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推銷員

譯序

誰偷走了我們的T？

他是著名的西班牙巴塞隆納ESADE商學院教授，沒在課堂上教學生怎麼賺大錢，卻一再強調創意與道德的重要。

他是行銷諮詢公司負責人，旗下有超過五十個腦袋替全球多所知名企業解決市場行銷難題。

他也是全球暢銷書作家；他和商學院同事兼公司合夥人亞歷士‧羅維拉僅花八個小時就完成了創下數百萬冊銷售量的《GOOD LUCK──當幸運來敲門》。

出差洽商時，他在飛機上寫作，第一部長篇小說剛剛問世。

他是費南多‧德里亞斯迪貝斯，超凡傑出的成就，很難讓人相信他今年還不到四十歲。

他說，「世間唯一值得你在乎的是時間，唯一真正屬於你的也是時間。」

是的，就算是才華洋溢，也要懂得把握時間才有辦法做這麼多事情。

那麼，Tea Time會不會變「踢Time」？悠哉喝茶算不算不長進？

卡夫卡式荒謬劇  敦促你直視人生

時間，彷彿無窮無盡的銀河系，就如海明威所言，我們活了這一生，手提箱裡還裝著下輩子。

然而，時間卻是現代人除了金錢之外，另一樣最常抱怨不夠用的東西。

科技幫現代人節省了許多時間，但人與人溝通交流卻越來越少，理由是：沒時間啊！

因為沒時間，所以凡事盡量簡化，時間乾脆簡稱T。

可是，現代科技幫我們省下來的T都用到哪裡去了？

是誰偷走了我們的T？

龐大的消費市場，正是頭號偷T賊。天天都有新流行，不夠「飛迅」就變遜，從頭到腳都新潮之後，正式加入「月光族」行列，甚至成了卡奴，下班到處找兼差…。

鼓勵消費的資本主義社會，榮景背後的真相是什麼？

「時間推銷員」以幽默的筆觸敘述了買賣T、分配T的荒謬情節，真正的主旨卻是揭示現代人陷在時間這個難題裡進退不得的窘境；緊張快速的生活，遲早會讓我們付出代價的。

讀了這個卡夫卡式的財經寓言，至少要有個認知：我們這輩子，其實已經抵押給資本主義社會了。我們這一生的功課，就是學習如何把自己的生命贖回來！

生命的改變  始於個人的改變

開始讀「時間推銷員」時，讀者可能會哈哈大笑，讀到最後來恐怕不是變苦笑就是笑不出來。但是，親愛的讀者們，千萬不要因此灰心喪志，尤其不能讓恐懼趁虛而入啊！

誠如德里亞斯迪貝斯在本書後記中提及，「時間推銷員」最重要的宗旨是希望讀者能夠真誠地思考生命的價值，我深信，這個故事以及故事中的種種假設，應該能夠達到相當程度的警示作用，這也是作者拋磚引玉的美意啊！

「生命的改變，始於個人的改變。」德里亞斯迪貝斯在後記裡如是說。

改變需要勇氣，但唯有改變，才能身心自在。

心存大愛，無欲則剛。

這樣的人生，怎麼可能不幸福？

行文到此，我就不再浪費大家的T了。

祝大家早日築起美麗的烏托邦！

范湲，2006年7月 / 奧地利  薩爾斯堡

前言

人們僅有極少的時間花在閱讀上。因此，親愛的讀者們可以想像，一個人能夠用在寫作上的時間更是少之又少。光是這個理由就充分地夠讓我決定以精簡濃縮的版本寫下這個故事；畢竟，這樣對大家都好嘛！

既然做了這樣的決定，我就去查了字典對「縮寫」（abreviar）所下的定義，我將它濃縮如下：

「縮寫」（abreviar）：v. tr.簡略、縮短時間或空間。

換言之，一部小說應該將內容的時空背景簡化成短篇小說的格局。文章篇幅應該越短越好，這樣讀者很快就能看完了。

因此，從現在開始，我會用字母「T」代表「時間」。至於金錢，我將以「$」這個符號表示。不過，這並不代表歐元比較不值錢啦！真正的原因是，我用的是舊電腦，鍵盤上還沒有歐元那個符號哩！

