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 1/2

靈魂迷宮【附書迷專屬巴塞隆納追影配件】

〈達尼札記〉

那一夜,我在夢裡重返遺忘書之墓。我變回十歲的自己,在兒時的舊臥室醒來,重溫已棄我而去的母親在記憶中印下的容顏。夢裡的我知道,錯都在我,一切都怪我,因為我沒有資格憶起她的種種,因為我一直無力為她討回公道。

不久,父親進了房裡,被我淒厲的哭喊驚動不已。夢裡的父親依舊年輕,仍然緊守著所有祕密,他擁我入懷,不斷安慰我。接著,晨霧中的巴塞隆納曙光漸露,於是我們出門。但不知何故,父親伴我走到家門口便止步。他鬆開了手,並對我解釋,這趟旅程,我必須單獨完成。

我邁步向前,回想當時,身上的衣物、鞋子甚至身軀,竟重如鐵塊,一步比一步更費力。到了蘭布拉大道,我突然驚覺,整座城市懸凝在永恆的瞬間。人們停下腳步,看似凍結在老照片裡的影像。一隻白鴿振翅飛起,飛翔的姿態幾乎模糊難辨。細碎的花粉靜止在浮塵中,宛如滲透在塵埃裡的微光。卡納列達噴泉湧出的泉水晶瑩剔透,彷彿琉璃淚滴項鍊。

我慢慢走著,彷彿正努力涉水前進,總算進入了歲月靜止的巴塞隆納,來到遺忘書之墓入口。駐足大門口時,我已疲憊不堪。我始終不解,這一身幾乎讓我舉步維艱的無形重擔,究竟何物?我抓著大門環,叩了門,卻無人應。我握緊拳頭,一次又一次用力捶打門板,管理員卻一再漠視我的請求。筋疲力竭的我,終於跪倒在地。就在此刻,我凝望著一路如影隨形的魅惑,突然認清了可怕的事實:這座城市和我的命運將永遠凝凍在這片魅惑中,而我再也記不得母親的容顏。

就在這時,已經萬念俱灰的我,竟然發現了它。一塊小小的金屬片,藏在以藍線繡了我姓名開頭字母的制服外套口袋裡。那是一把鑰匙。我在渾然不覺中帶著這把鑰匙多久了?鑰匙已生了鏽,幾乎和我的良知一樣沉重。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以雙手將它捧到鑰匙孔前插入,並且轉動。就在我以為自己永遠辦不到時,門鎖卻開了,接著,大門緩緩往內滑動。

一條蜿蜒長廊深入歷史悠久的寬敞宅邸,沿途盡是點點燭光。我遁入黑暗中,背後傳來大門關上的聲響。我看出那是一條兩側綴有壁畫的走廊,畫中的天使和神話人物在幽暗中窺視我,並且似乎正隨著我的腳步移動。我沿著走廊來到一扇拱門前,過了門便是雄偉的拱頂。我駐足門口,一座迷宮矗立在眼前,儼然是無窮無盡的海市蜃樓。一座螺旋梯,加上通道、天橋和拱門,以及來自全球的書籍,建構成一座往上通達玻璃圓頂的書城。

我母親就在那裡,在書城底端等著我。她躺在一具開啟的石棺裡,雙手交疊胸前,蒼白的肌膚一如身上那件純白洋裝。她閉著眼睛,雙唇緊抿,一動也不動地躺在那兒,出竅的性靈已經遠去。我伸手輕撫她的臉龐。她的肌膚冰冷如大理石。霎時,她睜開了雙眼,滿載回憶的迷茫眼神緊盯著我。當她輕啟發黑的雙唇說話時,發出的嗓音卻震耳欲聾,彷彿一列貨運列車迎面撞上,把我拋到半空中,然後重重跌入她那足以熔化世界的話語回音裡。

