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讓別人快樂的人：母親留給我唯一重要的東西

運氣可以買得到？

「茂久，你知道嗎？運氣是可以買的喔。」

我的媽媽永松辰美常常會忽然非常認真地，開口說出這種乍聽之下相當奇怪的話。

「這個世界上呀，有眼睛看不見的錢呢！這種錢就叫做陰德。」
「我比較喜歡看得到的錢。」
「那些能看到的錢，也是靠積陰德而來的。」

雖然我一如往常左耳進右耳出，但媽媽還是繼續說著。畢竟這是已經講過很多次的事情，我馬上就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她難道不記得上次也跟我說過同樣的話嗎？我真心覺得非常好奇。

「所謂陰德啊，就是做了讓人會喜歡你的事情後，自然存在的一種東西。如果是在別人沒發現的情況下，做了那些讓別人快樂的事，就會有十倍的紅利喔。」

實在搞不懂，那個什麼十倍紅利，到底是怎麼算出來的。
而且媽媽說話的樣子，簡直就像是她已經拿到了十倍紅利那麼開心，沒有絲毫的懷疑，就某方面來看，這簡直可以說是她的特技了。

「然後啊，父母積的陰德也會傳給孩子。所以我會做許多讓別人快樂的事情，好把陰德留給你們。」
「媽！我比較喜歡眼睛看得到的錢，不喜歡看不到的陰德啦。」
「哎呀，你還是個孩子。沒關係，將來有一天就會懂啦。所以說我今天也為了讓別人開心，要去工作囉，你自己隨便弄點東西吃吧。」
「哎喲，都晚上八點了，我餓了啦。」

媽媽無視我和弟弟喊著肚子餓，就這樣走下樓梯，前往自己經營的禮品店。
我們每天都是過著這樣的日子。
「為了你們而積陰德。」
這是媽媽的口頭禪，但對於年幼的我們來說，這所謂的「陰德」，不過是媽媽為了想去做自己的事，隨口說說的藉口。

 

媽媽特有的偉大教育論

媽媽是個眼光獨到的人。
她成為比丘尼之後，開始為有著各種煩惱的人解惑。她會向他們提出對於工作或人生的建議，有時只是單方面地聽對方說，有時也會嚴厲相向，如此幫助了許多人。
當中曾有件事情，讓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是一位因孩子之事而煩惱的媽媽。
簡言之，就是孩子把自己關在家裡，她只好去育兒相關的讀書會求救，而對方說：「這是因為孩子的自我肯定感不足，還請多多稱讚他。」
對於這個煩惱，媽媽的回答讓我大感吃驚。
「多多稱讚是什麼意思？」
「就是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看他好的那一面。」
「那樣的話不是會寵壞孩子嗎？」
「咦？」
在一邊聽著媽媽講道的我，也和那位媽媽有一樣的反應。
「我最近覺得啊，雖然有些理論說『無論如何都要誇獎孩子』，但這實在很奇怪耶。在家裡或許能夠這麼做，但我認為總有一天得把孩子還給社會。」
還給社會！確實她養育我和弟弟時也是這麼說的。我還曾經為此心想：「真是個冷漠的媽媽！」但也是因為這樣，其實我並沒有什麼她會由於「你們是我的孩子」而特別寵我們的記憶。

有好好向照顧你的人道謝嗎？
這道理說得通嗎？
有沒有忘記人家的恩惠？
你是不是想用自己的道理闖關？

孩提時真的覺得這些話煩死了，但這些煩死人的教誨，在我出社會以後卻幫了大忙。
我想媽媽一定從一開始，就認真地要將我們「還給社會」。
「要是遇到什麼事情都誇獎他，將來那孩子只要沒有人誇，就什麼事情都辦不到了嗎？不行的事情就告訴他不行，這樣才是愛吧？正因為相信孩子，所以才能嚴詞以對。」
原來如此。確實一個人對於自己不相信的人，根本不會嚴厲地對待對方。

