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姓同名【受害者協會!江户川亂步獎得主推理傑作】
序章
九月召開的國際奧委會,將東京定為下一屆奧運主辦城市,整個社會像瘋了一樣拚命討論著這個話題。大山正紀按捺著不能被看穿的邪念,躲在血色夕陽下的公園草叢裡。
大山正紀和陰影化為一體,偷偷觀察公園裡的狀況。每次呼吸吐出的白色氣息,吹動著濕潤的葉片。
有小女孩在木製長椅上跳來跳去,另一名小男孩似乎是她的弟弟,手上拿著紙飛機在旁邊跑來跑去。
「這樣很危險,快點下來。」
母親把小女孩抱到沙地上,小女孩嘟著嘴巴抗議,母親叫小女孩乖乖聽話。
小男孩揪住母親的裙子,大喊道:
「我想玩盪鞦韆!」
母親看著公園裡唯一的鞦韆,已經有一個女孩在上面玩了,年紀大約小學一、二年級左右。
「已經有姊姊在玩囉。」
「不管啦!我也要玩!」
小男孩眼巴巴望著鞦韆,使盡吃奶的力氣拉扯媽媽的裙子。
「不要任性!」
傍晚的公園迴盪著母親的訓斥聲,幾名少年少女回頭看了一眼怎麼回事,馬上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大山正紀仔細觀察每個人的一舉一動。
鞦韆上的女孩跳下來,長得一臉可愛討喜。她走近小男孩,指著鞦韆說:
「給你玩。」
小男孩頓時眉開眼笑。
「謝謝妳,真的可以讓他玩嗎?」母親道謝之餘,順道向女孩確認。
「嗯,我玩膩了。」
小男孩跑向鞦韆,站上去前後擺盪。
母親急忙趕到一旁大叫:
「你這樣很危險,坐著好好玩!」
小男孩嘴上抱怨,還是乖乖聽母親的話。在母親的看顧下,小男孩安分地盪著鞦韆。
大山正紀在草叢中屏氣凝神,緊盯著女孩不放,舌頭舔了舔乾燥的嘴唇。
女孩到公園的角落蹲下來,伸手戳著枯葉堆中的一朵白色小花。
大山正紀持續盯著女孩子,眼前的草堆爬過一隻蜘蛛。大山正紀不為所動,蜘蛛跳到臉上,他感覺得到蜘蛛爬過的觸感。
蜘蛛在大山正紀臉上爬了一圈後,掉到泥土上。大山正紀俯視蜘蛛,直接伸手捏爛。蜘蛛的體液飛濺而出,沾到大山正紀的指頭上。他把食指和大拇指扣在一起,搓掉上面沾的蜘蛛體液,視線又移回女孩的身上。
公園的人群逐漸散去。
母親帶著小姊弟回家,女孩又回去玩盪鞦韆,生鏽的鞦韆發出金屬磨合的聲音。
到了下午四點半,公園只剩下小朋友了。
大山正紀死盯著鞦韆上的女孩,有一對小男生和小女生在後方的沙地上堆沙,應該還在念幼稚園。
大山正紀吐出沉重的氣息,鼻腔聞到一股類似腐植土的臭味。
他完全不覺得冷,不曉得是草叢遮蔽了寒氣,還是身體本身燥熱難耐的關係。夾克熱到快穿不住了,簡直跟發高燒一樣。
這座公園位於恬靜的住宅區中,有一片十公尺見方的小樹林,入口旁邊還有水泥製的公共廁所。
這一帶的居民彼此互相認識,也沒有治安上的問題,小孩子玩到入夜也不用擔心。
所以才有機可乘。
大山正紀橫了心,從草叢裡現身,順手拍掉身上的葉片。
他走近鞦韆,對女孩搭話: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女孩擺盪鞦韆的速度變慢,最後停了下來。洋裝下的雙腿在鞦韆上晃啊晃的,女孩一臉狐疑地仰望大山正紀。
「妳一個人在玩啊?」
女孩點點頭。
「妳媽媽呢?」
「晚上才下班。」
「妳沒朋友嗎?」
「我在學校有朋友啊。」
女孩的表情帶著一抹寂寥,如同夕陽下蒼涼的公園情景。大山正紀認定這是趁虛而入的好機會。
「給妳看樣有趣的東西吧?」
誘騙小孩子不能使用具體的名詞,否則孩子沒興趣就糟糕了。用抽象的說法吊胃口,小孩才會上鉤。
果不其然,女孩探出身子問道:
「什麼有趣的東西?」
「那是祕密,在這裡不能拿出來。」
「很大的東西嗎?」
大山正紀用雙手比了一個很大的動作,越是不可名狀的東西,越能引人遐想。
「跟魔法一樣不可思議喔。」
「魔法!」
女孩的眼睛閃閃發亮。
「沒錯,本來是不能給任何人看的,我只給妳看。」
「在哪裡?」
「就在那邊。」
大山正紀指著公共廁所的方向。廁所被四棵常綠樹擋住,從公園裡看位於死角。
女孩猶豫了。
「妳不想看的話,我就去找其他小朋友囉。」