你必須陳述事實,達尼。

******

費爾明在碼頭階梯口下船,混在人群中的他,與路人數度攀談後,心裡大致有了底,城裡前一天才經歷過轟炸,一年來已飽受空襲無數次,這只是其中一次,今晚預計會有新一波轟炸。他從人們的交談和眼神感受到強烈的恐懼,但那天在厄運中僥倖撿回一命,他相信自己今晚不會有更悲慘的遭遇了。迎面來了個臉上有胎痣的小販,看來已經收攤,正推著糖果點心車,就在即將錯身而過時,費爾明先把他攔了下來,並仔細打量著車上的貨色。

「我這裡有焦糖杏仁果,口味跟戰前一樣好。」小販熱心兜售。「先生要不要買一點?」

「我的世界裡只有瑞士糖。」費爾明說。

「那正好,這裡還有一包草莓口味的!」

費爾明雙眼睜得跟銅板一樣大,光是聽到草莓口味就忍不住猛嚥口水。因為有安船長慷慨贊助的那筆錢,他乾脆買下一整包糖,一到手就像個餓鬼似的急忙拆開。

蘭布拉大道朦朧的街燈,一如瑞士糖剛入口的滋味,總讓他有感而發:正是這些事物,值得他再多活一天。然而,那一晚走在蘭布拉大道,費爾明卻發現有群巡夜人手持梯子,檢視一盞又一盞街燈,並將仍然明亮的街燈一一熄滅。費爾明走近其中一人,靜靜觀望他執行勤務。當巡夜人開始踩著梯子往下走,突然瞥見一旁有人,於是停了下來,斜眼睨著他。

「晚安,長官。」費爾明客氣問候。「冒昧請問您,為何要讓整座城市變得一片漆黑?」

巡夜人將食指往天際一指,收起梯子,繼續往下一盞街燈走去。費爾明佇立原地,注視著陰影中詭譎的蘭布拉大道。周遭的咖啡館和商家開始緊鎖大門,建築牆面沾染上柔和的月色。有一大群人抱著衣物、手持提燈,正朝著地鐵站蜂擁而入。有些人拿著點燃的蠟燭和油燈,有些人乾脆摸黑前進。走到地鐵站樓梯口,費爾明眼前出現一個年約五歲的小男孩。他緊牽母親的手,或許也可能是祖母,因為在微光中,所有靈魂都蒼老了。

費爾明本想對男孩眨眨眼,但孩子的目光卻瞄準夜空,愣愣望著天際的灰黑浮雲,彷彿知道雲層裡藏了什麼。費爾明順著他的視線往上看,臉上頓感一絲清冷,寒風拂過整座城市,傳來陣陣彈藥和焦木的氣味。男孩的母親拉著他下樓進入漆黑地鐵站時,孩子朝費爾明看了一眼,那眼神把他嚇呆了。五歲孩子的雙眼裡,出現了暮年老人才有的深沉恐懼和絕望。費爾明別過臉,快步走開,卻不小心撞上地鐵站口的市區巡邏員,這人指著他說:

「您現在一走,待會兒再來就沒有空位了。難民很快就把這裡擠滿了。」

費爾明點頭,但仍加快腳步前行。就這樣,他走進鬼魅般的巴塞隆納,一片永不消褪的暗影,周遭的陽台和大門幾乎不見任何油燈和蠟燭的光亮。他總算來到聖塔蒙妮卡的蘭布拉大道,遠方隱約可見一座簡約狹窄的拱形城門。他沉重地嘆了口氣,繼續朝露西雅的住處前進。

******

他緩緩踩著狹窄的樓梯往上,總覺得每一層階梯都在削弱他的意志力。面對露西雅的勇氣越來越薄弱,他該如何向她啟齒,她深愛的那個男人,她女兒的父親,她一年多以來期盼再見的臉龐,已經葬身塞維亞監獄的地牢裡?終於到了三樓,費爾明駐足門前卻不敢敲門。他坐在樓梯口,雙手抱頭,想起十三個月前的那段話,就在這裡,當時露西雅握著他的手,定定注視著他說:「如果你愛我,就別讓他有任何三長兩短,幫我把他帶回來。」他從口袋掏出那封破損的信,在幽暗中呆望著那團碎紙。接著他站起身,正要走下樓梯逃離此地,卻聽見背後的公寓大門打開了。於是,他停下腳步。

