲生」一詞，對林義雄而言則成了三十多年來最真切的體會。

後來他到美國哈佛大學留學，研讀非武力抗爭的理論和實務，回台後，便從核四公投運動開始，展現他非武力抗爭的理念。為了核四公投，他進行過四次長途苦行和多次或長或短的禁食、靜坐，以靜默取代激昂的演說，以苦行、禁食這種挑戰肉體極限的自虐方式，取代丟雞蛋、衝撞包圍的肢體衝突。

從悍然不服而被刑求，到以自苦的影響力來撼動統治者、從最慘烈的政治受難者，到最溫和的政治運動家；換成別人，或許早已走上絕路，或許憤世嫉俗、控訴政府，也或許打出悲情牌參加選舉而無往不利。但他卻從不疾言厲色，也不再參選公職，走上「人跡罕至」的路。

殉道．以禁食捍衛民主

沒有期待、不以為苦，不設停止條件

1994 年 7 月，林義雄第一次為了核四公投而禁食。他在當時的禁食日記中寫道：「禁食不是隨便能做的，如果沒有堅強的心力和體力，就不應該貿然嘗試。」同時，也必須沒有期待、不計成敗，才能不以禁食為苦。他並感嘆，反對人士常有禁食之舉，結果大多半途而廢，少有成功的例子。「主要的原因是很少人了解禁食的莊嚴意義。積了很多可笑的禁食事件後，自然沒人把禁食當一回事，使得這種非武力抗爭中最有力的手段受到了鄙視。」

但林義雄做來，效果就不同。當年他提出停止禁食的條件之一，是超過十萬人連署支持核四公投，支持者瘋狂發動連署，想要趕快挽救他的生命。民眾不斷傳來連署書，燒壞了傳真機，到禁食第五天的傍晚就獲得十一萬五千九百八十四份有效簽名，並剔除了重複、筆跡雷同疑似代簽等，符合林義雄的嚴謹要求，才讓他在第六天結束禁食。

過了將近二十年，他再度為核四公投而禁食，這次他僅親筆寫下「落實民主，停建核四」八個書法大字，比較像是理念的宣示，而沒有設下更明確的停止條件。這讓眾多關心者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認識他多年的親友、故舊、政學界子弟兵，更似進入一種集體哀戚的特殊氛圍，許多人也感受到一種「殉道」的氣氛。

「聽起來也許殘忍，外圍的人想的是如何挽救他的生命，但比較接近的人心裡會想，成全他吧！」一位林義雄昔日子弟兵滿面愁苦的說，情感上雖然對他非常不捨，卻很能理解他這次行動如此堅決的由來。

特別的是，今年二月他出版了厚達上、下兩冊，近七百頁的《只有香如故：林義雄家書》，在書中逐一分享自己對生死、人際、自然、社會、國家的想法，既是給女兒、孫女的傳家之書，也是給臺灣年輕世代的啟蒙建言。這本書，就像他完成一生的總交代。

無懼．完成生命代表作

正確看待死亡，做的事情也會不一樣

出版本書的圓神出版社經理吳幸芳回憶，春節前林義雄和方素敏帶著寫好的稿子來出版社，當時兩夫妻對於禁食行動早有準備，卻完全不動聲色，一如以往安詳。出版團隊一看完稿件，就覺得這是林義雄的「生命代表作」。

書名來自林義雄的想法，原典出自陸游的詠梅詞〈卜算子〉，詞人是以梅花在惡劣生長環境下仍有高潔精神來自喻，他喜歡這闕詞，尤其最後兩句「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他向出版團隊解釋，這是說花朵「落土之後，還有淡淡的香氣」，重點在「香」字，「這個『香』，是一項義無反顧的捍衛和一種心底深切的認知」。因此設計這套家書封面時，他希望能找在臺灣生長的、有淡雅香氣的花朵來代表，最後採用了紅、白兩朵茶花的圖像。

林義雄在家書的最前幾個篇章就開始談生死，甚至詳細交代家人未來為他居喪三日，期間只吃番薯粥和番薯葉、土豆三樣「最有臺灣味的農產品」。他在出書時的媒體訪談中表示，對生死有正確看法，對人生的態度會不一樣，不怕死，做的事也會不一樣。

他並要女兒對他的死不要悲傷，「我死了、您活著，到底誰快活？只有天知道。」這句話，恐怕也是至親慘死後的三十四年來，他不時問自己的話。

他在這次禁食第七日、赴臺大就醫前，寫了一封信給女兒說：「我知道天（上帝）要您死，你逃到萬里外也逃不掉，天不要您死，即使冒再大危險也不會喪命。也因此在做禁食的決定時，完全沒有生死的考量；現在我也不會去想到後果如何。」

超脫．不願享有權力

像是把自己燃燒完，成為下一代養分

或許就是這種超脫生死、不計成敗的態度，讓他的禁食行動產生強大的社會衝擊力。剛經歷一場學運盛宴洗禮的「太陽花世代」，也因此開始急於認識「林義雄是誰？」進而認識了那段白色恐怖的歷史。

不論成果如何，對林義雄來說，「落土之後，還有淡淡的香氣」，應該就是人生成就了。「我感覺他像是要把自己燃燒完，成為下一代的養分。」一位林義雄的親近晚輩說。

有人不解，為何他要用如此決絕的方式，來抗爭核四這樣的「環保議題」？他在家書中也做了解釋，核四公投只不過是達到「人民做主」這個目標的手段，「社會很輕易的把它歸類為反核團體，而完全漠視了它本來追求的目標—人民做主」。