大山正紀假裝對女孩不感興趣,準備去找其他小朋友。
欲拒還迎的手法一使出來,女孩立刻跳下鞦韆,小小的手掌捏住大山正紀的褲頭。
「妳幹麼?」
大山正紀故意用冷漠的語氣反問。
「……我想看。」
上鉤了。
大山正紀朝女孩伸手,嘴角微微上揚。
白天下的大雨,在地上留下尚未乾涸的水窪。泥水吞沒了血紅的夕陽,看起就像一灘腥紅的血跡。
1
足球劃出拋物線,自萬里無雲的藍天落下,賽場上充斥著吆喝聲。
大山正紀巧妙運用背部和雙臂,阻擋敵隊的中場,搶占有利的位置。對方也不甘示弱擠回來,死也不讓正紀占便宜。
正紀放鬆腳踝截下球,他沒有讓整顆球貼在自己腳上,而是輕輕碰觸一下,巧妙地往後方帶去,同時轉身越過敵方的中場。被越過的中場伸手要拉正紀的衣服,正紀上半身揮手擋架,下半身不忘盤球防禦。
敵方後衛趕緊上前補位,正紀的眼角瞄到我方前鋒正要衝過敵方防線。
正紀放慢盤球速度,以跨球的假動作虛晃一招,重心大幅左傾,等對方踏步阻截的那一瞬間,再立刻往反方向超過去。正紀擺脫後衛糾纏,隨即傳球給前鋒。這一記必殺傳球,穿越了敵方潰堤的防線。
這記傳球非常巧妙,既不會影響到我方前鋒在最佳時機衝出的速度,又剛好落在敵方守門員來不及反應的位置,前鋒得以單挑守門員。前鋒一球踢出,鑽過守門員胯下,足球應聲入網。
「好啊!」
我方前鋒高舉雙手歡呼,練習賽同樣精神抖擻。
「射得漂亮!」
正紀跑向前鋒,跟對方擊掌,清脆的拍擊聲響徹藍天下。
「傳得漂亮!」
「喔喔!」
正紀享受著夥伴的讚美,跑回我方陣營。
練習賽繼續進行,正紀對敵方控球的中場施壓,逼得對方中場不得不以傳球迴避。
敵方用頻繁的傳球擾亂我方防線,好在後衛成功截球,傳給了中場。
正紀一口氣發動快攻,要趁敵方回防之前再下一城。
「嘿!」
正紀招起一隻手,要求隊友傳球。
我方中場偷看正紀一眼,敵方後衛衝上來,顯然已盯上正紀。
正紀先做往外切的假動作,再迅速往中央切入,擺脫敵方後衛的糾纏。說時遲那時快,中場把球傳過來了,正紀接下後開始盤球,正面的敵方後衛被他大殺四方的氣勢嚇到,完全動彈不得。
正紀運用釘鞋鞋底巧妙控球,左右虛晃。
趁敵方後衛雙腳打開,正紀把球踢過對方胯下,賞他一記屈辱的胯下過人。正紀越過的時候,看到對方不甘心的表情。
就剩一個守門員了,正紀拉近距離縮短射門間距。
正紀先做出射門的假動作,成功騙到守門員。他看準守門員停下的那一瞬間,盤球超過對方。
再來就是射門得分了。
就在正紀準備起腳射門的時候,敵方後衛飛快回防鏟球,要阻擋正紀射門得分。
敵方後衛的一舉一動,就像慢動作一樣。
正紀停止射門,切入反方向,讓敵方後衛越過自己面前。
眼前的球門再無阻攔。
「哎呀、漂亮的假動作!簡直是不下梅西的神技!大山正紀,對著無人防守的球門射門得分!」正紀自己做著實況轉播,起腳踢球,輕鬆拿下一分。
正紀回過頭來,高舉雙手豎起大拇指。
「多謝觀賞大山正紀的帽子戲法!」
正紀誇讚自己,振奮我方士氣。
「可惡!」被騙到的敵方後衛用力搥打草皮,憤恨叫罵。
晨間練習,一軍最後大獲全勝。
正紀和隊友一起回更衣室,大夥脫下球衣,聊著今天的比賽。
「正紀,你真是天才。」
隊員喝著運動飲料稱讚正紀。
正紀拿毛巾擦拭上半身的汗水,比賽的興奮感尚未散去,全身上下還冒出通體舒暢的熱氣。
「我想當職業選手嘛。真希望在全國大賽打出成績。」正紀說出自己的抱負,難以壓抑心中的遺憾。
另一名隊友也附和正紀:
「我們只差一步就能打進全國大賽了。」
冬季錦標賽他們無緣晉級全國大賽,再來就等畢業引退了。大家難以釋懷,所以還是保持參賽前的練習量。
「正紀,不是有學校要給你體保資格?」
「對方教練是有暗示過啦。」
那可是名校的體保資格,成功保送入學的話,跟著值得信賴的教練學習,要當上職業選手絕非難事。
「有這種機會的,也只有正紀了。」
「你未來打算怎麼辦?」
「去親戚家的小工廠上班。」
「是喔……」
正紀的心中泛起一絲孤寂的情緒。他們約定過兩個人要一起當上職業選手,成為揚名天下的好搭檔。可是,升上高三以後,畢業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每個人終究要面對殘酷的現實。
