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 1/2

媽啊,一下迷路一下爆走(附贈情緒打怪手冊+迷路創意貼紙)

上帝要我牽一隻蝸牛去散步

「這個字我還是記不起來。」迷路在反覆寫了幾十遍之後,蓋起了課本,卻仍舊忘了剛剛練了半天的那個字該怎麼寫,腦子裡一片空白。他兩眼泛紅,忍著淚,在學習的領域裡承受著超越這個年齡所能負荷的沮喪。

醫院評估迷路是個多動症ADD合併學習障礙的孩子,但是我心裡清楚得很,這些看似艱澀的醫學名詞,不過是為了替人類歸納出一張過於草率的分類表罷了,醫界把那些字眼做成附有背膠的標籤,一張張撕下來後,分別黏貼在不同的孩子身上。

接著,社會也急於替這樣的小孩貼上更多的標籤,「不認真」、「不上進」、「懶散」、「孺子不可教也」……或者粗魯地把與眾不同的人格特質歸咎為「病症」,甚至強迫投藥。

這時候,溫柔地替孩子撕下那些遮蓋他們光芒的標籤,是我的任務。

「別哭!我們一起來想辦法!你總是喜歡思考一些大哲學家才會思考的事,難道你不覺得那些深奧的東西與眼前這幾個國字比起來困難得多嗎?如果你理解黑洞與蟲洞,如果你能熟記上百種昆蟲的生態,如果你畫得出連大人都畫不出的姿態,如果你才十歲就能煮出一桌好菜……那學會學校所教的課業肯定不難。」在我眼裡,他的優點豐盈如蜜糖,他的些許不完美從來瑕不掩瑜。

關於體制內的學習,我們需要的不過就是時間罷了。而一個孩子最不缺的不正是時間嗎?他們還有好長好長的光陰可以進化啊!

迷路擦擦眼淚,再度獲得力量之後緊緊抱了我一下,整理好心情,他鼓起勇氣往黑黑的前方繼續走,雖然路難行,但是我們都知道,走著走著總會走到有光的地方。他心裡明白,只要米米牽著他的手,就算半途跌倒了,也不至於孤單地疼痛著。米米的愛就是治癒跌打損傷的靈藥。

其實能牽著一隻蝸牛散步是福氣,一路上,我們細看人生風景,人們視而不見的小草和露珠都成了我們眼裡的最美。童年短短只有一次,於是我不理會大部分媽媽深信不疑的「不要輸在起跑點」,不用縮時攝影,只想以迷路的節奏,緩緩記錄下這個雖然缺乏速度感卻異常奮鬥的故事,見證著他一點一滴的進步,感受著他每個比昨天更好的今天,這份禮物,何其厚重。

滿腦子精采故事的迷路,卻總苦於寫不出他想寫的字而退而求其次,勉強使用了記得的字,卻又造成一連串不完美的句子,有時成果出奇的不堪,明明是小五生,卻僅能寫出小二生程度的作文。

我總是問他為什麼不乾脆寫注音算了?「不行,我已經十歲了。」孩子很有自己的堅持。這時候一定有人質疑「為什麼不查字典?」關於這點,也只有身為他的母親才知道他的難處。因為交卷時間的限制。

對於這隻慢蝸牛而言,他已經必須付出比別人多出兩、三倍的精力了,哪還容得下逐字翻閱字典的奢侈?

於是米米能做的,除了鼓勵閱讀之外,還得絞盡腦汁把記憶文字轉換成一場又一場遊戲,然後陪著他一次次跌倒後又一次次站起來。不過人生啊,不怕慢點到,只怕不肯到。如果孩子學習的食量小,那我就慢慢餵,只要有吃到,哪怕量少,還是會長大。

今晚迷路寫了一篇四百字作文,裡面錯字才兩、三個,並且使用了許多上個學期他怎麼記也記不起來的難字。「哇!你怎麼突然進步那麼多?」我問。迷路說:「我只是慢了點,時間到了,我就會了。」

上帝給了每個母親不同的任務,祂指派了一隻慢吞吞的蝸牛讓我照顧。我問上帝:「為什麼別人獲得了獵豹和老鷹,而我卻得到一隻蝸牛?」上帝說:「那是因為我知道妳有能力讓一隻蝸牛奔跑和飛翔。」

是啊,身為母親,我們不只要相信自己的孩子,還要相信自己。

畫不出來的夢

其實米米小時候也總被大人稱讚是個「很會畫畫的小孩」。記得三歲那年的某一天,我跟著從事幼教的老媽(迷路婆婆)一起前往兒童寫生比賽。老實說,我只是去觀光的,因為年齡太小,不及參賽資格。不過旁邊有位老師為了打發眼下這個閒得發慌的孩子,順手給了一張比賽用的圖畫紙,我也就這麼開心地畫了起來。

我雖然是現場年紀最小的孩子,不過當時的評審藍蔭鼎教授見了我的畫作之後驚為天人,他的評語是:「超齡的觀察力與不受局限的自由線條。」萬萬沒想到這理當是嘉勉人生的一句話,卻促使我的藝術生涯一步一步走向句點。這故事從何說起呢?