有個年約七、八歲的小女孩站在門口凝望著他。她手上拿著一本書,一根手指插入書頁標記閱讀進度。費爾明面帶笑容,舉起手對她打招呼。

「嗨!艾莉夏。」他開口,「妳還記得我嗎?」

小女孩看著他,神情稍顯疑慮,似乎不太確定。

「妳在看什麼書?」

「《愛麗絲夢遊仙境》。」

「啊!真的嗎?我看看⋯⋯」

她向他展示手上的書,卻不許他碰。「這是我最喜歡的書。」她說,疑慮絲毫未減。

「這也是我最喜歡的書。」費爾明回應。「書上寫的那些掉進洞裡去啦,還有驚奇歷險和算數問題,根本就是在寫我的故事。」

眼前這位奇怪訪客說的話,讓小女孩緊咬著嘴唇忍住笑意。

「嗯,可是這本書是為我而寫的。」女孩一臉淘氣地駁斥他。

「當然。對了,妳媽媽在家嗎?」

她沒答話,卻把房門又往內推開一些。費爾明往前一步。小女孩轉身,不發一語便往屋內走。費爾明駐足門檻。公寓內一片陰暗,僅有的閃爍微光似乎是逼仄走道盡頭的一盞油燈。

「露西雅?」費爾明的叫喚隱匿在幽暗中。他以指節叩了門,靜候回應。

「露西雅,是我啊⋯⋯」他往屋內又喊了一次。

他等了半晌,沒得到回應,便逕自走進公寓。他沿著走道前行,兩側房門都關上了。走道盡頭是客廳,通常也兼作飯廳。桌上擺著一盞油燈,昏黃光束撫弄著滿室幽暗。窗前有個身影,是個坐在椅子上的老婦人,背對著他。費爾明停下腳步,這時才總算認出她來。

******

就在這一剎那,費爾明聽見遠方天際傳來此起彼落的聲響。他抬頭往窗外一探,這才驚覺玻璃已開始顫動。

他走近窗邊,連忙撩起窗簾,抬頭望著窄巷兩側屋簷擠出的一線夜空。轟隆聲響漸趨頻繁,他腦海浮現的第一個念頭是從近海登陸的暴風雨,接著,他想像烏雲籠罩碼頭,一路拉扯著風帆和桅杆。不過,他這輩子還沒見識過這樣的暴風雨,一陣陣金屬撞擊外加火光四射,海霧在夜空裂成飄零的破布條,霧一撕開便竄出一道亮光。漆黑暗夜裡,彷彿竄起了一隻隻龐大的鋼鐵巨蟲在夜空飛行。他嚥下口水,回首望著驚惶顫抖的蓮若和艾莉夏;小女孩手裡還拿著書。

「我們最好趕快離開這裡。」費爾明輕聲說。

費爾明又望向天空,這次清楚看見六、七架飛機掠過天際。他打開窗探頭出去,聽見震耳的引擎巨響正朝著蘭布拉大道前進。一陣尖銳的警笛聲傳來,彷彿在天空鑽孔開路。

霎時,一片靜默。他感受到一股突如其來的撞擊,一瞬之間,震耳欲聾的巨響凍結了時光,砲擊將一半的家具拋到半空,落地後陷入一片火海。凌空飛來一團火球擊中了他,彷彿點燃的汽油熾烈燃燒,火舌猛力衝撞窗子,穿透玻璃,觸及陽台的金屬欄杆。他亟欲起身脫外套,卻感覺腳下的地板正在萎縮。不到數秒鐘的光景,整棟建築在他眼前化為一場瓦礫和惡火紛飛的風暴。

費爾明趕緊起身,立刻脫下冒煙的外套,探頭到客廳張望。一大片嗆鼻的黑煙正放肆地竄入牆角,炸彈粉碎了建築的中間部分,只剩下外牆,還有冒出火舌的樓梯間四周的第一個房間。他剛剛走過的那條走道,什麼也不剩了。