好友拍拍正紀的肩膀,抱住他的肩膀說:
「你是我們的希望啊。我們不得不放棄夢想,你可得替我們圓夢。」
好友一改嘻皮笑臉的態度,神情嚴肅地託付夢想,正紀心中又是一陣酸楚。
「交給我吧。」正紀拍拍好友的上臂說道:
「我一定會在世界舞台上發光發熱,像本田圭佑或中田英壽那樣,成為家喻戶曉的大人物。」
「千萬別放棄啊,要相信自己。」
「我會讓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名字。只要一提到大山正紀這四個字,大家就會想到日本的超級球星。」
正紀的夢想是入選國家隊,在賽場上為國爭光,登上各大報的版面。
在超級賽事的關鍵時刻,全場支持者起立高呼正紀的名字,吼出亢奮的情緒,連電視上的轉播員也為正紀加油。而正紀也不負眾望,在一連串精湛的盤球後踢出一記妙傳,或是來一記中距離射門—最後成功得分,成為逆轉賽事的大功臣。
這是正紀幻想過無數次的光景,取得名校體保資格是實現夢想的第一步。
現代足球講究的是團隊和戰術體系,這種夢幻球星早就落伍了。正紀的另一個夢想,就是重新喚起人們對夢幻球星的記憶,用神乎其技的球技吸引觀眾。他很崇拜義大利名將羅貝托‧巴吉歐那樣的夢幻球星。
「真期待世界盃賽事。」
正紀對其他隊友說道。
明年六月就要在巴西舉辦世足賽了,而日本在今年六月搶下世足賽的出場資格,達成連續五次打入世足賽的偉業。
三年前,二○一○年南非世足賽的分組賽,日本代表隊的表現令人驚艷。尤其第三場對上丹麥代表隊的表現,更是好得無話可說。正紀還記得中學時,深夜看那場比賽忍不住興奮大叫。
「不曉得會對上哪一國?還要等抽籤,好難熬喔。」其中一個隊友也插入話題。
「第一戰是關鍵嘛。」
大夥聚在一起聊世足賽,比如誰會通過正式選拔、哪一種戰術最適用、各出賽國家的戰力如何等等。
正紀換好制服後前往教室,跟現在才到校的學生一起爬樓梯。
一進入三年二班的教室,班上同學都在討論﹁凶案﹂的話題,跟足球社成員聊的截然不同。聚在教室中央的一群女同學,還有隔著桌子對話的角落二人組,以及待在黑板前面的幾名男同學,大家都在討論同一件事情。
那是發生在隔壁小鎮的凶殘血案,同學們會在意也實屬正常。
正紀一坐上位子,才剛把書包放到桌上,就有兩個要好的同學跑過來了。
「每天都一大堆媒體在報導耶。」
棒球社的好友先開口,那人理著一顆光頭,眉毛淡淡的,臉型跟馬鈴薯一個樣。
正紀拿出書包裡的教科書放到抽屜裡。
「你是說『愛美小妹妹凶殺案』吧。」
那是大約兩個禮拜前發生的血腥凶案,新聞媒體連日爭相報導。在公園玩耍的六歲少女,被帶到公廁亂刀砍死,而且衣衫不整。凶手試圖性侵少女,少女反抗後慘遭殺害。
「沒錯。都快兩個禮拜了,犯人還沒抓到,警察都是一群飯桶。」棒球社的好友點點頭回答。
「正紀啊,你知道嗎?少女被殺害的慘狀。」另一名頭髮自然捲的好友湊過來,還刻意壓低音量,好像在講他自己體驗過的鬼故事一樣。
「這有什麼好打聽的,全身二十八個部位中刀,肯定很淒慘啊。」
「據說悽慘的程度超乎想像喔。尤其脖子被亂砍一通,只剩下一點皮膚連著。」
只剩下一點皮膚連著──
正紀一想到那個畫面就膽顫心驚,似乎還聞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真的假的?」
正紀皺起眉頭反問。
「八卦雜誌有報出來。」
自然捲的好友答覆正紀的疑問,棒球社的好友很訝異地說:
「你有看八卦雜誌喔?也太老人了吧?」
「不是不是、推特上有人張貼報導的圖片,還被四處轉發……超恐怖的。」
正紀拿出手機,好奇地打開推特搜尋了一下,找到那則被轉推八千五百次的推文。
「今天發售的《週刊真相》報導,內容十足驚悚!上面有『愛美小妹妹凶殺案』的詳細內容,看了包準睡不著覺。小妹妹幾乎身首異處,也太凶殘了吧。快點抓到犯人,把那個畜生大卸八塊啊。」
推特附了報導的圖片,拍下報導一半以上的頁面。
「津田愛美小妹妹的遺體,在東京都XX區XX町的公園廁所被發現後,已經過了十二天。這段期間,小妹妹的家人舉辦了告別式。
卑劣凶殘的殺人犯,結束了愛美小妹妹短短六年的人生。愛美小妹妹身上有二十八個部位中刀,在公廁被人發現時已無生命跡象。
