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外語就像學母語：25語台灣郎的沉浸式語言習得

&第一部　100%有效、人人都能學會外語的方法──迷思與觀念篇&

#CH1　讓人輕鬆學會新語言的獨門祕技#

如果我們睡一覺醒來，就能多學會一種語言，相信每個人絕對都很樂意。那麼，這世上是否真有一種方式，能讓任何人輕鬆學會新語言呢？

有人認為，出國留學、定居國外是唯一方法，然而，留學就一定能保證我們學會新語言嗎？

Michael 是來自英國的大學生，只會一點點日語的他，到了日本留學之後，日本人都叫他「賣可魯」，這就像台語裡面的「羅賴吧（螺絲起子）」一樣，屬於日式發音的英語。「賣可魯」發音親切，名字讓人念念不忘，他同時也是非常令人難忘的語言學習者。

「賣可魯」在日本留學期間，與一個有兩大三小成員的日本家庭同住，白天他到關西外國語大學學日語，早晚都跟他的日本家人一起吃飯。許多人覺得半年後他一定能說一口流利的日語，但他寄宿家庭的爸媽卻跟我說，「賣可魯」剛到日本跟離開的時候，日文能力沒有太大差異，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Haruka 是一名日本大學生，她名字的漢字「春花」很接地氣，總是讓懂中文的人印象深刻，用日文讀起來或許滿美的，但用中文念起來，就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了。春花在幾乎完全不會中文的情況之下，來到台灣屏東的大學留學，平時住在宿舍。因為無力支付學費，所以無法上大學附設的華語中心課程，不會中文的她，只好上該大學日文系的正規課程。這樣的起步條件，讓人覺得她接下來半年學好中文的機會微乎其微，但兩個月後，春花就開始跟大家說中文了，一年後說中文還有了「屏東腔」。

如果留不留學，並不是學不學得會的原因，那麼「春花」學會中文和「賣可魯」沒有學會日文的關鍵，到底是什麼？

有人覺得留學未必是關鍵，學語言這種東西是講天分的，有天分的人不管怎麼學，都能學會新語言，沒天分的人就連一種都學不好。

再談到M和F，他們兩個都是我帶過的學生，也都透過「沉浸式習得」的亞馬遜計畫，前往南美洲厄瓜多學習克丘亞（Quechua）語。

克丘亞語是印加帝國的古語，也是現在南美洲最大原住民族群所使用的語言，關於克丘亞語的介紹，可以參考我第一本著作《這位台灣郎會說25種語言》。M 是普通的上班族，沒有顯赫學歷，念書考試更不是她的強項，英文程度也只能算是略懂略懂，她完全不會在南美洲求生必備的西班牙語，對此地認識也有限，這趟克丘亞語之旅看來凶險，勢必是一場人生硬仗。

F可說是跟M完全相反的人物，她被認為是「學語言有天分」的人，從小就覺得學英文不是什麼難事，說著一口流利英語，也擁有英語多益檢定最高級別的金色證書，西班牙語文系畢業的她，也擁有西語 DELE B2 證書，學習克丘亞語對她來說，應該是小菜一碟。

然而，最後學會克丘亞語的是 M，這又是為什麼？

再進一步思考，如果學語言真的講求天分，難道沒語言天分的人，就連母語都學不會嗎？

或許學語言沒有什麼絕對的方法，但若真是如此，我們又該如何解釋每個人都至少能學會自己的母語呢？

接下來，我們將一章接著一章逐步探索，解開上面兩個謎題，找出學會新語言的關鍵──「沉浸式習得」。

迫不及想知道如何透過「沉浸式習得」新語言方法的朋友，可以直接跳到第二部「方法篇」，再回頭看第一部「觀念篇」，了解一切來龍去脈和蛛絲馬跡；不管三七二十一，想知道如何實際應用在工作、考試、教學、生活上的朋友，可以直接跳到第三部「實踐篇」，找到適合自己現況的部分來閱讀。

但這本書我最推薦的讀法，還是從第一章開始，跟隨語言學習界的前人，以及我五年前創立的「多國語言習得活動網 Polyglot.tw」成員們的腳步，一起按部就班探索學語言的祕密和樂趣。

現在，就讓我們一起認識並活用所有人都能學會新語言的「沉浸式習得」方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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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沉浸式習得新語言──方法篇&

#CH6 沉浸式習得的歷史與見證#

 

*習得亞馬遜克丘亞語的成功見證──M的故事*

從2017年開始，我和Polyglot.tw多國語言習得活動網的團隊，開始打造沉浸式習得（polyglot-immersion），已經有100多位朋友志願擔任我們的「白老鼠」，最年輕的只有11歲，最年長的超過60歲。他們透過沉浸式的方式習得英語、日語、西班牙語和特殊的克丘亞語，都有很好的效果，而且非常享受整個學習過程。許多參加者都表示，這種沉浸式的學習不單單只是學語言，個人的溝通能力、世界觀和身心靈的成長，都是一般語言課程無法提供的。