事實上,當年的婆婆一聽到自己的孩子有天分,隨即就送我去繪畫才藝班,愛女心切啊!況且當時公教人員的待遇不高,不僅是費用問題,光是接送就是件勞心勞力的差事。

不過,也才上了幾堂課,一場才藝班的成果發表會,一句老師的話,比想像中更輕易地,讓我們母女倆信心盡失。

當年媽媽用心替我找了一位非常權威的兒童繪畫老師,成果發表會的那一天,所有家長畢恭畢敬地排著整齊的隊伍,手裡拿著孩子的作品,依序等待老師的講評。那些爸媽神情緊繃的程度比起到大牌算命仙那裡批流年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未知的徬徨。

終於輪到我了。老師告訴我媽:「妳女兒總是把人的手畫得太短了,這表示她未來可能是個懶惰、依賴、不喜歡做事的孩子,妳要加強她的勤勞觀念。」

天哪!這是哪門子的畫評啊?一個權威級的神棍,一段晴天霹靂的籤詩,可想而知,當著一群陌生信眾的面前,那番話多麼令一個迷信的母親心碎啊!

我印象好深好深。當晚,在回家的路上,在轉折了兩班公車的漫長路程裡,媽媽一直責備我,為什麼要把手畫得那麼短?花了那麼多錢送妳去上課為什麼不認真畫畫?而且老師還說妳以後會很懶惰!

嚴格回想起來,那是我人生首度對「委屈」這兩個字產生3D感受的一天,一個幼稚園年紀的孩子很難具備捍衛自己創作的能力,一路只能掉眼淚。心裡O.S著好多感傷:「人家哪有不認真畫?人家明明很認真!你憑什麼說我長大以後會懶惰?媽媽為什麼寧可相信一個陌生的臭阿北也不相信我?」

幾年後上了小學,我還是特別喜愛美術課、海報製作,以及作文課,繪畫與文字總能讓我快樂,還記得是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吧,某次美術課的主題是靜物,老師準備了一串葡萄和花瓶之類的物件,當下我投入了所有情緒,專注地畫好一張主角是灰色葡萄的水彩作品,放下畫筆之後,我瀏覽了其他同學的作品,頓時自信滿滿。

絕無僅有的,我是班上唯一表現出光影與色彩層次感的孩子,畫面安排有前有後、有主有從,別的孩子只做到了平塗與水平排列。

不過還真的沒料到,老師發怒了!「妳有看過灰色的葡萄嗎?妳這樣畫我怎麼給分數?為什麼這麼不認真?」老師氣著說。

那一刻,我終於恍然大悟,原來大人想看「很像」的東西啊!「像」才是好的,「像」才是認真,「像」才會被稱讚,若要畫人的手,就要有人手該有的長度比例;若要畫葡萄,那葡萄就該是紫色。作品越貼近真實才越能獲得大人的肯定,如果背離了現實觀點,分數很差也罷,甚至還會動不動就被罵呢!從那一刻起,我開始追求擬真。

小女孩痛定思痛,很認真地告訴自己:「既然這是我喜歡也拿手的事,那就要做到讓大家肯定。」自此,我的「人肉照相機」之路展開,果真也因此獲得了許多掌聲。「好像啊!」「好厲害啊!」「好生動啊!」「好用心啊!」「好繽紛啊!」「好豐富啊!」(圖畫紙畫得越滿、顏色越多、越花俏,就越能獲得讚許,我們的教育最怕留白。)

可想而知,接著,許多人向我媽媽表達了看法:「妳女兒很有天分呢!要好好栽培!」

透過這一劑又一劑的強心針,小五那一年,我的繪畫才藝課程再度啟動,這次因為年紀又更成熟了些,媽媽索性就送我到「正規畫室」接受鉛筆素描、水彩等專業訓練,此後,我的每一個線條都力求比例上的精確,每種色彩都校準於實物之上。