根據偵辦員警的說法,愛美小妹妹的脖子只剩下一層皮膚,殘酷的景象連員警都受到極大的震撼,還有員警在調查過程中忍不住落淚。」
這起血腥凶案在網上引發眾怒,除了有各種義憤填膺的推文外,還有許許多多的小道消息和推測。這些推文附上各種標籤,例如「#愛美小妹妹凶殺案」「#快點找出犯人」「#絕對死刑」等等。
「這根本是病態殺人吧。居然有那種神經病,太不妙了吧。」棒球社的好友講話時身體還抖了一下。
正紀放下智慧型手機說:
「六歲小女生不可能結怨,竟遭到這種毒手。」
「犯人一定是瘋子,肯定是。」
「不曉得犯人是什麼樣的傢伙。」
「各家新聞媒體的頭條,全都是這一起凶案。」
「談話性節目也是啊。」
「我沒在看談話性節目耶。那是白天播出的吧?你還特地錄下來喔?」
「我沒錄啦,是我媽錄的。她每天晚上都看,還挑吃晚飯的時候看,想不看到都難。」
「是喔?那些節目都在講啥啊?」
聽正紀講起談話性節目,二人露出一副很感興趣的表情。
正紀回想著深深烙印在腦海裡的節目內容。
節目刻意選用毛骨悚然的背景音樂,還模擬案發經過,採訪案發當地的居民,再找一些專家來進行犯人側寫,刻意挑起觀眾的興趣。每天看一大堆談話性節目,正紀發現那些節目的內容都大同小異,只是拍得很像有新的消息一樣,但他還是會跟父母一起看完。
母親純粹是抱著看懸疑劇的推理心態,父親則專心當一個聽眾,乖乖點頭稱是。
「談話性節目都有犯人側寫,還會去訪問附近居民之類的。」
某位中年女性社會學家分析,犯人一定是中年戀童癖,平常在現實社會跟女性建立不了任何關係。
「有新的資訊嗎?」棒球社的好友問道。
「說是有人看到可疑的大叔。」
「可疑的大叔?」
「有個大叔對小孩子搭訕,還問小女生知不知道誰家在哪裡。小女生回答不知道,那個人還用糖果引誘小女生幫忙。」
「靠杯、那傢伙絕對是犯人啊,為什麼警察不抓他啊。都查出這麼多訊息了,趕快畫張肖像發布通緝令啊。」
「你在激動三小啦。」自然捲的好友笑著調侃棒球社的。
棒球社的撇嘴說:
「不是嘛,我有個七歲的妹妹,擔心是應該的好嗎。最近都由我媽負責接送,也不准她到公園去玩,所以我的掌上電玩借她了。」
「公園也不准去?有大人陪不就好了?」
「對方是拿刀的變態殺人魔,跟開膛手傑克、食人魔漢尼拔一樣有病耶。」
「漢尼拔那個是虛構人物吧?」
「你別抓我語病,總之犯人是危險人物,現在還逍遙法外呢。那種人為了得到獵物,肯定不介意殺一、兩個礙事的家長。我媽都不太敢出門了。」
「是說,你妹應該不要緊吧?」
「怎麼說?」
「你妹──長得又不可愛。」自然捲的好友故意停頓一下吊人胃口,最後才說出那句玩笑話。
「幹!你再亂講我扁你喔!」棒球社的推了捲毛一把,破口大罵。
自然捲的好友笑開懷。
正紀知道他們不是真的在吵架,也被逗笑了,現場氣氛緩和不少。
「不過──」正紀又打開話匣子:
「都有目擊情報了,卻還沒抓到犯人,這代表犯人不是住在附近吧。照這樣推測,犯人躲在哪裡都不足為奇,搞不好就在我們這……」
黑板前面的其中一個同學,拿起手機叫全班同學注意聽,原來是被害者家屬要召開記者會了。
教室裡的學生議論紛紛,四周傳來交頭接耳的聲音。
「我看了保證會哭。」
「為什麼媒體不放過家屬啊?」
「可是,你不好奇嗎?」
「女兒才死沒多久,父母連話都說不出來吧?」
幾個同學已經用手機收看記者會了。
正紀也跟朋友圍著手機。
愛美小妹妹的父母坐在摺疊椅上,右邊有一名表情沉痛的中年男子,胸口上別有律師的胸章。長桌上擺了好幾支麥克風,還有一個相框,裡面有小女孩歡笑的照片。
會場有司儀主持記者會,小妹妹的父親強忍悲痛,對前來的記者致意。他用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語氣說道:
「女兒被殺,這對我們來說簡直是地獄。那一天早上我出門工作前,女兒還開開心心地目送我離家,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父親說到哽咽,咬住嘴唇不再說話,母親也用手帕擦拭眼淚。