在我難以細數的語言研究和習得經驗中，最有趣的一段，就是到南美厄瓜多熱帶雨林裡的克丘亞田野調查學校，習得了克丘亞語（Quechua或稱Kichwa）。當時，我只靠跟當地人相處，不靠上課也不靠教材，只花了兩個月，就讓自己口語達到流利程度，讓當時的指導教授留下很深的印象。

2017年起，我開始跟我的克丘亞語指導教授塔德‧史旺生（Tod Swanson）合作，推出一個讓台灣人可以到亞馬遜地區沉浸式習得克丘亞語的計畫，推廣沉浸式習得的同時，也推廣這個印加古語。

當然，很多朋友都一臉不可置信地問我：「學克丘亞語又沒有用，怎麼可能會有人參加？」

我自己一開始也是半信半疑，但第一年就有4個人報名，而且4個都是女性，讓我不得不讚嘆：「母親真的比較勇敢，女生也真的比較勇敢！」

這4位台灣朋友分別來自北中南，有公教人員，也有一般公司行號的員工，其中最令我難忘的，就本書一開頭提到的M。

M是一位普通上班族，沒有顯赫的學經歷，也沒有學外語的背景。她高中就開始工作，半工半讀直到大學畢業，工作了將近十年，到澳洲打工度假兩年，回到台灣後，在中部某家公司擔任業務，準備辭職換工作的她，決定給自己放個假進修，也趁機思考自己的下一步。

雖然她在澳洲工作兩年，但如同大多數在澳洲打工度假的人，在農場或工廠打工並沒有太多機會使用英文，兩年下來她學到的英文也有限，她雖然能用英文溝通，但離流利還有很大一段距離。她也告訴我，她很不愛看書，考試唸書也不是她的強項，總而言之，她絕對不是一般人心目中那種天賦異稟的聰明學生。

我問她為什麼想參加，是真的想學克丘亞語嗎？她說：「我覺得亞馬遜很酷，這一生一定要去一次；另外，自從上了你的課之後，我認為沉浸式習得非常適合我，又聽說去克丘亞田野調查學校的同學都是美國人，去那邊應該也可以沉浸式習得英語吧？」

我回答她：「妳說得沒錯。到那邊不只可以沉浸式習得克丘亞語，還可以沉浸式習得英語，但妳去的時候要記得專注學克丘亞語，若你不把克丘亞語當一回事，整天只想著學英文的話，妳的沉浸式英語環境會消失喔！」

先前的章節提過，所謂「環境」不只有輸入與輸出，還必須有「愛」，也就是這些母語人士必須跟你有真情的互動，若沒有真情互動，沉浸式的效果會大打折扣。

由於其他成年人不像妳的親生父母一樣，無論如何都會對你不離不棄，若你想成功地跟周圍的母語人士有真情的互動，就必須得到團體的認同。以M的情況來說，她必須讓其他美國人知道她真的是來學克丘亞語，而不是學英文，其他人才會把她當成一起奮鬥的同伴，他們之間的英語交流，也才會達到「有愛的環境」這種理想狀態。因此，所以雖然她私心對於沉浸式習得英文較感興趣，我還是特別要求她要學好克丘亞語。

但M該怎麼學克丘亞語呢？

這間「克丘亞田野調查學校」有提供一般語言學校類型的克丘亞語課程，從發音、單字和文法開始教起。然而，從學文法背單字這種傳統語言學習角度來看，克丘亞語是一種非常難的語言，跟大多數的歐洲語言一樣，有很多時態和人稱動詞變化。

以「走（rina）」這個字為例：

 

$現在式$

N~uka Tenama riuni 我現在要去 Tena（地名）。

Kan Tenama riungui 你現在要去 Tena。

Pai Tenama riun 他現在要去 Tena。

N~ukanchi Tenama riunchi 我們現在要去 Tena。

Kanguna Tenama riunguichi 你們現在要去 Tena。

Paiguna Tenama riunun 他們現在要去 Tena。

 

$過去式$

N~uka Tenama rikani 我去了 Tena。

Kan Tenama rikangui 你去了 Tena。

Pai Tenama rika 他去了 Tena。

N~ukanchi Tenama rikanchi 我們去了 Tena。

Kanguna Tenama rikanguichi 你們去了 Tena。

Paiguna Tenama rinuka 他們去了 Tena。

 

其他還有未來、過去完成、條件式。此外，也有很多像日語文法的特徵，比如像「te型連用」的「-sha」，例如「Pai purisha kantasha shamuka」（他邊走邊唱地來了）；也有像日語助詞「-wa」「-ga」=「ni」「-o」一樣的結構。

簡而言之，如果你用傳統學語言的方式學克丘亞語，就要同時學歐洲語言的文法和日文的文法，這對於一個沒有語言背景，也不是「學霸」型的人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此外還有一個原因，讓M更不可能用傳統方式學克丘亞語，那就是課本是用英文寫成，而且克丘亞老師是用西班牙語上課，那M該怎麼學呢？答案只有沉浸式習得了。

根據沉浸式習得的原理，以上這些文法或語言課程都不是必須的，只要創造「有愛的環境」，並運用「打開心扉」、「用語言而不是學語言」和「多語習得」這三個技巧，就可以高效習得。

