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 1/2

與眾不同,更有力量:以勇氣、自愛和使命,超越人生最艱難的時刻

前言

有些父母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孩子,是在超音波的螢幕上,接著經過九個月的精心準備,在醫院病房與孩子見面。但有些父母(例如我爸媽)卻是透過孤兒院的照片第一次看到孩子,並前往異國與孩子初次會面。

我爸媽第一次抱我時,我已經十三個月大了。「小塔妮亞」是那家俄羅斯孤兒院的保育員,第一次把我放在父親充滿期待的懷抱中時,對我的稱呼。我被關在放著成排嬰兒床的房間裡,金髮小腦袋透過搖籃的圍欄偷看這個男人,他代表著等候我的全新世界和家庭。他來到俄國的伊爾庫次克市,收養了我和同一家孤兒院的另一個小男孩,而我的新媽媽則和另外兩個孩子留在馬里蘭州。我父親在三月中旬走進那間涼颼颼的老舊孤兒院,與我四目相對,沒看到我與生俱來的身體障礙,只看到他要帶回家的漂亮寶貝女兒。

女性如果在產後無法再次受孕或懷胎,稱作「繼發性不孕症」。我的爸媽史蒂夫.隆恩和貝絲.隆恩生了兩個孩子,後來沒辦法生第三個。但在經歷不孕之前,他們就討論過收養的可能,所以立即轉向了另一個選擇,開啟了我奇妙的人生旅程。

沒有腿的女孩

我媽媽說,她拿著那張俄羅斯小女孩的照片時,立刻就知道我是上帝希望他們收養的孩子。我的父母與一群正在創辦收養機構的人取得聯繫,這個團隊在上一次造訪我住的孤兒院時,為我拍了照片。即將成為我爸媽的這兩人,盯著那張照片時,被告知俄國有個小女孩一出生就失去了雙腿的一部分。我爸媽知道海外許多孤兒都有身心障礙,因為想盡可能把孩子照顧好,也檢查並確保所買的健康保險能負擔我需要的任何手術和診治。我爸媽一直想要大家庭,所以也決定從同一家孤兒院帶第二個孩子回家。一九九二年十二月,史蒂夫和貝絲計畫收養小男孩丹尼斯.艾力克西維奇.圖馬夏夫,以及照片上的小女孩塔蒂亞娜.歐勒戈芙娜.柯瑞洛娃。我們倆的名字改為約書亞.丹尼斯.隆恩和潔西卡.塔蒂亞娜.隆恩,正式成為隆恩家族的成員!

儘管喬許(約書亞的暱稱)比我大兩歲,但他在三歲時體型非常小,而且被收養時才剛剛治好了痢疾,所以我跟他體型差不多,看起來就像一對金髮雙胞胎。喬許出生時患有脣顎裂,但來到美國不久就接受了修復手術。

醫師告訴爸媽,我患有「先天性腓骨半肢畸形」,這意味著我缺失了腓骨和小腿大部分的其他骨頭。我的脛骨在膝蓋以下幾吋處九十度彎曲,我的兩隻腳很小,各只有三根腳趾,看起來像是黏在腿後面。帶我回家之前,我爸媽考慮過讓我進行腿部延長手術,但親眼看到我時,就知道我沒有腳踝,甚至沒有足夠的腿骨,所以連試都沒辦法。諮詢過多位醫師後,爸媽決定讓我截肢,讓我可以裝上假腿,學會走路。

我十八個月大時,我的兩隻小腳就被截肢了。施打麻醉時,爸媽獲准陪在我身邊,然後麻醉師把我抱進手術室。爸媽記得我當時越過麻醉師的肩膀,回頭看著他們,輕聲說俄語「Nyet, nyet」,意思是「不」,令他們心碎。爸媽看著我被抬進去動大手術,並祈禱他們做出了正確的決定,因為他們知道這是一個無法逆轉的抉擇。