「我們甚至沒見到心愛的女兒最後一面。因為大體的狀況很難復原,只好在封棺的狀態下辦完喪禮。」
凝重的沉默降臨,每個人都想到小女孩悽慘的死狀。
小妹妹的母親啜泣道:
「愛美剛生下來的時候,有三千一百五十公克。她跟早產的大女兒不同,是個很有精神的孩子,一生下來就大哭大鬧。我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當初花了多大的心力顧她。愛美也不挑食,長得很健康。她的體重增加,我也漸漸抱不動她──」
父親的表情痛苦扭曲:
「早知如此,我們應該多抱抱她的……」
顫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話講完之前已經完全聽不到聲音了。
沉默再次降臨,這次是母親打破沉默:
「我好恨凶手,好想親手替女兒報仇……」母親嘶啞地說出這段話。
強烈的措辭震撼了整個記者會場。
父親本想對母親說點什麼,最後卻低頭看著長桌,沒有開口。
「請你們幫忙抓到犯人!抓到以後判他死刑!」母親突然激動大叫。
由於母親太過激動,記者會就在混亂的情況下結束了。
正紀吐出胸中的一口悶氣,感覺有股壓力沉積在喉頭和胃部。
被害者家屬的哀怨,也感染到正紀了。
一旁的好友持續痛罵殺人凶手,罵到班導進教室才停。他們巴不得犯人早點被抓,受到悽慘的報復。
可是,又過了兩個禮拜,警察還是沒抓到犯人。偵查沒有重大突破,報導的力度又降不下來,連續幾天都在報導小道消息和臆測。
鄉民對犯人的怒火也未見停歇,猶如一個即將炸開的悶燒鍋。
2
大山正紀收到女性友人的簡訊,前往指定的集合地點,卻比約定時間早二十分鐘到。公園地上有給小朋友玩的輪胎,正紀就坐在上面打發時間。
年輕的幼保人員陪幼稚園小朋友一起玩耍。
正紀眺望和樂融融的光景,小朋友活蹦亂跳,還有人在玩跳繩,看起來好快活。那天真無邪的模樣,跟純真的動漫角色一樣美麗。
一個穿著連身裙的小女孩,跑到正紀的面前:
「要吃嗎?」
小女孩沾滿泥巴的雙手,捧著泥巴捏成的丸子,對陌生人絲毫沒有戒心。
「謝謝。」正紀接下泥丸,裝出好吃的樣子,女孩開心地笑了。
「不好意思……」幼保人員注意到小女孩的舉動,向正紀低頭道歉。
「不要緊,我喜歡小孩子。他們好天真,簡直是天使。」
「是啊,真的很可愛。」幼保人員也靦腆地笑了。
正紀跟同輩一向處不來。只要跟一群人共處,正紀一定是格格不入的那一個。聊天也是勉強迎合其他人,唯有在匿名的網路上,正紀才敢做自己。
「我一直想從事跟小朋友有關的工作呢。」
正紀留意言行,以免被看出動機不單純。
「照顧小朋友一刻也不得閒,但做起來很開心,我認為這是我的天職。」
正紀聽著對方的說法,一面表示贊同。對一個沒人緣又其貌不揚的人也和顏悅色,幼保人員的溫柔差點讓正紀墜入情網。這大概就是幼保人員的包容力吧,偶像願意對每個掏錢的粉絲陪笑,但幼保人員的笑容可不是那種錢味濃厚的假笑。
快樂的時間一下就過去了。
正紀看了一眼手錶,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向幼保人員道別後,正紀在離開公園前對剛才的小女孩揮揮手。
集合的地點是馬路另一頭的咖啡廳前面,女性友人早已等候多時。
「正紀,好慢喔,不要讓我等好嗎?」
「抱歉,我太早到了,就先去公園打發時間,所以才……」
「別找藉口了,浪費時間。」
女性友人逕自邁開步伐,今天正紀要陪這位友人尋找出租公寓,接下來她準備一個人生活。
她自顧自地說個沒完,隨便挑了一家房仲公司進去。那家房仲規模頗大,有大約十名員工上班,跟一般商業大樓裡的小事務所不同。
一名中年男子出來接待,三人隔著玻璃桌對坐在沙發上。
「我想要找公寓。」
女性友人說明來意,連帶提出各種條件。中年男子搜尋資料,說明各間公寓的條件。
女性友人今天就想簽約下訂,但她的條件實在太龜毛,談了好久都沒有結果。
過了半小時,正紀閒閒沒事幹,就拿出手機打發時間。
中年男子回頭叫辦公室職員上茶。一名穿著西服的女性起身答話,去茶水間泡好茶,放到托盤上端來。
「請用茶。」
女職員有一頭柔亮的黑色短髮,外加一雙水靈杏眼,嘴唇看起來也好軟。西服完全藏不住底下豐滿的胸部,纖細的腰身看起來婀娜多姿。