「但是讀書會上他們說『絕對不可以疾言厲色』，不可以一直煩他之類的。」
「妳打算成為聖母瑪利亞嗎？」
「呃，怎麼可能呢？我沒有想變得那麼偉大……」
「媽媽幾千年來都是煩人的存在，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那可是自己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呀！把幾千年來大家都做不到的聖母瑪利亞當成效法的對象，也太有勇無謀了吧？」
聽到這裡，我實在忍不住笑出來。現在我也會將這些話，告訴許多為孩子煩惱的媽媽們，有很多人恍然大悟，但其實我只是轉述了媽媽的話。
「媽媽煩人是理所當然的。也是因為這樣，我對於『無論如何都要誇獎孩子』的理論抱持懷疑的態度。煩惱著該如何拉拔孩子，結果因為無法誇獎孩子，連媽媽本人都失去自我肯定，到頭來最可憐的還是孩子本人呀！明明還有其他做法。」
「那麼您是怎麼做的呢？」
「我身為人母，絕對要做的只有三件事。」
「哪三件呢？」

媽媽頓了頓才回答。

「第一、有時間擔心孩子，還不如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因為我相信只要讓孩子看見自己開心的樣子，孩子將來也能成為一個快樂的人。」
我忍不住開始做起筆記，那份筆記現在也還在手邊。
「第二、無論孩子是什麼樣的狀態，媽媽一定要取悅自己、開朗地過活。」
確實妳一直都是很開朗呢，原來是自己訂下的規則啊。
「第三、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站在孩子這一邊，都要相信孩子的未來。」

這是我媽年過六十時發生的事情。
或許是二十五年來太多人問這個問題，所以回答得非常熟練，又說不定是覺得我和弟弟給別人添了太多麻煩，所以才有這樣的體悟。畢竟我們兄弟給人添麻煩，害她要到處低頭道歉的次數，可是連我們都覺得有些抱歉了。
雖然身為兒子說這話有點不好意思，但我認為媽媽說得完全沒錯，不……或許該說她的確就是照著這些準則而活吧。
她對我們嚴厲的時候，幾乎讓我想離家出走，但無論何時她都是那樣開朗，而且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都沒有放棄我們。

「我相信你。」
「沒問題，你能辦到的。」

即使我的年齡有所增長，媽媽這些話語還在我內心深處迴盪著。

 

顧及對方的心情

身為經營者超過二十年，我曾想過一件事情。
雖然商業理論五花八門，但要成功，最重要的果然還是：
「具有理解對方心情與痛苦的力量。」
商店街上大家的感情都很好。
但是現在想想，每間店家都是獨立的店鋪，有些店家生意興隆、卻也有些門可羅雀。不同店家會有生意落差這種事情，從古到今都是一樣的。
當時我還是個孩子，所以並不了解這種事情，但其實有很多是因為其他人嫉妒羨慕等因素，造成我在人際關係這條路上，走得跌跌撞撞。
夢工房一直都生意興隆，所以我從小就幾乎每天在外面吃飯。
那應該是我念國中發生的事，那時候已經稍微懂點事，所以媽媽會在我表現出自己有點孤單的時候，多給我一些錢。
當我存了些錢後，為了獎勵自己，就會去吃牛排。
吃飽喝足回到家裡，卻發現鐵門是拉下來的，大概是因為爸爸以為我在家而鎖上了門。
因為我把錢都用掉了，只好到附近的餐廳借電話。
那個時候，我還和那餐廳的伯伯，侃侃而談剛才的牛排有多好吃。
電話打通了，媽媽前來接我，回家路上我們談了這樣的事情。
「茂久，你跟人家聊說你去了牛排店對吧？」
「嗯對啊，真的超好吃的。」
「你一點都不懂伯伯的心情。」
那個時候，我還完全不了解所謂生意人的心情，結果媽媽是這樣說的。
「我說啊，伯伯也是賣吃的喔。雖然把你鎖在外面不好意思，但是你有想過伯伯聽你在那邊說牛排有多好吃時的心情嗎？」
我覺得很不開心，因為完全聽不懂媽媽的意思。
「你還不了解別人的心情呀，得要能夠站在對方的立場、了解他人的心情才行。」
哼，誰管他們啊，而且你們居然把我關在外面耶。
雖然我沒把這話說出口，但心中卻不斷碎唸著，默不作聲地和媽媽走在商店街裡。牛排的美味，早就不知道去了哪兒。
這種教誨，當時的我無法理解。但出了社會、獲得許多經驗以後，我忽然理解了很多事情。
「那時候媽媽的話，是這個意思啊。」
當然，要選擇哪間店，是客人的自由，商業上也是如此，人自然會聚集到商品優秀之處，但是千萬不可以忘記，背後還有煩惱著自己事業不順利的人。
媽媽總是這麼告訴我的。
「所謂溫柔，是要待人親切。但是在那之前，要站在較弱之人的立場，了解他們的痛苦。」
媽媽雖然有時不講道理，但是年幼時她偶爾會告訴我這類的話語，我現在才明白裡頭有那麼多重要的事情。
那是在我國中三年級的時候。
因為覺得好玩而開始努力念書，沒想到成績也一躍而上，所以就決定「還是好好升學吧」。
為何要打算繼續升學，其實理由很簡單，只是覺得如果我去念普通高中而非專科學校，大家會很驚訝。
雖然我的動機很不單純，但還是考上了高中。
然而才入學沒多久，等待我的卻是準備考大學必須努力讀書的生活。