這麼一來，事情就簡單多了。咱們西班牙人有句俗話說：「時間就是黃金。」英文的諺語則是：「時間就是金錢。」好啦，套上我剛剛發明的方法，這句諺語應該是這樣寫的：

「T就是$。」

不過，既然決定要簡化，讓我們就此結束前言，馬上進入第一章，其縮寫是C1。我相信您大概也沒有太多時間吧！噢，抱歉，應該說T才對。

內文

C1　阿普的A和P

在此敘述的是個住在無名國的普通人經歷的故事。讓我們先決定代號吧！這個普通人，我們就叫他阿普，不過，關於那個無名國，我們就不以開頭字母做代號了，因為，既然都叫無名國了，再冠個新代號實在不怎麼恰當。

打從阿普還很小的時候，他就對紅頭螞蟻很有興趣（為了精簡起見，以下均將「紅頭螞蟻」簡稱「紅蟻」）。他的小學自然科老師在課堂上解釋了哺乳動物的繁殖方式，隔天，自然老師家的電梯故障，從五樓急速直墜，當時，老師正好在電梯裡。令人不可思議的是，自然老師毫髮無傷，不過，由於驚嚇過度造成黃疸異常，加上他本來就有口吃的毛病，阿普他們那一班的自然科課程進度因此而嚴重落後。本來一週可以上完的課程內容，現在則需要四個禮拜，這麼一來，顯然是沒有T可以上完所有課程，也不可能學習阿普最有興趣的紅蟻繁殖系統那一章了。越是不懂就越好奇，從那個時候起，紅蟻就一直在他的腦袋裡徘徊，怎麼趕都趕不走。

阿普結束了中學學業後，一心一意想成為生物學家，因為這樣他就可以全心全力投入昆蟲的世界了。然而，當他向大學生物系提出入學申請時，校方以資格不符拒絕了他，原因是他的成績未達標準。

阿普覺得很沮喪，內心充滿挫折感和無力感，就好像被巨人狠狠揍了一拳似的。他怎麼也想不透，為什麼拉丁文、希臘文、微積分和藝術史這幾個科目的成績可以決定他是否有資格研究昆蟲。但是，沒辦法，無名國的規定就是這樣。

既然研究紅蟻這條路行不通，他就只能遵照父親的期望了：主修會計。阿普不到二十二歲就拿到了會計師執照。他父親看到那張證照時，上前抱住了他，同時還刻意對阿普的母親說了這麼一句酸溜溜的話：

「親愛的，咱們的兒子終於會算數啦！」

阿普並沒有因為父親這句話而覺得反感，原因有兩個：第一，他母親看到那張證照，早已激動萬分；第二，事實上他心裡早已做了決定，打算將來要放棄會計這一行，努力鑽研紅蟻結構。紅蟻研究是個非常艱深的領域，需要接受相當嚴格的訓練，偏偏在這個國家裡，精通紅蟻的專家少之又少，那就表示他前途看好，因為他很有希望能在這個他夢寐以求的領域取得一席之地！然而，這時候又有一件事破壞了他的紅蟻夢：結婚。

我們不需要花太多T和篇幅描述阿普的妻子。哪有T來談這個！因此，比照先前處理阿普的方式，在此也省略對阿普太太的描述，她是黑髮或金髮，她的年紀和職業，個性溫柔或叛逆，全由讀者各憑喜好去定奪。我都無所謂啦！為了精簡起見，從現在起，我們將阿普的太太簡稱「普太」。

好了，我們廢話少說，無須贅述普太的童年以及她是如何認識、愛上阿普的過程，這樣又可以省下好幾頁的篇幅，免得各位讀者這時候就對這個故事失去了興趣。

阿普和普太的婚禮簡單而溫馨，小學自然科老師也到場祝賀，可惜他並未把預備的賀詞說完，因為他的口吃毛病比當年電梯意外剛發生時更嚴重了。結束了短暫的蜜月之後，阿普和新婚妻子開始找房子。他們先看了市中心的大房子，「什麼？可不可以把房價再說一遍？」接著，他們又找了近郊的中等坪數公寓，「抱歉，請您把房價再重複一次好嗎？」後來，他們看了一些小坪數的公寓，而且離市中心很遠。「您確定就是這個價錢嗎？」最後，他們在郊區買了個不到二十坪的小公寓，但在朋友面前一概號稱三十坪。