好漂亮,身材好好喔。
正紀看得出神了,女職員嫣然一笑,轉身離去。女職員也察覺到正紀的視線,卻沒有表現出不開心的樣子。
正紀望向一旁,女性友人不悅地皺起眉頭,不曉得是不是在吃醋。總之,正紀乖乖陪著友人談到最後。
美女泡的茶就是特別好喝。
中年男子出示公寓資料,詢問友人的意願。
只見友人不滿地嘆氣,默默搖頭:
「這間有點……」
「您不喜歡嗎?」
「讓我考慮一下。」
離開房仲公司,女性友人始終不太高興。正紀很清楚友人的情緒陰晴不定,胡亂開口關心只會換來一大堆怨言,所以乾脆裝死。
兩人分開後,正紀回到自己的小套房,房中的五層書架塞滿漫畫,其他角落也疊了一大堆漫畫。牆上有好幾幅動漫掛軸,美少女對正紀露出燦爛的微笑。除了這些東西外,房內還有電腦和電玩主機。
好累啊。
正紀嘆了一口氣,打開電視,正在播放新聞。
「警方得到的線報超過四百條,但還是沒有鎖定犯人的有利情報,附近的居民終日惶恐不安。」
主持人呼叫現場播報人員,想知道有沒有新的訊息。
攝影機拍出公園空蕩蕩的景象,播報人員就站在公園前面,口吻嚴肅地說道:
「各位可以看到現場相當空曠,完全看不到小孩子的身影。現在小孩出門一定都有大人陪同。」播報人員一邊移動,一邊往下講:
「一向寧靜安穩的城鎮發生如此殘忍的殺人案,居民都震驚不已,大家都祈禱早日將犯人逮捕歸案。」
正紀凝視著電視螢幕。
畫面切回攝影棚,名嘴開始發表意見。
頂著社會學家光環的中年婦女,怒氣沖沖地發表高見:
「犯人無法和成熟女性對等交往,才會挑上容易支配的柔弱小女生。犯人只把女性當成滿足欲望的物品,根本不把女性當人看。」
「那為何要亂刀殺人呢?」
「犯人大概是性無能,才有這種代償行為。」
中年女名嘴舉掌成刀,做了兩、三次突刺的動作。
「拿刀殺人,對犯人來說形同性行為。」
「照這樣看來,犯人還有再次行凶的可能性,是嗎?」
「是、犯人一定會再次行凶。等性欲克制不住的時候,就會尋找下一個獵物。住在遠處的居民也要保持戒心,在警方逮捕犯人以前,千萬要好好保護孩子,不要放孩子一個人。有發現任何可疑人物,也要嚴加戒備。拜託各位了。」
「依您看,犯人是怎樣的人?」
「最近有越來越多人沉迷於動漫角色,無法跟現實世界的人溝通。他們面對的都是能夠隨意支配的虛擬人物,因此對現實生活中的人缺乏同理心,不懂得替對方著想。」
主持人點頭表示認同。
「前幾天,有一名五十多歲的無業男子被警方逮捕。男子打電話恐嚇各家大型書店,要他們立刻下架不健康的漫畫,否則他們的子女會變成第二個愛美小妹妹。男子供稱,他不是要恐嚇大型書店,而是那些漫畫會造成不良影響,創造出更多殺人凶手,他只是好心提醒書店罷了。警方表示,這件事和愛美小妹妹的案子沒有關聯。」
主持人隔了一拍後,改用沉痛的表情說道:
「愛美小妹妹就讀的小學,至今仍有孩童擺脫不了凶案的陰影,不敢到學校上課,這些孩童需要長期的心理輔導。尤其愛美小妹妹的好朋友特別驚恐,晚上睡覺還會尿床。」
中年女名嘴一副忍無可忍的表情,用力捶打桌面:
「我們的社會絕不能縱容殺人凶手!」
主持人張大眼睛,似乎被對方激昂的情緒嚇到,但仍保持冷靜的口吻做出總結:
「愛美小妹妹的案子對社會造成非常嚴重的影響,警方也呼籲民眾多多提供目擊線報。」
正紀關掉電視,不想看到的言論按個按鈕就看不到了。
正紀拿起智慧型手機登入遊戲,那是一款擬人化的線上遊戲,玩家可以操縱擬人化的美少女戰鬥。只要當鈔票戰士,就可以抽到新的美少女。越稀有的美少女出現的機率越低,花了幾千塊都不見得能抽到一張稀有卡。
打工的薪資已經匯進戶頭了,正紀打算抽新的美少女。
總之,正紀花了兩千元買有償石,然後按下「召喚」。畫面上出現十張卡片,十張卡片一一掀開,幻化出美少女的插畫。兩千元可以十連抽。
畫面上出現粉紅髮色的美少女,頭上還有櫻花髮飾。再來是金髮雙馬尾的美少女,以及戴著軍帽的銀髮美少女。
沒有正紀想要的美少女。
心有不甘的正紀持續付費,短短半小時就噴了一萬元。
最後,正紀把手機扔到床上。
抽到不想要的角色,其實也可以拿來當作強化素材,倒也不算浪費。問題是,正紀完全抽不到自己想要的。