換句話說，林義雄的抗爭，是他一生抵抗專制政權的延續。因為目前的公投法刻意設計了高門檻，使得人民想藉由公投，從成案到表決都成為幾乎不可能的事。這是他此次禁食的第一訴求即為「落實民主」的緣由。

他一生未曾向掌權者低頭，最顯著的例子是 2000年，臺灣首度政黨輪替、陳水扁選上總統，這是數十年來臺灣民主運動最狂歡的一刻，林義雄卻不願分享權力，反而辭去民進黨主席，走入民間。

後來，他甚至成為陳水扁政權最頭痛的反對者，曾為了核四、公投、國會減半等議題上街、靜坐，對扁政府施加壓力。2006 年，對扁政權失望的他更退出民進黨。

走人煙罕至的路，不爭權奪利，反而更有影響力，假設這次禁食的人不是他，而是臺灣政壇其他任何一位，都難以掀起民意的滔天巨浪。但當今政壇中隨波逐流者，能悟得此道並實踐的人，卻幾乎沒有。

讓芳香延續──給林義雄先生的公開信／黃國昌

林先生：

3 月 12 日中午在您寓所聽到您將以禁食的行動，要求馬政府停建核四、補正公投法的決定時，我沒有多言。您平和而堅定的語氣，以義光教會作為禁食地點的選擇，已然傳遞了清楚的訊息，對於一向尊重生命價值的您而言，這個決定並不容易，但成定局。

從 1994 年組成「核四公投促進會」以來，過去二十年間，您不僅持續地為反對興建核四、建立非核家園的理念而奔走，更致力於喚醒臺灣人民行使國家主人權利的意識，以直接民權的行使，對抗代議士違反民意的恣意決策與權力濫用。在一次又一次的關鍵時刻，您以無私無我的氣度、犧牲奉獻的精神以及堅忍卓越的意志，感召千千萬萬的臺灣人民共同起身行動，為臺灣民主的推進與深化，作出了貴重的貢獻。

2003 年，當立法院通過了一個箝制人民行使直接民權的公民投票法之後，您又立即投入了要求相關機關及政黨「補正公投法」的運動，訴求落實「人民作主」的理念。然而，令人痛心的是，如今馬政權不僅沒有補正公投法的誠意，反而想要透過鳥籠公投法中二分之一投票門檻的嚴苛限制，無視主流民意反對繼續興建核四的聲浪，以詐術護航核四續建，不負責任地將臺灣人民及後世子孫置於必須面臨毀滅性災難的險境。現在，馬政權竟然又厚顏無恥地妄稱您不是贊成透過公投來解決核四爭議嗎？刻意迴避現行公投法已實質剝奪人民受憲法保障的直接民權的問題。

您曾經再三告誡後輩，「不需要去罵人，只需要把理念與價值講清楚，做該做的事就好」。老實說，面對這個不斷選擇與人民站在對立面的馬政權，要不感到憤怒、要不出言叱罵，很難，真的很難。但是，您卻時時身體力行。就如同在 2003 年時，您發起「誠信立國」運動，要求朝野政治人物「說話算話」，兌現向選民作出的「立委減半」承諾。結果，立委成功減半了，不過該次修憲所附加的「單一選區兩票制」，雖然根本並非您所推動「誠信立國」的內容，但是該制度所造成「票票不等值」及「有利既存兩大政黨」的後果，卻使您無端蒙受不白之冤。即使如此，您仍維持一貫的氣度與原則，只是再度重申「政治人物不能沒有誠信」這個核心主張，為了避免政客乘機翻案，在當時選擇緘口不語，默默承受。

這次，為了「停建核四」「補正公投法」的訴求，為了落實「人民作主」這個您一生追求的價值，您選擇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進行「非武力抗爭」。我相信，您的行動，不僅是在對目前這個不公義的政權表達最深沉的抗議，更重要的，是在喚醒馬政府由昏聵中驚起，是在號召臺灣人民奮起作真正的國家主人。過去這段時間全國各地的聲援與響應，清楚地印證了，您為臺灣、為民主所作出無怨無悔的犧牲與付出，已經感動了無數臺灣人民的心，也已召喚了臺灣各個角落的力量，許多人在您禁食的這段期間中，採取了各種和平非暴力的方式，要求馬政權回應絕大多數臺灣人民與您共同訴求的「停建核四」「人民作主」理念。

但是，當您的生命隨著禁食期間的拉長而一點一滴流失，掌權的馬英九卻依然為了自己那虛華無實的驕矜，絲毫不顧臺灣可能即將陷入的動亂，所有的朋友都心急如焚，不知該如何阻止所有人都不願面對的悲劇發生。

在太陽花學運期間與您談話時，您曾經說過，因為您們那代努力不夠，所以現在還要讓年輕人為維護臺灣民主而四處衝撞，感到十分愧疚。但是，您知道嗎？正是因為您一生無私無我的精神，在遭遇如此沉重的人生苦難之後，依然為這塊土地持志不懈的犧牲奮鬥，才感召了許多後輩加入攜手為臺灣努力的行列。

2010 年在一次「人民作主」的志工大會上，第一次近距離聽您說話，就被您深深吸引。當時您說：「說話不必大聲、也不必怒吼，因為，只要你說的話有道理，即使是小聲的說，也可以吸引別人靠近傾聽。就如同一朵芬芳的花朵，總是可以用花香吸引人們駐足親近。」

您的決定，大家都尊敬、也都支持，我們也會為了「下修公投門檻、立即停建核四」的共同目標而努力。最後，請容我說，島嶼已經露出了天光，希望您能留下來與我們一起為臺灣工作，讓芳香延續。

黃國昌  敬上

＊本文原刊於《自由時報》4 月 28 日自由共和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