我醒來時,兩條腿上都打著石膏,紅色鋁桿從石膏的底部伸出,連接到塑膠腳上。那是我的第一條假腿。我轉頭一看,發現我的洋娃娃躺在旁邊的病床上。爸媽在我動手術前切斷了洋娃娃的雙腿,給她裹上兩塊石膏,好幫我為這一刻做好準備,這樣我在無菌的白色房間裡就不會感到孤單。截肢手術醒來後不到二十四小時,我就用那第一雙腿站了起來,在醫院的兒童遊戲室裡保持平衡。爸媽預約了物理治療師來幫助我學走路,但他們取消了預約,因為我已經能戴著義肢搖搖晃晃地走來走去。爸媽很快就了解到,我天生就不是一個能放慢腳步的人。

俄羅斯小盒子

在成長過程中,我記得爸媽有個黑色盒子,放在書房裡的高處。那是我們的「俄羅斯盒子」,裝滿了我和約書亞的俄國護照、出生證明和入籍文件;我們的第一張照片,還有一條來自俄羅斯的項鏈,爸媽說等我滿十六歲就可以擁有。最令我興奮的就是項鏈。那是個銀色的蛋形吊墜,中央有一顆紫色的寶石。我最喜歡的電影是《真假公主:安娜塔西亞》,講述俄羅斯孤兒安娜塔西亞,同時也是失散多年的公主,祖母送給她的項鏈,幫助兩人最終重逢。我會拿著俄羅斯盒子裡的項鏈,想像我也是公主。我總是想看盒子裡的東西,有時還想爬上高高的書架去翻找,這就是為什麼爸媽要把盒子放在那麼高的地方,這樣我就搆不到,不會弄丟任何東西。它感覺就像個祕密寶箱,能告訴我我是誰。即使我那時候還很小,卻發現我在質疑自己是誰,並希望能在小盒子裡找到簡單的答案。

每隔一段時間,爸爸會把盒子拿下來,和我們一起在地板上檢查每件物品。他側身躺著,用手肘撐著身子。「妳是我們家的一員,因為我們選擇了妳。」爸媽會提醒我。收養三年後,我媽媽突然又懷了一個小女孩,讓我們大吃一驚。我們以為這只是一個奇蹟,結果兩年後她又生了一個小女孩!我成為六個孩子之一:四個女孩和兩個男孩。一開始我很困惑,因為我不是從媽媽的肚子裡出來的,不像我另外四個兄弟姊妹那樣,但從我的俄羅斯盒子裡拿出來的東西,給了我確鑿的證據,證明我也來自某個地方。而這讓我得到了安慰。我同時屬於兩個世界。我會和兄弟姊妹一起翻看盒子,想知道我的親生母親(根據我的出生證明,她名叫娜塔莉亞)是否也想過我。

我向來愛我的家人,但在成長過程中,也經常覺得自己是異類。我受到的對待跟其他兄弟姊妹並沒有任何不同,但因為我的兩條腿,我總是覺得自己不一樣。一旦我理解了「收養」的意思,就意識到我也因為來到這個家庭的方式,而跟別人不一樣。儘管我哥哥喬許沒興趣更了解他的過去,但我對我來自哪裡、為什麼被拋棄,有著一大堆疑問。這些關於「我和旁人之間的差異」的早期認知,是我多年來內心搏鬥的第一批種籽。這是一場戰鬥,為了讓我覺得自己值得擁有第二次機會,儘管我與眾不同,也可以擁有新的人生。這場戰鬥源自對「被拋棄」的恐懼,因為我知道我已經被拋棄過一次。我害怕我是壞掉的東西,而且不值得被愛。這場戰鬥將一直伴隨著我,在我內心持續多年。

與俄羅斯家人重聚

 

參觀孤兒院後的隔天早上,我們出發去見俄羅斯家人。身為職業運動員,我這輩子幾乎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接受訓練,贏得了無數的獎牌、獎項、紀錄和榮譽,經歷了無數次手術和恢復期,而且一輩子都是在少了半條腿的情況下過日子。但我這輩子做過最艱難的事,就是面對過去。

整個車隊從布拉茨克前往我家所在的村莊,白雪皚皚,整個旅程都斷斷續續下著雪。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緊張,不斷重新塗上脣彩,並緊張地撥弄頭髮。我們把車停在被記者包圍的房子前,那兒被俄羅斯新聞團隊派來的保鏢封鎖了,我的家人允許對方拍攝這場重逢。而來自其他電視臺的新聞團隊,則在鄰居們的屋頂上嘗試捕捉即將發生的團聚畫面。我們的團隊和口譯先進了屋裡,確保一切準備就緒並做好安排,以免攝影師出現在彼此的鏡頭中。我和漢娜在廂型車裡等待,我努力呼吸,心跳聲在耳邊脈動。這是他們居住的地方,我即將見到我的家人。