首先，我幫M建立一個「有愛的環境」。我帶M去認識我在當地所有的克丘亞原住民朋友，告訴他們，M是我的好學生，她想學克丘亞語，請你們用愛心和耐心對待她，並請求他們讓M想去找他們時，都可以去找他們，這就是24小時「有愛的環境」。

再來，我也為M做好心理建設和策略教學：

‧不管妳的美國同學怎麼學或怎麼看待妳，都要堅持「沉浸式習得」，更好的方式是解釋給他們聽，當作練習英文口說。

‧妳的美國同學可能都很優秀，是來自美國各大學的學霸，但別擔心妳會學得比較差，會考試、念書、背文法單字是一回事，真的學會語言又是另一回事。

‧只要有空就去跟當地人接觸。所謂接觸，不是硬要說話，或是硬要聽懂他們說的話，而是跟他們一起做事或生活，比如說「一起做菜」、「一起洗碗」、「一起去田裡」、「一起打球」。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會對你很有耐心跟愛心。

‧跟美國同學一起上語言課時，把克丘亞語言課當成沉浸式習得英文和西班牙文的機會，至於有沒有聽懂課程內容，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千萬不要像「賣可魯」一樣躲在房間裡，死背克丘亞語單字與文法，這就像在台灣學英文一樣低效，除了越背越不懂，還會越學越挫折，覺得這一切好無聊，為什麼要大老遠地來亞馬遜背書。

 

*最大的障礙是自己*

M表示她理解了，但很懷疑自己能不能做到。

在剛起步的關鍵時刻，這一點的確知易行難，即使知道「只要常常跟克丘亞人互動就能學會」，但對於一個有諸多學習心理障礙的成人來說，執行起來還是有難度。

M跟我說，她一開始真的遇到了來自美國同學的質疑：「為什麼妳飛這麼遠，來學一個對妳沒有用的語言？妳是真的想學嗎？」「妳不會西班牙文嗎？」「妳的英文……」這些來自同儕的壓力，讓她在學校的第一個星期過得很悶，對著我說「想出來透透氣」。

此外，雖然已經知道是否聽懂克丘亞語課的內容，並沒有那麼重要，但一開始坐在教室裡，還是倍感壓力。再者，還有和克丘亞人交際的困難，一開始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要說什麼，還要克制自己的惰性，才能離開木屋或是學校，去跟當地人接觸。

當時我就發現，最大的障礙其實是M自己，她給自己太大的壓力，覺得要是學得不夠快就是浪費錢和時間，總是希望在幾天內就能收到成果。就像她一年回臺後，曾在燦爛時光東南亞書店分享時，告訴大家：「當初其實只要放輕鬆，當作去玩，一切就容易多了，但這個道理我當下就是不知道啊！」

身為M的語言顧問，比起傳授語言學習技巧，我花非常多的時間減輕她的壓力，陪她度過一開始最難適應習慣的關卡。我不斷地要她放輕鬆，告訴她所謂「沉浸式習得」最重要的就是「無心插柳」，語言是人與人之間自然的產物，當妳不要一直想著學語言時，反而更容易進步。

M聽進去了，一個星期之後，情況漸漸改善。她從一開始「很想抓緊時間」變成「慢慢來也沒關係」，這樣的轉變讓她睡好吃好，同儕關係也漸漸改善。她會開始跟我說學校有什麼八卦，那個美國同學有怎樣的故事，今天又學到了什麼克丘亞語。

大概過了兩個星期，我親身體驗了M的轉捩點，她跟我說，有個美國同學約她一起去克丘亞人家度過週末，一起體驗克丘亞文化。從那天之後，M傳給我LINE訊息變得正面且積極有趣，我這個語言顧問被炒魷魚了。

過沒多久，M又傳給我一張照片和一則訊息，照片裡是她跟一位當地男子，一起去離學校20公里遠的小鎮餐廳吃飯時拍的。她說這是一位很好的夥伴，所以她請他吃飯。

我問她：「妳都跟他說克語嗎？」

她說：「對啊，不然我還能說什麼？我又不會西班牙文。」

我笑說：「當初妳老是說自己學不會克丘亞語，但現在能約當地人吃飯聊天，這樣還不算學會嗎？除非你們都含情脈脈，一語不發，哈！」

學語言就是為了溝通交流，都已經達到目的了，還覺得自己不會嗎？

我的克丘亞語的指導教授塔德，覺得M表現出色，特地頒給她一張證書，表揚她這一個月來驚人的表現；我也透過各種明查暗訪，詢問克丘亞友人關於M的表現，大家都覺得她非常棒，以她這樣的背景、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夠一個月就說出克丘亞語，比我更厲害，實在很不簡單。

M結束了一個月的克丘亞神奇之旅後，培養出對語言和南美洲的興趣，決定繼續留在厄瓜多，繼續習得克丘亞語和西班牙語，之後還橫跨整個南美洲旅行。

回台灣之後，她在一間語言中心擔任顧問，希望能把自己的經驗分享出去，幫助更多人學好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