他們在車庫租了個停車位，但已負擔不起再租個儲藏室。不久後，第一個孩子報到，我們就叫他阿普一號吧。隔了五年，第二個小孩阿普二號出生。又過了四年，普太哀怨地數落丈夫：

「我們如果有個儲藏室的話，就可以再生個老三，現在你看看，家裡就這麼幾個衣櫥，根本就不可能塞得下一家五口的衣服！再說，這棟公寓大樓的儲藏室都租出去了，這下我們該怎麼辦啊！」

接著，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阿普從來沒想過，少了那麼一兩坪空間，居然會對生命造成如此重大的影響！掙扎了好幾年之後，為了解決空間不足的問題，他們只好決定不再生孩子了。沒辦法，在無名國討生活就是這樣。

為了支付那個十八坪公寓的房貸和養家費用，阿普進入分公司遍佈全球的跨國財團「國際無聊企業」（International Business Nonsense，以下簡稱IBN）工作，至於他的職務，當然就在會計部門了。

阿普每天埋頭苦幹的工作內容是將IBN檔案架和抽屜裡的所有股東帳單丟掉，然後請他們重寄一份，藉此讓公司延長付款期限。

阿普工作勤奮、天天加班，一大早就出門去上班，一直忙到晚上才下班回家。當他決定不開車去上班時，搭火車通勤要耗時好幾個鐘頭，但他如果不搭火車的話，他還是要塞在車陣裡好幾個小時。

這麼單調的工作，他為什麼要天天加班呢？何必如此全心投入？阿普這麼重視IBN這份工作，主要的原因是他每個月得靠這份薪水支付高額的銀行貸款，那是十年前銀行「好心」讓他申請的，至於貸款還清了多少呢？十年才還了貸款金額的百分之一而已！不過，起碼聊勝於無嘛！每次銀行經理打電話通知他帳戶又透支的時候，都是這麼說的。

阿普貸款的那家銀行是……唉！管他是哪一家，所有的銀行都一樣啦！我們姑且將阿普那家銀行稱做Bco（譯註1）吧，這樣又省了一個段落。

事情是這樣的。阿普的岳父有個朋友在這家Bco上班，當時，這位朋友向他們再三保證，他所提供的優惠貸款，絕對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而且，由於條件實在太優厚了，Bco一直沒有對外公開這個訊息呢！事實上，這家Bco的貸款條件比其他金融機構更差，但是，阿普發現他岳父私下拿了Bco的佣金。不過，阿普對此並不在意，因為他從普太的老爸那兒拿回了損失的金錢；岳父大人固定會給他一筆錢，用意是讓阿普每個禮拜去幫他賭馬。然而，阿普從來沒花過半毛錢買過賭馬彩券。就這樣，一家維持和樂融融的美好氣氛，並沒有為錢傷了感情。

現在，我們簡單扼要地做個總結：四十歲的阿普是普太的丈夫，也是阿普一號和阿普二號的爸爸，他租不起儲藏室，也養不起阿普三號，困在IBN賺錢養家，沒有T研究紅蟻，偏偏那是他今生唯一的志向。

您瞧，讀者大人，三言兩語就說完一個故事，多簡單啊！

不過，我們還是得回到原來的故事。話說，事情開始變得錯綜複雜，就從阿普聽到有個鑽研臨終病患的醫生在廣播裡的談話開始的。那位醫生提到：「當生命即將劃下休止符時，每個人都會在死前結算自己這一生的資產負債表。」

阿普對這個說法大感震驚！因為他本身就是個會計，他很清楚，資產負債表不應該只有在企業面臨倒閉時才結算，至少每年都要結算一次，甚至一年結算好幾次也不為過。企業是如此，人生何嘗不是這樣？人為什麼要等到生命走到盡頭時才結算這一生的資產和負債呢？這個問題讓他興起了製作人生資產負債表的念頭，而且要趁著活著的時候趕快做！

如果有人讀到這裡還不知道資產負債表這個觀念的話，請容我解釋一下：這個表格包括兩項欄目，一項是「資產」，財務專家們把它簡稱為A，這回可不是我說的喔！另外一項則是「負債」，簡稱為P，同樣也是搞財務的專家說的。（譯註2）