 

正向思考的媽媽

原本我國中時代過著有如在「野生王國」中的自由生活，上了高中猛然一變，彷彿被關進了籠子裡。
「糟糕……我來錯地方了。」
入學沒多久我就自暴自棄，幾乎沒有在聽課，完全就是那種把課本拿去當枕頭的學生。
但這不是學校的問題，是我自己不好，選擇了這裡卻又不好好融入。
那時媽媽還是一樣，既要忙禮品店，還要做寺廟的工作。
或許是因為寺廟那邊的人告訴她：「無論如何都要相信孩子。」
所以就算我不去學校，她也只是說：「你比較適合進社會，開始工作就會順利了，沒問題的。」一副並不是很在意的樣子。
我從小時候就不太能早起，就算現在我年過了四十也還是一樣。等我好不容易爬起來，常常都已經中午了。
「媽，我早上怎樣都爬不起來耶。」
試著跟她商量，結果她的回答是……
「你呀，從出生就是夜行性的孩子呢。因為晚上都不睡覺，我去詢問寺廟的人，結果他們教我什麼『畫一隻雞反貼在天花板上』看看，我試著照做了，但你還是半夜不睡覺。唉呀，不過也是順利念完了國小和國中，高中也沒差吧？反正出了社會，選擇晚間工作不就好了。」
這想來就是現在所謂的全面肯定、正向思考吧？
雖然搞不太懂狀況，但我覺得能接受媽媽所說的。或許是因為如此，雖然有些墮落的感覺，但我還是能持有自我肯定的態度。

 

為相遇之人帶來感動

二○○三年五月十二日，開幕活動結束後，客人和工作人員都離開了，只剩下我和媽媽待在向陽之家裡。
晚上六點開始的開幕活動，不小心讓太多客人進來，餐點和飲料都來不及上，慌亂了好一陣子。
後來正式營運之後，我才發現客人會在不同的時間點，零零散散地進來。客人一口氣衝進來、馬上就沒有空位這種事情很少發生，但我在開幕活動的時候並不明白，還狐疑地想著：「一般餐飲店到底都是怎麼辦到的啊？」
「不過茂久啊，今天的生日活動會出名喔，我真的很感動。」
剛好開幕這天，是某位員工的生日，她是位非常努力的女性，為了慰勞她才進入公司沒多久就盡心盡力協助開店，整個廚房因此停工，特別關掉電燈幫她慶生。
結果場面非常熱鬧，連來參加開幕活動的人都說：
「這個慶生活動太棒啦！」
幾乎沒人告訴我關於料理的感想，都是在說這件事。
被慶生的人因為感動而大哭，當時緊抱住她，不知為何也一起大哭的人正是我媽媽。
現在我手頭上還有向陽之家開幕活動那天慶生會的影片，主角旁邊就是我那大哭的媽媽。
「媽，那只是一時興起做的，正式開幕之後不會這樣啦。」
「正式開幕後也做吧，我覺得那樣很棒。」
「這裡是餐廳耶，那個活動也太浪費時間沒效率了吧。」
「效率是不會產生感動的。」
「咦？」
「當然有效率出菜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沒效率的事情，當中才會產生感動啊。」
確實如此，媽媽經營的夢工房在包裝禮品的時候，都會手寫卡片給客人，有些產品只為了那個客人而進貨，她開的店非常沒有效率。
但結果卻是受到感動的人們，口耳相傳，夢工房的好口碑一下子就傳了開來。媽媽這位沒效率商人代表說的話，可不能無視。
「人都能確實感受到被招待的誠心，只要覺得『竟然為我一個人做到這個地步』，就會非常感動。你要不要盡量想一些其他店家覺得很麻煩，所以不做的事情？畢竟你們除了章魚燒之外，其他地方幾乎都是門外漢，得要努力做些能讓客人再次光顧的事情。」
依照著媽媽所說的，決定從開幕起辦的生日活動，之後也持續做下去，那天在場的客人們也紛紛前來預約。
向陽之家營運的第六年，也就是二○○九年的時候，這個生日驚喜活動在顧客口碑流傳之下，甚至有外縣市的客人也遠道而來，每年光外縣市的客人就有一萬人以上，每間分店，生日活動一年都會辦到一千五百場左右。
向陽之家澈底走在其他店家不做所謂「沒效率」的道路上，如果以高效率經營做為首要策略，恐怕是無法打造出向陽之家的。