於是我的大腦主動OFF掉想像力與創造力區塊,關上了「心」之後,努力用「眼睛」作畫,不再畫心裡所想,轉而致力描繪眼睛所見。

十四歲那年,我如願考上自己最喜歡的美工科,水彩與素描方面在班上也一直穩居前三名。說穿了,繪畫技巧如數學,其實是可以按著固定公式計算出來的,只要記熟了光影與透視的規則,加上學校日復一日的操練以及本身對繪畫的熱情,要畫出符合大眾期待的作品並非難事,後來我還屢屢被選為班級出賽代表。

正當繪畫得心應手之時,人生的計畫總是趕不上變化,高中才讀了一學期,爸媽便要求我陪著弟弟一起到美國念書去了。

到了美國,因為表格上填寫了「繪畫專長」,於是學校替我選了高階的美術班。第一堂課上,老師要我們創作的題目是「Dream」(夢境)。「什麼?要畫一個『夢』?」……當下,我的腦子一陣暈眩。「老天!搞什麼鬼啊?夢要怎麼畫啊?」「美術課難道不是畫畫香蕉、拔辣,和花瓶之類的課程嗎?」這下可慘了,我向來只能畫眼睛看得到的東西啊!

絞盡腦汁之後,我暗自依照隔壁女同學的身型素描,勉為其難描繪出一個躺在床上睡覺的女孩,牽強地呈現我那沒有想法的想法與乾枯的夢境。

全班都完成後,老師把作品一字排開,自那一刻起,我的藝術夢嘎然而止。「Wow! Amazing! That is so real!」「Oh my God! Look her skill!」老外驚呆了,一個九年級的女孩,拜臺灣教育之賜,具備了超強的寫實技巧。再回頭看看牆上的同學作品,我只聽到自己內心長久遵循的價值觀碎裂的聲音。原來國外孩子與我們是那麼那麼地不同!

他們多半沒什麼技巧,卻擁有強烈的個人風格,他們各自表述出關於夢的想像,每幅作品都有完全獨立的情緒與故事,你一眼就能端倪出誰的夢是快樂的、誰的夢是黑暗的、誰的夢是奇幻的、誰的夢又是荒誕或掙扎的,當然,我也驚見自己的夢不堪一擊。

我的畫,除了「像」,一無是處。沒有「創造力」,沒有「風格」,沒有「靈魂」。別的孩子都有夢,我卻只是個枯躺在床上,連作夢都不會的女孩。多麼殘酷的領悟,像把刀子戳穿了我賴以維生的信仰。 從那天起,我放棄了畫畫,一方面是陷入了一種長此以往的憂鬱。另一方面,一個十五歲的女孩,既已不具想像力,以當下的技巧亦達到瓶頸,若想進一步畫得更像,恐怕也是能力有限了。

當我終於知道畫家與畫匠的分別之後,決定刻意地讓自己失去所有,想藉由「放棄繪畫」讓自己忘掉技巧。你一定很難想像,這對於一個愛畫畫的人而言是場多麼大的浩劫。打個比方吧,那就好比一個馬拉松選手被截了肢一般。

一晃眼,往後的二十多年裡,我再也不曾執起畫筆,直到迷路四歲那一年,我陪著小小的他愉快地創作著,羨慕起他總能那麼自在地畫,也羨慕他擁有一個被允許隨興揮灑的環境,看他快樂得那麼純粹,我手癢了。只是再度拾起畫筆時,當年的小女孩早已不復存在,眼下是個三十六歲,百感交集的母親,心裡一度還存著僥倖,傻傻妄想著一旦技巧消失,也許就能像電腦重新format過一樣,搞不好會蛻變成一個能用感官描寫線條與色彩的素人也不一定。

不過,人生終究事與願違,我不僅畫得醜怪,甚至連運筆都不會了,連孩子都忍不住大笑!那一日我學會了放下,坦然接受自己在藝術造詣上的死刑。我在幼稚園和小學的時候失去了靈魂,在高中那年又丟掉了眼睛,傾圮了技巧之後,創造力與風格依舊沒有露面。

不過幸運的是,最終我仍創造了屬於我的Dream,我的夢境。在畫布上完成不了的,在人生裡實現了。米米的Masterpiece就是這兩個棒透了的孩子啊!

因為自己失去過天分,所以好懂好懂珍惜孩子的那一份!這一路,感激兩個孩子願意用他們的小手牽大手,帶著我回到蟲洞裡的童年,在跳越時空三十多年之後,又接續回三歲那年的我,無拘無束地揮灑著。有時候看著兩個孩子的塗鴉,心裡想著:「你們大概是宇宙送給我,那平行時空裡的另一個我吧?」那裡的我,正開開心心地當個「很會畫畫的小孩」呢!