我記得走過這間紫色小房子旁邊的院子。繞到後方,我即將見到他們。我緊緊抓住妹妹的手臂,以免摔倒在結冰的地面上。我能聽到家人在屋內哭泣。拐過轉角的同時,他們出來了,我立刻被母親抱進懷裡。我說了聲「嗨」,強忍著湧出的淚水。我擁抱母親,感覺她在我身上哭泣時,我的胸口有一種感覺,我知道我已經原諒她了。她哭著捧著我的臉,這是她離開那間孤兒院以來,第一次見到我,我記得當時我對這個給了我生命的女人滿懷感激。不管原因是什麼,她還是選擇給我機會,我相信我最終達到了上帝希望我成為的樣子。我注定要成為潔西卡.隆恩,但見到俄羅斯家人,讓我想起我同時也是塔蒂亞娜,我為我的出身和故事感到自豪。

我問了母親一些問題,也聽到更多關於我出生的故事。她告訴我她當時很年輕,懷我的時候和外婆住在一起,她們照顧不了我的腿。她把我留在孤兒院,心想也許幾年後有能力時可以回來接我。知道她想要我,為我帶來了療癒。我和家人共進午餐,展示了我的腿,聊了這趟旅程,也告訴他們我已經原諒了他們不得不做出的艱難決定。有一刻我永遠不會忘記:我站在母親和妹妹之間,一起照鏡子,就像我在美國長大時經常做的那樣。我們三人都有同樣的金環綠眸。現在我知道自己看起來像誰了,也知道我來自哪裡。

踏上修復自我的旅程

我這輩子一直是個鬥士,總覺得兩隻手緊緊握成拳頭,總是處於防守和進攻的位置。但看著那面鏡子,看到自己、我的俄羅斯血統,我能感覺到握力慢慢放鬆了—那感覺很好。我一直努力耕耘自己,部分原因是最終決定探索童年的宗教信仰。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時刻:必須去挑戰自己接受的教育和成長方式,並真正決定選擇相信什麼。我在去俄羅斯之前,已經決定進一步探索我與上帝之間的關係。當我決定將生命交託給耶穌的那一刻,我感覺到祂開始打開我的手,提醒我不是每場仗都得由我去打。在那趟追根溯源的過程中,我開始覺得自己的手更放鬆了。我還是帶著很多包袱,但因為一些問題得到了解答,我心裡頭的許多「如果」也獲得了解決。對親生父母那種直接的寬恕感,來自於我知道上帝寬恕了我的一切,我又怎能不原諒他們呢?

那次的時機非常完美,旅程也很療癒,但我仍然還有許多功課要做。即使在觀看製作完成的紀錄片《漫漫回家路:潔西卡.隆恩的故事》(Long Way Home: The Jessica Long Story)時,我也明白流下的眼淚並不是積蓄了二十年的淚水,那不可能涵蓋所有仍在進行中的情緒和療癒,只是從裂縫中流洩而出的淚珠。我經歷過身體的痛苦,已不再害怕,但我確實害怕精神上的痛苦。我想撐下去、忽略它,但身為運動員,也知道真正的傷害需要醫師、康復、休息和復健。這道情感創傷深得無法被忽視,需要我允許身體進行同樣的療程。

我們都會在人生中遇到這樣的時刻:必須停止假裝一切都很好,開始面對長期以來拚命視而不見的艱難感受──也許就像我那樣,你甚至不確定該如何消化或處理這些感受,而承認現在的處境及想要的最終目標,療癒才會開始。如果不確立自己的立場和想走的方向,就無法向前邁進。你需要辨別正在苦苦掙扎的感受是什麼,以及它來自哪裡。我們最不喜歡的,就是揭開昔日傷疤,檢查隨之而來的疼痛。但除非承認它並停止假裝它不存在,否則傷口永遠不會癒合。寬恕、感恩和療癒並不會憑空發生,真正的力量也包括堅強得足以承認自己的感受,並努力復健。