A包括一家公司擁有或可望進帳的資產，而P則包含公司積欠的債務以及上市的股票總金額。簡而言之，A就是公司擁有的財產，P則是它積欠的債務。一般的概念是：資產和債務應該要相等。換言之，財產和債務一樣多，那就表示結算之後，一個人雖然沒有欠債，但也什麼財產都沒有，多討厭啊！可是，沒辦法，原理就是這樣嘛！

總之，在一個輾轉難眠的夜晚，阿普還是結算了他這一生的資產和負債，他忐忑不安，內心有股想哭的衝動，真想把一切拋諸腦後，此時他才明白，他是自尋煩惱卻無法自拔。世上所有的凡夫俗子都和阿普一樣，困在一個沒有出口的死胡同裡，說得更精準一些，我們人類都陷入世界這個大陷阱裡啦。

阿普惶惶不安地坐在餐桌旁。首先，他列出自己擁有的A：一間三十坪的公寓，啊！抱歉，是十八坪啦；他還有一個停車位、一輛在他買來之前已經被很多人開過的二手車、所有的家具、三千一百元Bco存款，另外四百五十元則藏在普太睡的那張床墊下，她這時候睡得可安穩呢！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正在臥室隔壁製作專業的資產負債表，而且是凌晨三點！

「我擁有的東西好多啊！可是，這怎麼可能？我在IBN才賺這麼一點微薄的薪水呢！」他困惑地問自己。

「啊，我就說嘛，還沒列出負債項目哩！」過了半晌，阿普這樣答覆自己。

接著，他的負債表上第一項就列了積欠妹夫的一千五百$。他那個妹夫，其實就像全天下的妹夫一樣，只有一點很特別：他是阿普的妹夫。大家應該都知道，那些妹夫、姊夫之類的人都是怪里怪氣的，誰也猜不透他們的心思。

阿普的妹妹四年前嫁給了這傢伙，他們的生活比阿普夫婦優渥多了。妹夫的東西，樣樣都比阿普的大：汽車、房子、電視，還有存款數字和優越感。為了裝窗簾的事情，妹夫借了一千五百$給他們。話說當初阿普堅持要自己裝窗簾，卻沒發覺買來的窗簾邊緣已經打了圓孔，直接套上桿子就行了。阿普把窗簾裝顛倒了，還大費周章地拿著螺絲起子和剪刀打洞、穿孔，就為了把窗簾套進桿子。普太在一旁簡直看傻眼了，卻不知道該怎麼阻止他才好。總之，窗簾還是裝上去了，只是，他們後來必須把下擺有洞的部分剪了丟掉。普太非常緊張，因為就在那天晚上，阿普的上司夫婦要來家裡吃飯，普太好面子，就怕客人以為他們家窮得裝不起好窗簾。可是，阿普已經沒有能力再買一套新窗簾了。於是，普太打電話找妹夫求救，不到一個鐘頭，妹夫和一個窗簾師傅出現在阿普家門口，重新裝了一副窗簾，花費一千五百$，妹夫代墊，阿普允諾日後一定歸還這筆$。只是，阿普始終攢不到$來還債，偏偏那個蠢蛋妹夫老是惦記著這件事，他每次到阿普家來，總是要以惡毒的諷刺口吻說道：

「哦……好漂亮的窗簾啊！」

但是，這還不是阿普全部的P呢！除了積欠妹夫的一千五百$之外，為了在地球上買個十八坪的窩，阿普還向Bco貸款了三十五萬五千$。這樣算下來，阿普所有的P是三十五萬六千五百$。

阿普看著自己的P，不禁陷入沉思。這真的就是他所有的債務嗎？不對！他覺得有必要更深入探究自己這一生的資產負債表。

如果把他和妻子的收入加起來，扣除小孩的學費、汽車加油費、火車月票、伙食費用、購買衣服的花費、不怎麼安全的平安保險、電費、瓦斯費、水費、電話費、週末全家看電影的入場券、看電影時吃的爆米花、吃了爆米花口渴還要喝飲料……總之，算算還剩一千四百$，然而，其中卻有十三萬六千六百二十二$月底會直接進入Bco的金庫。這個數字，阿普早就會背了，因為他已經付了一百二十個月的貸款，每個月底，他都得眼睜睜地看著這筆$