 

讓別人快樂，拓展了自己的道路

其實這種沒效率對於向陽之家來說，反而業績變好，而且有了許多戲劇化的發展。
最沒效率之事的代表，就是辦生日活動了，這可不是普通程度的沒效率。
生日活動的預約每天都有好幾件，如果是週末，還曾經有一天辦十場的紀錄。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中津近郊的人口有八萬，而幫忙辦生日活動的店家應該就只有我們這一間。
活動內容是忽然關掉電燈，用小號吹奏「生日快樂歌」，然後廚房裡那長達四公尺的鐵板會燃起熊熊火焰，接著手工蛋糕便會送到壽星面前。
真希望自己出生的紀念日，能夠得到大家充滿愛的祝福──正是這種想法，打造出向陽之家的生日活動型態。
在活動的這段時間內，廚房的工作全部都得停下來，當然也沒辦法接受客人點餐，店裡所有的人，都集中在為壽星祝賀的活動之上。
實際上從開幕時那個員工的生日活動開始，就有許多人來洽詢：
「要怎樣才能幫我們辦那個生日活動呢？」
但每次都要讓廚房停工，這怎麼想都非常沒效率。
不過我們重視的是：這麼做的時候，那位客人有多麼開心。
並不是靠著多有效率來提升營業額的，我會如此澈底執行沒效率之事，當然也有理由。
因為我認為，既然要做的話，那就應該賭下一切，能夠讓人露出笑容、流下感激之淚。
畢竟生日對於一年以來如此努力的壽星，是唯一一天鎂光燈會打在他身上的日子。
所以這個活動概念就是：
「謝謝你出生來到這個世上，我們向陽之家所有員工，都覺得能見到你實在太幸福了。」
其實除了本人之外，我們也希望現場的所有人都感到開心。因此所有的員工都會參與，將音樂放到最大聲，大家齊聚外場，就連其他客人也忍不住鼓起掌來盛大慶祝。就連先前沉默的人，也都很自然地加入。
生日活動結束後，大家都歡欣鼓舞，沉浸在開心的氣氛之中，剛剛形成的快樂龍捲風，會讓店裡充滿著活力。
當然，一開始我們也做好覺悟，這樣很有可能會因為太吵，所以其他客人就不來了，實際上的確也有這種客人。對於這件事情，媽媽的看法則是：
「不可能讓百分之百的客人都感到滿意。最重要的是：確定自己想要重視的是哪些客人，好好思考那些人是否感到開心。」
因此開幕半年後，我的父母成為向陽之家的顧問。
爸爸負責的是經營戰略。
而媽媽負責的是營業方針。
如媽媽所說，只要用盡心思獻上祝福，其實我們的想法是能夠傳達給客人的。
透過這個活動，我完全迷上了那些客人感到開心，還有喜極而泣的樣子。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想著，原來讓別人快樂，是這麼快樂的一件事情。
「要怎麼做，客人才會真正感到開心呢？」
先思考這個問題，然後持續「追求低效率」，事業也越做越大。

・以章魚燒起家的向陽之家，不知何時起成為中津地區生日活動場地的代名詞，結果因為客人的期望，後來連婚禮也辦了。
・以「為生養我的商店街注入活力」這個概念，打造的向陽之家二號店「直達夢想天聽」，之後成為居酒屋業的模範店。
・向陽之家培育人才的方法和經營理念都受到矚目，我開始到處演講。
・以每天的活動手冊為主題，在鹿兒島舉辦了多達五百人的研習活動。
・湊巧來店裡參加婚禮的出版社總編來和我商談，拓展了出版道路。
・因為我有出版社的工作經驗，因此催生了自己的出版工作室。

不過這和擁有夢想或精密的計畫來逐步拓展事業並不相同，正確來說是因為我不斷追逐著眼前之人的感動，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事業已經拓展到這個地步。而這一切都正如同媽媽對我說的：
「你要成為一個讓別人快樂的人。」

一切都是以這句話為主軸誕生的，也是無可動搖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