走過自我接納之旅

正在閱讀本書的你,可能沒有缺胳膊少腿或任何身心障礙。你可能不是被收養的,也可能不是運動員。但我相信,在人生的某個時刻,我們都曾經在自我價值感以及「我真的值得嗎?」的感覺中苦苦掙扎。很多人花費數年,努力成為家人、朋友、同事和社會認為應該成為的人。如果我們穿某種風格的衣服,就能融入;只要遵守規則,就會被接受;有合適的工作,就算是成功了。我們花太多時間拿自己跟其他人比,把自己塞進盒子裡,對與生俱來的天賦感到羞愧,結果完全看不見我們能為他人和這個世界貢獻多少。

我的自我接納之旅,是人生中最艱難的旅程之一。我和旁人最大的區別一目瞭然,完全無法隱藏。對我來說,我的兩條腿是真正的恥辱。在我整個童年時期,隨著羞愧感不斷增加,我開始執著於希望被人視為漂亮、堅強,以及所有其他構成「我以為的我」的優點。我拚命投入很多事情,就為了把注意力從兩條腿上移開,並證明自己的價值。我把一切都變成了與兄弟姊妹的比賽,而且我非贏不可。我想穿上流行的衣服,成為受歡迎的女孩;我沉浸在體操中,學會在彈跳床和平衡木上空翻。但這些都沒能徹底平息正在心中醞釀的戰鬥,而餵養它的燃料,就是我擔心自己沒有價值。有趣的是,我們常以為把注意力從感受上移開,那些感受就會神奇地消失──我們全身心地投入一項運動、一種樂器,投入社群媒體,「成為A咖」,甚至成為爸媽能倚賴的孩子,就能填補這個價值感的破洞。彷彿如果能讓身邊每個人都相信我們是值得的,那麼或許自己也會開始相信。但事實並非如此。

我們不能依據外在的事物來判斷自己的價值──無論是我們的外表、工作或他人的認可,都不會讓我們感到真正有價值。多年來,即使在聚光燈下,我也經由內心的掙扎和搏鬥,反覆學到這一課。站在頒獎臺上贏得金牌,並不能彌補自愛的缺乏。

真正的自我接納,在於接受自己的各個層面,包括你的缺點和不完美,並認識到這就是你獨特的身分和人性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見識到一旦接受自己是誰,並在彼此間的差異和每個人能提供的東西中找到力量,將能產生何種影響。自我接納是一個過程,當然不是一蹴可幾──但我們可以找到方法來回歸自我,來明白自己的使命。當我們遠離所有外在噪音,重新認識自己是誰,以及想在這個世界上成為誰,就不再受到限制。我們將會對自己的能力充滿信心,並相信自己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我一輩子都在努力接受我是有價值的、我是被愛的、我沒有什麼需要證明的。我想分享一些經驗和工具,我藉此恢復了對自己的認知,以及在世界上有何地位的信心,希望它也能幫到其他正在掙扎的人。如果你能在我身上看到自己,也許你也會發現你多麼小看了自己的能耐。書中列出了一些我使用過,並且至今仍在使用的方法。邁向自我價值的旅程仍在繼續,隨著人生的變化和流動,我們會經歷起起落落。但我相信,擁有觸手可及的強大工具包,將是讓我們順水而行而非逆流掙扎的關鍵。

在與你分享我的旅程時,我希望你可以從中學到有價值的東西,並應用到生活中:一些能激勵你、讓你以不同的方式看待世界,讓你對自己和你的旅程有更大同情心的東西。

我將分享自己的一切:好的、壞的、美麗的,還有我面臨過最具挑戰性的時刻。我希望你能看到我的勇氣和幻滅,看到我邁向真實自我的完整旅程。我以前總是對抗著脆弱,對抗著任何讓我感覺或顯得「軟弱」的事情,但我現在已經準備好和你分享了,朋友。我準備好探索並分享我的自我接納之旅,如何走過對自我價值的懷疑,以及與不安全感之間的抗爭。我已經準備好全攤在陽光下,逐一檢視──我希望你也同樣準備好面對自己。無論你現在處於哪個人生季節,是順風順水還是大風大浪,你都不孤單。讓我們一起踏出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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