******

他搖搖晃晃走進客廳。方才的轟炸把艾莉夏拋出去撞上牆。她的身體卡在倒下的搖椅和牆角之間,身上沾滿了粉塵和灰燼。費爾明在她面前跪下,伸手從她兩側腋下緊緊攬住。艾莉夏感受到他的手勁,隨即睜開眼。她的雙眼布滿血絲,瞳孔已經放大。費爾明知道,這雙眼睛受了傷。

「妳跟我一起走。我們兩個一起離開這裡。」

艾莉夏點點頭。費爾明把她抱在懷裡,在她衣服上摸了又摸,檢查是否有傷口或骨折。

「妳身上哪裡會痛嗎?」

小女孩伸手摸著頭。

「很快就不痛了。」費爾明安撫她。「我們走吧?」

「我的書⋯⋯」

費爾明在瓦礫堆尋尋覓覓,終於找到那本幾乎燒焦的書,但基本上還是完整的。他把書交給艾莉夏,小女孩緊緊抓著書,彷彿那是護身符。

「別弄丟了,知道嗎?妳還要跟我說故事的結局⋯⋯」

費爾明抱著小女孩站了起來。或許是艾莉夏比他預期的重了些,又或許以他的體力根本逃不出這個地方。「妳要用力抓緊啊!」

他轉過身,沿著空襲炸出的大洞,走向原本鋪著花磚的走道。走道如今只剩屋簷的寬度。他從樓梯口往下一看,發現火舌已沿著階梯竄升。他緊抱著艾莉夏,踩著階梯往上,一路暗自揣想,若有幸爬上頂樓,就能從那兒跳到鄰棟的屋頂平台,或許,還能夠活著敘述這段經歷。

******

陷入漆黑夜幕的巴塞隆納滿目瘡痍,火柱和濃煙彷彿在空中擺弄的魔爪。幾條街外的蘭布拉大道看似一條惡火與濃煙交錯的巨河,一路流向市中心。費爾明緊抓女孩的小手,拉著她往前走。

「乖!我們不能停下來。」

才往前幾步,上空再度傳來轟隆巨響,腳下這棟建築震得搖搖晃晃。費爾明回頭望,發現加泰隆尼亞廣場附近正緩緩升起巨大的火柱。一道紅色閃光掠過整座城市的屋宇,火花四射的風暴之後,灰燼如雨的空中,又見成群戰機呼嘯而過。費爾明的視線緊隨著戰機飛行路線,隨即看見一連串炸彈落在瑞瓦區的住宅。距離他們所在的屋頂平台大約五十公尺,一排房屋在他眼前連續爆炸,彷彿一串點燃火藥線的小鞭炮,將無數窗戶炸得粉碎,空中降下陣陣玻璃雨,一整排屋頂化為瓦礫。費爾明聽見街上傳來淒厲的哀號。

******

費爾明回眸一望,他們所在的建築正在火海中逐漸解體,彷彿海中沙堡。兩人跑到屋頂平台邊緣,從這裡可以縱身跳上區隔鄰棟樓房的那道牆。費爾明擦撞著地,左腿頓時一陣刺痛。艾莉夏依舊拉著他的手,隨即扶他起身。他摸了摸大腿,發現指間沾滿溫熱的鮮血。烈火光芒照亮了他們跳上的高牆,眼前清楚可見嵌在牆面的玻璃碎片沾了血。艾莉夏繼續拉著他走。他拖著受傷的腳,一路在地磚留下暗紅卻剔透的血跡,跟著小女孩來到高牆的另一邊,隔牆另一側是面向彩虹劇院街的樓房。他咬牙搬來幾個木箱靠牆堆疊,探頭打量隔壁的屋頂。那幢建築外觀散發不祥的氛圍,古老的大宅,緊閉的大窗,宏偉的外牆,似乎已在這片樓宇沼澤中矗立多年。宏偉的玻璃圓頂燈火通明,彷彿宅邸上方的一盞燈籠,頂端豎起一支避雷針,彎彎曲曲的細針鑄成了一條龍的側影。