正紀閉上雙眼,雙手合十向老天膜拜,口中還唸唸有詞。接著,正紀再次拿起手機,又花了兩千元召喚角色。
十張蓋牌的卡片一一掀開,都是看到不想再看的舊角。就在正紀快要放棄的時候,畫面突然冒出耀眼的金色光華,是UR卡﹡出現的特效。
正紀雙眼發直,手掌用力握住手機。
金色卡片掀開,正紀想要的美少女終於現身了。金色長髮輕柔飛揚,美少女穿著露肚臍的女僕裝,胸部像含苞待放的花蕾一樣,附有蕾絲的迷你裙下還有纖細的美腿。
是一個端著草莓蛋糕的可愛小蘿莉。
正紀興奮大叫。
抽到想要的卡片了,要趕快在推特分享自己的感動。
正紀打開一個叫「冬彌」的帳號,這個帳號主要用來分享一些個人興趣和感想。冬彌是正紀喜歡的漫畫角色,個人資料欄位如下──
「飯娘/金髮蘿莉是我婆/宅/動畫/遊戲/蘿莉哭哭臉最棒!」
同好追蹤者有一百二十一人。
正紀上傳金髮蘿莉出現的畫面,還打上評語:
「終於抽到了!哀哀叫的聲音超萌#飯娘」
有十二個人按讚。
之後,正紀想起在公園和小妹妹交流的美好回憶。那時候,正紀拚命壓抑想要抱緊處理的衝動。於是,正紀在另一篇推文寫下:「今天在公園遇到真正的蘿莉,超萌!」
其他同好則回覆:「發文沒照片不可取」「二次元蘿莉才好」。
不能被親朋好友知道的興趣和性癖好,都可以在匿名的世界說出來。
正紀流連網路直到深夜。
3
大山正紀換上超商的制服,來到收銀機後面,和另一名打工女子打招呼。
「前輩早安。」
「早安。」
打工女子回敬一個開朗的笑容。她比正紀大兩歲,豐沛的頭髮帶有一點波浪捲,小巧的桃色嘴唇十分醒目。正紀對她的第一印象不錯,實際交談後又更有好感。前輩的性格溫柔,不管正紀說什麼她都會笑著聆聽。
趁著店內還沒有客人,正紀把握時間和前輩閒聊。在枯燥乏味的打工生活中,這是正紀唯一的慰藉。
雙方的對話告一段落,正紀尋找下一個話題,正好櫃台前面放了一個抽獎箱。
「前輩認識這個偶像嗎?」
「嗯?」前輩好奇地望向抽獎箱,上面印有偶像男星的圖片。
那是在地偶像和便利商店舉辦的合作宣傳活動,只要購買特定商品,就有機會抽到偶像的卡片,這個企畫昨天才開始。
「長得很帥耶。尤其是在地出身的,有種親近感呢。」
「我滿羨慕的說。」
「正紀,你嚮往演藝圈嗎?」
「呃、也不是,我就一個小人物,看到那種有成就的人,會覺得自己很渺小……」正紀苦笑回應。
正紀本以為前輩會一臉困惑,不曉得該如何回答。沒想到前輩點了點頭,對正紀的說法很有認同感。
「我們都會跟別人比較嘛。我在中學和高中的時候,也常想自己到底算什麼。」
「我想闖出一點名堂來,不然人生永遠都在當配角。」正紀嘆息。
「我們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呀。」
「可是,我從來沒有活躍過啊。」
正紀傻笑完就後悔了。這麼卑微的態度,只會降低前輩對自己的好感。
「接下來一定有機會的,是吧!」
正紀換了個說法,前輩微笑以對:
「是啊,不能認輸喔!」
「沒錯!」
正紀去確認商品陳列,前輩則留在櫃台結帳。最近太陽比較早下山,傍晚六點天色就很昏暗了。落地窗和自動門的玻璃在黑暗中反射出店內的景象。
正紀利用玻璃的反射效果,偷看前輩結帳,前輩接待客人的態度溫文有禮。
確認完商品後,正紀回到收銀機後方。
「前輩,換我結帳吧。」
「謝謝。」
正紀代替前輩結帳,這個時段客人也慢慢變多了。一個理著五分頭的中年男子,拿了八卦雜誌、啤酒、海鮮罐頭來結帳。
「快一點啦。」
「請問客人有集點卡嗎?」
中年男子不悅地抱怨:
「有我就拿出來了,你快點啦。」
正紀忍住怒火,冷靜道歉:
「不好意思。」
正紀開始刷商品條碼。
八卦雜誌的封面上有幾行斗大的文字,上面寫著「警方鎖定殺害愛美小妹妹的嫌犯」「逮捕犯人指日可待?」。
那起血腥凶案的犯人啊。
八卦雜誌挑起了正紀的興趣,他決定晚點拿來翻閱。
正紀收下千元鈔,把零錢拿給中年男子。中年男子離開前,又是一臉不屑的表情。
「那個人態度好差喔。」
前輩苦笑著安慰正紀。
「修養不好吧。」
「因為結帳的不是我,他才會生氣吧?」
「咦?」
「每次我找錢給那個人,他都會故意摸我的手。」
「差勁透了。」