◆ 打招呼遊戲

迷路生性害羞又「閉俗」,對他而言,「打招呼」的困難度與數學不相上下,雖然大部分的人類很難想像打個招呼究竟困難何在?不過我非常清楚像我們這樣天生幕後性格的人格特質裡,怕生、不愛社交、愛隱藏、喜歡躲……都是難以否認的事實,米米即便年過四十,至今內心仍住著一個打招呼障礙娃娃,有時恨不得披上哈利波特的隱形斗篷快速通過人群,只不過,歷經幾十年社會化的磨練之後,我知道這是人與人之間必須完成的儀式。

臺灣社會裡,大人似乎不容許孩子因為害羞而不打招呼,人們總把「不好意思打招呼」與「缺乏禮貌和家教」畫上等號,這之間少了許多體諒和包容不同個性的可能性,我其實一點都不在乎別人批評我沒把孩子教好之類的閒言閒語,卻十分不捨像迷路這麼一個單純善良又乖巧的好孩子,只因害羞而被扣上品行不佳的大帽子。

為了克服怕生、不擅社交的問題,我提出了一種人性的實驗遊戲,當孩子一聽到「實驗遊戲」這樣的字眼,興趣就來了。

我請孩子們每天做三種實驗,日常生活中,打招呼的機會何其多,他們一早出門會遇到社區的鄰居,接著會在校園裡遇到許多老師,週末也會碰到各式各樣的親友。實驗A是「不打招呼」,實驗B是「揮手致意」,實驗C是「大聲說出阿姨叔叔好」,然後記錄下三組實驗的對應結果,對方反應出什麼樣的表情與情緒,孩子們都必須完整地觀察並互相討論。

《迷路的報告》

在「不打招呼」的實驗A裡,我發現對方的臉很臭,也故意假裝沒看到我。在「揮手致意」的實驗B裡,電梯裡遇到的鄰居給我一個很微小的微笑。在「大聲說出阿姨叔叔好」的實驗C裡,那些大人感覺很開心,誇獎我真有禮貌,還順便誇獎我很帥。

但是問題來了,接著他們問我幾年級啦?功課忙不忙啊?最近有畫新的作品嗎?這一開始讓我挺困擾的,因為我並不想說更多的話,不過被大聲誇獎的感覺的確不錯,而且實驗了幾次以後,我也沒那麼害怕跟大人聊天了,好像沒有想像中的難。

《爆走DD的報告》

我本來就不害羞啊!我每次都會大聲打招呼,所以樓下社區物業管理的杯杯常常帶我去中庭裡摘水果,還有鄰居會說我是個可愛的小捲毛,反正我喜歡聊天,所以早就知道打招呼是件很好玩的事了,我又不是葛格那種悶悶宅男!所以我根本不想做前面A、B兩組實驗,一點好處都沒有!  這三組實驗屬於第一階段任務,隔了一個月之後,我把實驗A刪除,剩下B、C組,而且藉由這個實驗,打招呼的習慣也在不知不覺中養成。

遊戲紅利:

1. 很奇妙的是,即便每天請孩子做相同的實驗,他們回覆的報告內容也都大不相同,對應之人的個性百百種,經由這樣的觀察討論,孩子也能更深入理解社會百態。

2. 孩子經歷了打招呼之後獲得的友善回應,久而久之,便容易克服害羞的心魔。


遊戲提示:

1. 一個大人不能以在江湖上打滾數十載的結果來論定孩子當下的無心之過,父母理當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自己孩子個性的人,避免以孩子不懂的成人遊戲規則來咎責兒童期的正常反應,盡量拿出創意,讓小朋友在不傷感情、不被責難的狀況下逐步養成習慣。

2. 打招呼是人類文明裡最自然的情感展現,早在原始部落時代,互相問候是出自內心的真情,演變至今,打招呼成了評價彼此禮節的儀式,而孩子的成長過程無非就是一部人類演進史的縮寫,兒童階段正如早期的原始時代,他們遇到小玩伴、遇到至親至愛時喜形於色,往往不僅打招呼而已,擁抱、親吻也很正常。至於遇到不那麼熟稔的人,害羞、害怕也都是再自然不過的反應,家長別因為過於擔心社會的眼光與眾人的批判而施壓於孩子,只要我們以科學的角度理解兒童心理,心一寬,引導孩子的靈感自然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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