腿上的傷口不聲不響地傳送劇痛,他必須扶著牆簷才不致昏倒在地。他感受到鞋內溫熱的鮮血,接著又是一陣更嚴重的噁心。他很清楚,這樣下去自己遲早會失去意識。艾莉夏一臉恐懼地望著他。費爾明努力擠出一絲微笑。

「這沒什麼⋯⋯」他說。「只是一點小擦傷而已。」

遠方天際,戰機群已從海面上空折返,掠過港口碼頭,再度飛往市區。費爾明向艾莉夏伸長了手。「快抓住我!」

小女孩緩緩搖頭。

「我們在這裡不安全!一定要到隔壁屋頂的另一邊,想辦法下樓到街上,從那裡就可以去地鐵站了。」他嘴上這樣說,但自認沒什麼說服力。

「不要。」小女孩輕聲說。

「快抓住我的手,艾莉夏!」

小女孩躊躇片刻,終究還是伸出手。費爾明使勁將她抱到木箱堆上方,再抱上簷口。

「快跳!」他在一旁督促。

艾莉夏把書緊抱在胸口,頻頻搖頭。費爾明聽見後方砲擊屋瓦的爆裂聲,急忙推了她一把。艾莉夏跳到高牆的另一側,隨即轉過身來伸手要拉費爾明,但她的朋友卻不在那裡。他依舊緊抓著高牆這一側的簷口。只見他面色慘白,眼皮低垂,彷彿已近意識不清的狀態。

「快跑!」他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催促她。「快跑!」

費爾明雙膝著地,往後一倒。戰機從正上方呼嘯而過,他閉上雙眼之前,瞥見一連串炸彈從天而降。

******

艾莉夏拚了命往前跑,越過屋頂平台,目標朝向那座雄偉的玻璃圓頂。她不知道砲彈的落點會在哪裡,遭殃的會是這幾棟建築的外牆,還是在空中就爆炸了?一股震耳欲聾的風暴在空中竄起,猛力將她往前推了一把。一片片火燙的金屬碎片與她擦身而過。就在此時,她感覺有個拳頭大的東西強力插入她的臀部。猛烈的撞擊把她拋向空中,推著她撞上玻璃圓頂。艾莉夏破窗而入,跌入空蕩的圓頂內。那本書不小心從手中滑落了。

小女孩高速俯衝而下,穿越了恍若永恆的幽暗,最後落在一塊帆布上,失控的歷險總算暫停。那塊帆布承受她的重量而下壓彎折,最後,她仰臥在一片類似木製平台的板子上。上方大約十五公尺處,清楚可見她破窗而入時在圓頂留下的大洞。她試圖側躺,卻發現右腿毫無知覺,腰部以下幾乎無法活動。她繼續張望,這才發覺從手中脫落的書正躺在平台邊緣。

她以雙臂支撐,慢慢爬過去,伸手摸了摸書脊。新一波轟炸撼動了整幢建築,一陣搖晃之中,書被拋向半空。艾莉夏趕緊探頭往平台外看了看,發現書頁凌空振動,就這樣墜入深不見底的黑洞。屋外夜空映入的火光,成了散布黑暗中的微光。艾莉夏睜大雙眼,簡直不敢置信。倘若雙眼沒有欺騙她,映入眼簾的是個巨型螺旋格局空間的高處,一座由許多走道、通道、拱門和長廊建構的無盡迷宮,簡直就像一座大教堂。但與她印象中的教堂不同,這裡並非由石頭砌成。

而是書籍。

玻璃圓頂映入的光芒,在她眼前顯現出多處石階和天橋相連的景象,數以千計的書籍打造出曲折迂迴的空間。下方的黑洞深處,隱約可見緩緩移動的昏黃燈光。忽然,燈光停駐原地,仔細一看,艾莉夏看見一個滿頭華髮的男子,手持提燈,正不斷往上張望。臀部的疼痛有如刀割,她的視線頓時模糊起來。她闔上雙眼,隨即陷入昏迷。

close
貨到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