前輩又是苦笑。
有女客人拿著購物籃來結帳,正紀趕緊陪笑應對。
等到客人走光了,正紀用補貨的名義前往雜誌區。
電視連續幾天報導「愛美小妹妹凶殺案」,正紀也對犯人感到好奇。八卦雜誌會寫一些電視台不敢報的東西,讀起來挺有趣。
正紀隨手翻閱了一下,警方鎖定了一名四十多歲的無業男子。據說,該名男子經常和鄰居發生爭執,還會怒罵嬉鬧的小學女生,把小女生嚇哭。
警察是不會快點逮捕犯人喔。
「正紀,不行偷懶喔。」
後方傳來前輩的聲音,正紀回過頭說:
「不好意思,太好奇案情發展了。」
前輩瞄了八卦雜誌一眼,斗大的聳動標題非常搶眼。
「這件案子我也一直關注,犯人真的很過分。被害者家屬舉辦的記者會,我都看到哭了。」
「記者會我也有看,電視上有轉播嘛。」
「雜誌上有犯人的情報嗎?」
「據說是四十多歲的無業男子。」
「警方怎麼不快點逮人呢?」
「就是說啊。」
聊到一半,超商的自動門打開,是家長帶著小孩來買東西。正紀和前輩一起回到收銀機後方。
親子檔在購物籃中塞了一堆便當、泡麵、麵包,前往另一邊的櫃台結帳,負責結帳的是一名中年的打工男子,態度不怎麼親切。
每次跟那個人一起上班,正紀就渾身不自在,店內沒有其他人的時候,他們連一句對話也沒有。
好在今天跟前輩一起上班,正紀只把男子當成空氣。就好比去餐廳吃飯,有個素不相識的客人坐在遠處。
客人離去後,超商內只剩下店員,正紀聊起了網上當紅的小貓影片。前輩說過她喜歡貓咪,正紀心想她一定會感興趣。
果然,前輩吵著要看小貓。
正紀拿出手機打開推特,帳號名稱叫「飯勺」,那是他隨便取的名字。
就在他準備搜尋小貓影片時,看到趨勢關鍵字。所謂的趨勢關鍵字,就是多數人在推特使用的單字。
第一名 逮捕
第二名 十六歲
第三名 愛美小妹妹凶殺案
正紀愣住了。
剩下的排名才是藝人和新上映的電影,以及足球隊的隊名。
看到前三名的關鍵字,正紀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愛美小妹妹凶殺案」的犯人被逮捕了,而且—犯人可能才十六歲。
這三個關鍵字怎麼看都脫不了關係。
「這是……」前輩靠上來觀看手機,語氣也變得很嚴肅,她指著趨勢關鍵字問道:
「這是指犯人對吧?」
正紀點了一下第一名的關鍵字「逮捕」,列出所有相關推文,最上面的是轉發數量最多的推文。
那是國內最大新聞媒體的推特。
「津田愛美小妹妹在XX町公園的公廁慘遭殺害,S署二十八日逮捕了一名就讀高中一年級的嫌犯(十六歲)。少年坦承自己用小刀殺害了愛美小妹妹。」
推文附上了新聞連結,連結內沒有新的消息,只有犯人已經遭到逮捕的快訊,並重述一遍案件概要。
正紀愕然了,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少年居然殘殺六歲小女生?簡直難以置信。
「犯人才十六歲,不會判死刑對吧?」
前輩的語氣夾雜著憤怒和厭惡。
「是啊,應該不會判死。」
「爛透了。」
「很難想像十六歲少年會做這種事呢。」
「少年法根本就是在保護犯人。太荒謬了啦,犯下這麼殘忍的罪行,卻逃過一死──這沒道理啊,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正紀也認同這是一起殘忍的凶案,連續幾天看同樣的新聞,他也跟其他人一樣關心這起案子。但那終究與自己無關,他沒有那麼義憤填膺。不過,表現出義正詞嚴的態度才有好果子吃,講白了,他想要討好前輩博得好感。於是正紀裝出正經八百的表情,還不忘帶上一絲怒容。
「這麼殘忍的犯人,沒有資格活著。」
「就是說啊,因為未成年就減刑未免太不合理了。死去的小女生和她的家屬,誰來替他們伸冤啊?」
「確實不可原諒,像性侵這種踐踏女性尊嚴的犯罪,最討厭了。」
「那種沒人性的少年,應該判死刑才對。不然,類似的案件絕對會一再發生。」
「有同感,是該判死刑。」
「結果那種人關幾年就放出來了。」
「而且關那種人,還要浪費人民的稅金養他,法律永遠在幫加害者。」
就在二人聊得正火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